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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墨染毫发无伤,直起身,手上托着缚魂镜,镜面浮现金色符咒,一闪一闪,衬的她黑透的眼眸诡谲妖异。
衍灵术一向循序渐进,绝不可能朝夕之间让她强了这么多。
“……乌见尘……”慕颜夕眯着眼,“乌见尘!滚出来!”
太平间静的让人心生寒意。
微弱的廊灯晃出摇曳的冷芒。
周围越来越暗。
似是连光都被束缚。
太平间冰冷的寒意一下就散了,冷库开始有细微的抖动。
隐约有些极轻的声响,一步一步,如鸿毛漂浮不落。
冷清的香味渐渐飘散。
破裂的门外。
衬出个极美的身姿。
纯粹的黑色礼服随着脚步轻柔晃动,纤细的身影仿佛凝聚万千黑暗,修长手臂垂在身侧,乌发垂丝,缱绻的揉在肩上,面具之上纹绣精美的银纹翎羽。
似是除她之外,再无人能称得上美好。
乌见尘。
慕颜夕紧盯着她,薄唇微微挑着,“你还真是阴魂不散。”
乌见尘轻轻抿唇,似笑非笑,“我无魂无魄,怎会散呢?”
她垂眸,似有万般柔情,“夕废了那般大的功夫留下凝儿,可是看上她的蛊?”
慕颜夕眼尾抽动一下,“我就知道瞒不过你,还是多亏了你传授我的衍灵术,我最是讨厌那些虫子,有她在很好。”
乌见尘轻描淡写,“夕若喜欢,凝儿送于你就是。”
“哼。”慕颜夕瞧了眼一旁静立的萧墨染,“九瑶族人都死绝了?竟然几次劳烦你亲自下手。”
乌见尘眼眸好似弯了下,“夕于我来说,与众不同,九瑶亦是蝼蚁,怎配来找你。”
“你倒是高看我。”慕颜夕巧笑嫣然,言语极不客气,“不过乌见尘,我非常不想看见你,你就是个万年乌鸦精,谁看见你,都没好事。”
乌见尘笑意更深,垂在身侧的手细微的弯曲了下,“我愿见你就是,你想如何,并不重要。”
萧墨染走到乌见尘身边,缚魂镜金光闪烁,映出眼底一片死寂。
慕颜夕脸色一下就冷了,“放了墨染,你想如何我陪你。”
乌见尘抬手,指尖划过萧墨染的脸侧,在唇边顿着,“夕总是让弱点太过明显,学了这许多次,也改不了,九瑶的殿下不能这般没用,我便来教一教你。”
慕颜夕朝着萧墨染走近一步,“不错,她就是我的弱处,她有事,我会难过,你既然知道,那你杀了她。”
她太了解乌见尘,这样的情况之下,根本不能示弱,更不能想方设法救人,乌见尘最厌直白,总是将人折腾够了,戏耍完了,才处理干净,况且她根本敌不过乌见尘,只有这样,才可能出现转机。
乌见尘轻轻叹口气,眼底一片沉静,“夕这样不在乎,就随了你的意。”手指瞬间划落萧墨染的脖颈,收紧。
萧墨染黑的纯净的眼眸挣了下,却毫无反抗之力,纤柔的颈项好似轻轻一握就能捏断。
乌见尘俯览如神,生杀尽在她手。
慕颜夕眼底极快的闪过些许惊慌,但这一刻她明白,自己又输一回。
乌见尘悄然松手,萧墨染安然无恙。
她漾出极浅的笑容,美的勾魂摄魄,“夕,你藏的不好。”
就像她了解乌见尘,同样,乌见尘也很了解她,知道她喜欢如何斗心智,如何掌握全局,轻易就让她反入牢笼。
九瑶尊上,从无真正意义上的败绩。
或许有人见证过她的失败,但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乌见尘手指弯曲,萧墨染慢慢走向慕颜夕,但没有什么其他动作。
慕颜夕不明所以,仍是警惕的看着她。
乌见尘转身,背对着慕颜夕,浅薄光芒似是在她身上笼上一层雾霭。
“既然夕在意,那我便放她一回,只是不知,这女道士,还能挨的过几次衍灵术,若是夕一时疏忽,却让她伤了师门的人,又会如何呢?”
仿佛片刻间,已经去的远了。
逐渐飘散的柔和笑声,莫名的透着许多寒冷。
她如高高在上的神邸,看尘世流血厮杀。
而她的手,干净的不染纤尘。
第61章 蝶翼()
太平间的寒气重新凝聚,似是从未有什么变化。
来去之间,恍如沉睡的幻梦。
慕颜夕松口气,背上薄汗被冷气一酝,立时冰了。
她探手将萧墨染抱着,清透玉珠抵在她们衣服之间。
萧墨染眼底的黑暗慢慢褪色,像乌云之后漫天的星光,不着痕迹的推了下,从慕颜夕怀里挣开。
慕颜夕浅笑依旧,妖娆媚妩,眸里藏着隐约的涩然。
萧墨染望着冷库,或者说是那些冷库中不易察觉的暗影。
手指紧紧捏进掌心,指甲扎透肌肤,刻出细细的红痕。
那是许多许多人的魂灵,但不入轮回,无一例外,都是身有罪孽。
她深吸口气,直让心口都被寒气沁的冷了,声音如断冰切雪,“你等罪责缠身,不入轮回,贫道本欲超度,但天道常恒,你等业报未偿,被困此地,也是命数使然,需诚心悔过,待罪孽赎尽,自得重生。”
平静的暗影有开始剧烈的挣扎。
缚魂镜上金色符咒猛地印在太平间,绽出耀眼的金光。
萧墨染执镜面对,墨色眼眸清亮而平静,“若你等仍心存恶念,为祸世间,贫道定让你等魂飞魄散,绝不留情!”
金光驱散了浓重的寒气,暗影一下就缩了回去,不再动弹。
梵音威严清朗,轻轻的回荡。
无量天尊。
萧墨染利落转身,脊背挺的笔直,满室金色光芒都随着她的离开而黯淡。
与慕颜夕擦身而过。
她脚步不停,似是从未有过她这样一个人,不过陌生,不过初识。
廊灯将萧墨染的身影照的长长,像是百花凋尽,独对寒冬的青竹。
慕颜夕在她身后安静的看着,唇边笑意淡去,手好似随意的搭在残破的门上,轻轻收紧。
不要离开我。
仿佛随着萧墨染渐行渐远碎的彻底而干净。
再也没有她的痕迹。
只留寒气酝出的一地白霜。
“怎么不叫住她?”
慕颜夕看向一旁突然从黑暗里出来的离韶,白衣白裤让她沾了几分人气,可衬得她脸色更白,仍是那样精致漂亮,面无表情。
这一身的纯白,是怎么藏在黑暗里却不显眼的?
“叫了又怎么样,她不停,那我不是更难过,还不如不叫。”慕颜夕勾了勾唇,“我一再提起自己杀了许多人,纵是她知道原因,可像她那样的性子,又怎会再愿意理我,不过,她还是成了,不枉费我一番辛苦。”
离韶冷着脸,目光落在她兀自攥紧的手上,“你心中在意的很,何必这般逞强,你本可以慢着些让她习惯,便不会如此。”
“她性子执着坚持,好也不好,缓缓而来,不知多久才能有成效,怕是还没等到我改了她那些想法,她已经为了那些东西把自己耗尽,况且,她逃不掉。”
离韶眼里的冰好似晃了一下,“并非所有人尽在你掌握,可能你追过去,她却已是消失无踪。”
慕颜夕怔了下,没再说话。
墙上暗影如灯纱薄雾,洋洋洒洒。
慕颜夕瞥了眼缩着的暗影,“现下知道怕?往生咒未完,你们可是放肆的狠呢。”
从她指尖翩翩飞舞一只彩色蝴蝶,指节般大小,颜色很是炫丽。
慕颜夕对着蝴蝶轻轻吹了口气,小小的彩蝶扑扇向墙上不很明显的影子。
暗影晃动如涨落剧烈的潮水,带起阵阵肆意的阴寒。
蝴蝶距着暗影越飞越近,挨着暗影就像水一样融了进去。
那些挣扎的影子变成一个个巨大的茧,在廊道黯淡的灯光下,一点点蠕动,羽化,成蝶,张开彩色羽翼一动一动,
似有凄厉的嘶吼响彻,如惨叫,如哭诉。
慕颜夕笑出声来,容貌更是妖艳,“生前识人不清,死后也是不长眼,她良善,我可没有她那般的软心肠,更容不得有人欺负她,你们不是想轮回吗?既然如此渴望重生,做蝶翼禁锢的魂灵,我赐你们永生,可好?”
寂静寒冷的太平间,所有的尸体和遮盖白单,仿佛绽开满室的花朵,姹紫嫣红,彩蝶飞舞。
离韶随着慕颜夕走出太平间,廊灯闪烁几下,彻底灭了。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呼吸间是慕颜夕缠绵悱恻的冷香。
“你几时来的?”
身边没有丝毫动静,却传来声音,“你唤作乌见尘的女子施术之时,我已在此处。”
慕颜夕眯着眼睛,昏暗中的环境一览无余,怪不得乌见尘放着大好机会又没动作,原是有所忌惮。
她进了电梯,按下楼层,初时短暂的失重感,其后是上升的细微震动。
离韶少有的主动说话,“依你之见,我与她,孰强孰弱。”
慕颜夕抬眸望向一袭白衣如月高洁的离韶,“乌见尘不会输。”
离韶眼里愈冷,“听你言谈间的语气,虽对她恨之入骨,却也隐有尊崇。”
慕颜夕神色稍淡,沉默许久,“抛去我同她的仇怨不提,她一直是整个南疆的骄傲,之前的鸦神,不过是九瑶对部族尊上的一个称呼,而她,却是将鸦神这个称呼唯她所有,乌见尘巫蛊双绝,无人能出其右。”
“我曾身在九瑶,自也以她为荣。”她低头笑了笑,“比任何人更以她为荣。”
离韶冰冷的重复道:“巫蛊双绝。”
叮一声轻响,电梯停住,慕颜夕径直走出医院,离韶跟随在身后,落足极轻。
此时已是凌晨,成都多雾霭,似是蒙着层浅薄的纱衣,看着不那么透亮。
她去车库开了车出来,载上离韶,开向离开已久的公寓。
见离韶稍有生涩,却还算连贯的扣上安全带,向来炽影费了一番不小的功夫,颇有成效。
慕颜夕挑眉,“你还用扣安全带?我看我这车都没你结实。“
离韶冷着脸,“那位先生是如此教的,我便以她说的去做。“
先生?
慕颜夕伸过手,在她精致的下巴上摸了下,“乖学生。”
离韶侧过头瞧她,月芒衬着她如美玉的脸,“你一贯喜欢如此轻薄女子?”
慕颜夕摇摇头,目视前方专注的开车,“职业习惯。”
“职业?”
“我是商人。”慕颜夕朝她眨眨眼,脸上妖气更重几分,“卖姑娘的商人;对姑娘挑挑拣拣很平常。”
离韶学了许多,但一时之间还联系不到一起,只想到古时一个职业,“老鸨?”
那些老鸨都是一副残花败柳久经风月的模样,不是已过中年,就是人老珠黄,涂着厚厚的脂粉拿着把粉色绒毛扇子眉飞色舞。
没想到美的妖娆的慕颜夕居然是这般,若是她涂上厚厚的脂粉再拿把小扇子……
这般想着,离韶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
慕颜夕眼尾狠狠抽了下,“你可以叫我老板,老鸨什么的,很早就不用了,忘了吧。”
她又道:“你怎么不称我主上了?”
离韶神色依旧冰冷,“先生说你不喜他人称你主上,随意称唤更好些。”
慕颜夕把方向盘打了圈,转弯,“墨染恼了我,大约今晚是不愿见着我留在那里,正好你来,我之前有处地方改的公寓还算舒适,你暂且住下,平日不会多劳烦你,只是偶尔有些捣乱的人,你帮着照看些,过上几天我接她出院,就住到另一处,到时地址给了你,一应日常所需你都可以跟炽影开口,让她给你准备。”
离韶轻轻点头,脸上仍是冷若冰霜。
明亮的车灯前落下一片过早枯黄的叶子,被车轮碾的粉碎。
世事的确难以尽在掌握之中,本来慕颜夕不在意,可第二天赶去医院,却看到人去楼空的病房时,她不得不认了这句话。
慕颜夕眯了眯眼,拦下路过的护士,“这个病房的人呢?”
护士看了眼病房号,又上下打量慕颜夕几回,“这个病房的病人昨晚连夜办理出院,你是病人的朋友?她没告诉你要走吗?真是奇怪,大半夜她一定要走,还没有一个人接她,真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怎么想的。”
“连夜?”慕颜夕眼眸沉的深不见底。
护士摸了下突然有些冷的胳膊,“是啊,这病人太倔了,怎么拦都拦不住,说什么都不听,深更半夜的,出点什么事多不好。”
慕颜夕松开她,进了病房。
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换上新的被单,整个病房的窗户都开着,淡雅的檀香尽数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