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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狐狸身上骤然迸发出赤红光芒,混合着地上绵延的血色,越来越亮,光影中小小的狐狸慢慢变幻,凝成一个□□岁的小姑娘,不着寸缕,安静的俯趴在地上,细腻的脊背两道深刻伤痕。
枯枝腐叶之间,莹白如玉。
迷障深林无人敢进,并非其中妖物有多诡秘厉害,而是雾瘴看似寻常,不过令人昏迷,但中瘴者三日之内脏腑破败,全身溃烂药石无医,更能引致方圆十里内的毒虫寻来,将中瘴者侵蚀的干干净净,而仅剩的骨头架子,密密的尽是细小的黑点。
瘴气不知何故,对妖物稀松平常,是以大多未成形的妖物躲避卫道者杀戮来此修行,而狼妖看似凶恶,但道行也不过两百余年。
狼妖怔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了下,一时没有动作,这狐狸虽未修成人身,却出生已是三尾,这就是三百年的修为,它自己的道行也高不了多少,可以说并无多少胜算,不过不知为何,狐狸身具三百年先天修为,竟化不成人身,不成人身便是兽,论它修为再高,道行再深,也是斗不过它一个半人的狼妖。
狐妖相较其它妖类本就更加聪慧,上古妖神九尾天狐叱咤蛮荒之地,所向披靡,其血脉神性天资,都是它们这些妖所不及,只是未化形时较为孱弱,才可任意欺辱。
如今没了羽翼,居然让它化形了?!
浓雾骤然分离,退向两旁,好似利刃横贯其中,生生将雾霭劈散开来,空寂的地方,她容貌绝美倾世,以勾描银纹翎羽的面具遮挡,似笑非笑,望着那些不入流的妖物。
它们甚至称不得妖,没有妖丹,也不能化作人形。
狼妖一声厉喝刚要出口就见她沁凉的眼眸看过来,深邃如万年寒潭,冰封肆虐,让它立时将声音憋回去,震的胸腔生疼。
“你是谁?!”
她默然静谧,乌黑的眼眸望向光裸的狐妖,澄黑犹如潭水,凝聚万千,衣袍在山风中轻轻扬起,浓雾在她衣袍上浮着一层潮润。
狼妖见她不答话,迷障深林中自己一向横行,不由的怒吼:“你这杂碎来此作甚?!是要救这只小杂种吗?!”
色厉内荏的吼声轻易就被雾气拂散。
群狼倒退一步,抖的不可抑制,甚至前面几只狼身体都瘫软在地,只见适才还耀武扬威撕扯开狐狸羽翼的狼妖,片刻间骨肉分离,肉片薄如蝉翼,透着浅薄的白光,一叠叠的铺展在地上,随后,就是张狼皮空悠的掉落。
没有声音,却好像重重的砸在群狼身体上,压的它们动弹不得。
山林中,狼群纷飞如雨,一声惨嚎不闻尽数死绝,落下去的皮毛铺着,柔软而血腥,空气中,雾霭里,都弥漫着淡淡的腥味,似突然而生的浓雾,混合在一起,慢慢沉淀。
她在那许多性命的残杀中,美的偏执,美的倾世,天地之间,整个凡尘俗世,再无一人及得上。
□□岁形貌的女子张张嘴,虚弱的看她,低下头,垂眸,说不出话,纤弱的身体骨骼分明,扶着粗糙的树干摇摇晃晃的直起来。
“我姓乌,唤做见尘。”她声音清冽,没有半分温度,唇边浅笑,更近冰冷,“从南疆来,狐,你可愿随我?”
女童似乎正欲摇头,突然看见狼妖的眼珠子慢慢的转了圈,狠狠的盯住自己,含着疯狂的毒怨,宛如利剑般刺向她。
它、它竟还活着?!
女童身颤了下,抬头看向鸦神,雾霭朦胧中,她好似经年久远的岁月中,一直这般似笑非笑,俯览天下,残忍而强盛。
生杀予夺,一念之间。
她点了点头,撑着肩膀,不让背上的伤痕裂开更大,踏过那些铺散的狼皮,碎落的血肉,星点血痕沾上细腻白皙的足踝,恍若盛放的罂粟。
鸦神轻缓的伸出手,细白修长,如同极品的美玉,女童个子很小,有些够不到,勉强的握住,却扯到背后的狭长伤痕,疼的她抿唇,乌黑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鸦神。
鸦神褪□上翎羽黑袍,遮住女童光裸的身体,“狐,你有名字么?”
女童歪着头想想,像是有些不明白她口中所说名字是什么,鸦神眸色更深,面具下的薄唇下颚精致绝美,“狐身凤格,呵,你姓慕,唤作颜夕,莫忘了。”
鸦神牵着她,浓雾在她面前迫切的散开,退离的干净,忽而听到身旁微微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说:“乌,见,尘。”
鸦神低头,女童澄澈的眸中映透她勾描银纹翎羽的面具,和她一身的血腥狠厉,不似深林之外的那些人,见到她噤若寒蝉,连话都说不完全,更无人敢去靠近。
“你该称我尊上。”
女童眼睛更亮,微微弯着些,稚嫩的脸透着几分狡黠,重复一遍,“乌见尘。”
鸦神不再看她,女童跟着她亦步亦趋,走的有些艰难。
浓雾复又融合在一起,两个人消失不见,连那只剩头颅却未死的狼妖,一地的皮毛,都在重重雾气遮挡掩盖。
深林外百余身穿黑袍的九瑶族人守候许久,凡靠近迷障深林的人一律被他们处理掉,无波无澜,不带感情,没有温度。
恍惚就是一瞬间的事,鸦神重新出现在迷障深林边缘。
日光炽烈,让人有些燥热难耐,唯有她身周空气冰冷,宛如深秋时节的寒风,黑袍张扬放肆,轻微飞扬。
九瑶族人躬身行礼,“尊上。”他们就像没有看到那个□□岁的女童,也不曾有人去注意她。
山势还算高,可以看到远处已经变成县城的村落,城外散落十几户人家,良田肥沃,还有牛羊散放在其他青草茂盛的地方,家中圈养许多家禽。
一切的一切,平凡而安稳。
鸦神轻飘一句言语,“屠城。”
所有人尽皆躬身,低沉的应着,“是,尊上。”随之五个族人下山,分散到那些有人的地方,其中两个赶往小城,行进快的不可思议。
他们早已习惯,尊上的杀戮,随性,对着九瑶,对着南疆,对着世间的所有人。
对着整个凡世。
女童还不甚明白她为那个小城带去什么,只紧紧抓着鸦神的手,宽大的黑袍将她光裸的身体遮盖在里面,行走中,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鸦神垂手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只见在她额间火焰纹痕上点了下,转而有道赤红光芒浮在黑色翎羽上飞射向迷障深林。
翎羽轰然间剧烈燃烧,映的此地温度更高,像是将土地都要灼烧干净,在翎羽燃尽时,火焰已经落入迷障深林中。
一瞬间,漫山遍野的山林迷雾陷入火海之中,潮湿的树木浓烟滚滚,火焰中噼啪作响,雾霭小消散的更快,焦黑的土地一点点扩大,雾气紧紧缩回,火势凶猛,连着周围几座山都开始燃烧。
直到迷障深林最中的地方,有株粗大的树,枝繁叶茂,树身裂开许许多多细长的缝隙,白雾就从其中不断的散出来。
鸦神,漫天火光中,像是温不暖,化不开的寒潭。
转身,离开。
远处再没有人烟渲开,无一人能够逃离。
大火熊熊燃烧,映着县城死气沉沉。
数月之后,九瑶,无字殿。
仍是敞开的厚重殿门,沉沉黑暗,只是地上跪着几个九瑶族人,他们面前,轮回碑的旁边,有只毛色雪白的成年狐狸团着,像是昏睡,脊背暗金流线,宛若水痕。
其中一人道:“禀尊上,迷障深林焚尽前夕,释出浓雾的那颗树地,九尾天狐奔逃而出,但久不可支,属下将其带来进献尊上。”
殿中仿佛空无一人,良久,有话语传来。
“投入虿荒殿,炼万毒血狐。”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开心就想进厨房做饭……味道还比平常的好,这是什么情况,
第96章 如你所料()
慕颜夕遥望山下,刚刚片刻之间;她突然有种莫名的悸动;突如其来又很陌生;她全然不曾有过;那感觉;似乎是来自一个人的身上,但是转瞬间又没了。
高昭然一直扶着她攀登山路,纵是她体力还算好;可拖着一个不轻的大活人,不;是大活妖走了这么久山路;也感觉有些喘,正趁着慕颜夕恍惚的时候歇歇,却见她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她张开手在她眼前摇摇,“妖精,你看什么呢,在看美女吗?可这来来往往的老头老太太,你就算觉得有气质,可口味是不是太重了点?”
慕颜夕眯眼,因着失血过多有些虚弱,“降头师,你嘴上能不能积点德,我这年龄都能当这些老婆婆的祖奶奶了,你自己有想法别把我跟你扯一起。”她顿了顿,勾唇笑着,“更何况,这里还有比我更美的人呢?”
高昭然义正言辞,“叶先生,说实话妖精,叶先生可比你长的妖精多了,还九尾天狐呢,美不过一个凡人,真是,丢死人了。”
慕颜夕眯着眼,指尖跃然一只七彩蝴蝶,缭绕废物,轻飘飘的浮在空中。
高昭然惊的脸都白了,急忙在慕颜夕手臂上掐一下,“我不说了还不行!小气狐狸!你再放蝴蝶我就把你扔下去!”比威胁,谁怕谁啊。
她狠狠瞪了眼慕颜夕,低声道:“就让你得意一段时间,党和人民不会屈服在你的威胁之下。”
萧墨染已经走的远了,不曾回头,不曾停下,好像也不曾发现被落下谁,日光照的身影长长,斜斜的浮在山路台阶上,似近还远。
她们之间,好似平白无故就生出一层屏障,牢牢的横亘在两个人之间,她想靠近,又不该如何去做。
而她注意到,萧墨染仿佛,不在愿意留在清心阁,回到峨眉,没有丝毫放松,就像她生长的此地,已是开始让她有所困惑,解不开,斩不断。
慕颜夕笑的有些涩,她面前,有师门,有师姐妹,师兄弟,有师傅,还有那许多许多人,她争不过也不能争,就这般被排在看不见的地方。
高昭然似乎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劝道:“妖精,很多人讲究入土为安,像道长这样的人,大概会更讲究这个,也更想要清荷得到安葬,她死的惨,道长一时难过的有些忽略,你想开些。”
慕颜夕应了声,“没什么。”
清荷被溟恪附身,鬼气侵蚀过于严重,在十殿阎罗处,有忘川极阴压着还算好些,只现下日光一照,立时比平常死去的尸身腐蚀毁坏的严重。
已是有些腐烂的味道。
进香的那些香客都厌烦的看着几人,捂着口鼻从一旁赶紧下山,有几个不小心挨的近些,跟怕染病毒一样赶紧跳开,一路指指点点。
不多时,从清心阁下来几个道士,该是有人受不了去报了清心阁,那些道士跑到萧墨染前面,怔了下,刚要礼称,看见她怀中死去多时的清荷,立时脸色大变,最先的道士悲恸难忍,却道:“原是清莲师姐带……带清荷师妹回山,清守,快去通禀掌门师伯,清善,你去告知清竹师姐,准备一个灵堂出来,清相,你带着这几位施主去后堂休息。”
这般说着,他见萧墨染抱着清荷的手有些颤,就要伸手去接,可仍是给她避开。
萧墨染抱的紧了些,浑然不去在意尸体的变化,“我自会将清荷师妹送入灵堂,准备香案鼎炉,清竹护法,开往生门。”
清相面容憨厚老实,此刻也忍不住的难过,强自压抑下去,朝慕颜夕等人施礼,示意她们跟随自己走。
慕颜夕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留下萧墨染,可她的确再帮不上什么,况且她受伤颇重,寻常人早就昏迷不醒,最好的情况也是动弹不得,哪里还能同她一般攀上峨眉山,若不稍做掩盖,被有心人见到加以揣测,她的身份就会有许多问题。
高昭然将她半拖半拽的拉走,经过萧墨染的时候跟她说先去给慕颜夕包一下,随后就去拜祭。
萧墨染静默不语,像是一座长久矗立的雕像。
道士想劝些什么,顿着许久,还是没开口,跟着其他人急匆匆的赶回山门。
清心阁提早闭山,阁中道士一一去和进香的人解释,世人大多还是好心肠,也未多纠缠指责,体谅的早些离开。
往来喧闹的清心阁没多久已是安静下去,香雾徐徐,轻飘环绕,朦胧而淡漠。
众道士围在山门处,面有悲色,有些一声声默诵道号,无量天尊。
萧墨染踏进山门,恍如隔世,在不知昼夜的地底,巍峨的阎罗十殿,鬼界阴兵阴森凶煞,忘川孤魂厉鬼永不超生,好似短短一瞬,却又那么漫长。
漫长的她失了依赖她的小师妹,漫长到她已经开始记不得自己修道的初衷,慈航的道愿。
人间淡然平凡,一如既往。
众道士低诵道号,“无量天尊,祖师慈悲,渡清荷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