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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妆-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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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知皇太后此番找自己又是什么事,但瞧这架势,也知是没好事。众人一路都行得沉默,白萱快走了两步伸手扶上了她的胳膊,她反手一握,白萱的手心也是冰凉的。

    终于到了长乐宫门口,云婵刚踏过门槛,即有宫人上了前,抬手挡住身后众人的去路。

    云婵下意识地回头一望,身边的潘瑜已然一揖,声音听上去更加阴阳怪气了些:“长公主,请吧。”

    云婵短一屏息,提步继续行进去。途经侧殿时,见一男子执书正读着,被书册遮着,看不清面容。

    一直行到了寝殿,才见到了皇太后,她侧倚榻上正小歇着,虽则保养得宜但仍能显出些许苍老的面容上眉头微蹙,身旁有一女官服饰的人正轻着打团扇,云婵定睛一看,却是袭亦茹。

    “皇太后万福金安。”云婵俯身跪下去,叩首,静等其言。

    “锦宁来了?”沉稳的声音慢悠悠的,似乎微含着笑。云婵听得袭亦茹在旁应了句“是,锦宁长公主来了”,而后便听到了衣袍摩擦的声音,知是皇太后起了身。

    上一次,她为救白萱,在长乐宫中做得颇是不给皇太后面子,此番便也未装得太过。闻声,不等皇太后命免礼便就势站了起来,上前时袭亦茹已扶着皇太后坐正了,她便从宫娥手中接了茶水来,奉给皇太后。

    “你倒是会办事。”皇太后噙笑抿了口茶,悠悠说道,“哀家听亦茹说了,昨日她陪陛下饮着酒,也是你奉了盏茶去——倒未亲自去送,但想来是你亲手沏的。”

    “是。”云婵屈膝福身,浅笑中不掺任何提防之意,曼声答说,“陛下宫宴时本就饮了酒,宴后又饮,臣女怕陛下伤了身,便沏了茶送去。”

    皇太后手中的瓷盖轻一刮茶盏,笑应了声“哦”,又问:“为何不亲自送去?”

    云婵抬眸,稍睇了眼前并不多言的袭亦茹一眼,颔首答说:“不敢搅扰陛下和袭姑娘。”

    “倒是知趣。”皇太后缓而点了头,将茶盏轻搁到了一边,以手支颐,打量着她,循循笑道,“哀家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她说着一睇旁边的案几,“喏,要用的东西都给你备好了。给哀家沏杯茶来,我们今日好好说说话。”

    “……诺。”云婵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没有不应的理由。垂首再一福身,行到那案几前落了座,茶夹、茶匙等物在手中用得熟练,片刻后,成色上佳的茶水徐徐斟入杯中,云婵持着茶盏起了身,上前奉给皇太后,“太后请用。”

    皇太后单手接了过去,却是未饮,仍是搁在了手边案上。笑意不减地拿了搁在案上的银针,当着云婵的面,无遮无掩地将银针探入茶水中。

    短短一瞬而已,再拿出时,银针已黑了大半。

    “太后……”云婵稍有一慌,却很快冷静下来。只觉得皇太后此举和袭亦茹前些日子意欲陷害她的法子如出一辙,如此也好,那事上霍洹能看得清楚、知她没有必要,此事便也一样。

    皇太后的目光在发乌的银针尖儿上定了一会儿,凝神而笑:“你怎么说?”

    “臣女不知……”云婵的声音中毫无心虚,亦没有下拜,欠身朗然道,“臣女方才一举一动皆在皇太后眼前所做,岂会下毒?”

    “是啊……你怎么会在哀家面前下毒。”皇太后笑睇着她,浅浅弯曲的眉眼边上,印出了几道清晰的皱纹。

    四下里静了下去,云婵提着气等着下文,少顷,皇太后挥手屏退了旁人,只留了她和袭亦茹在殿中,一字一顿地告诉她说:“锦宁啊,这宫里头多数人命如蝼蚁,但也有那么几个,手握着生杀予夺的权力。陛下自然算得一个,哀家么……姑且也算一个。”

    她扫过来的目光带着些许凌厉,让云婵周身一冷,垂首应了声“是”,她又续道:“今天,哀家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给你,你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

    ……什么?

    云婵一愕,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心绪,恭敬而道:“臣女愚笨,不明白皇太后的意思。”

    “别急,哀家说给你听。”皇太后轻轻笑着,“哀家的侄子眼下就在长乐宫,不知你方才进殿时看没看见——那是冯家的嫡长子、长阳城里举足轻重的人。”

    换言之,如若冯家不倒,他便是要承继家业的人。

    云婵一点头,答说:“是,臣女看到了。”

    “他和陛下一般年纪,虽则有几房妾室,但尚未娶妻。”皇太后面上的笑容凝了一些,看上去便带着数不尽的谋算,从容不迫地又道,“一会儿陛下过来,你跟陛下说,你想嫁给他为妻、做冯家的长媳。哀家会下旨为你赐府赐婚,从前的事哀家不追究,你好好做冯家的儿媳,这辈子冯家都不会亏了你。”

    ……她在说什么?!

    云婵只觉得荒谬无比,若非皇太后神色尚清明,她简直要以为皇太后这是被目下的局势逼得失心疯了。视线落在那盏清茶上,云婵淡声一笑:“太后是觉得臣女怕死?这茶……是臣女沏的,太后要赐死臣女,也随太后的意。”

    “这是什么话。”皇太后蓦地笑出声来,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哀家知道陛下喜欢你,也知道你事事听陛下的意思——陛下尚且尊哀家一声‘母后’,你又岂会下毒来害哀家?”

    她笑看着云婵,一层淡薄的温暖底下便是无尽的冷意,稍一垂眸,如同恍然回神般地又道:“哦……是哀家忘了说清楚,这茶,是静怡翁主送来的。”

    叶澜!

    “原是送给吴太妃的,太妃看这茶贵重,便献给了哀家。”皇太后欣赏着她的神色,又补充道,“如此,是谁下的毒,哀家说不好,但下毒之事,哀家宁可错杀。你别指望着陛下谁都能护,他许是要顾着叶家救一救阿澜,但吴太妃……哀家这个做主母的要惩一个妾室,任谁也多不得嘴。”

    何况这种事实在难以说清,于霍洹而言,只能权衡利弊而做决断。叶家在朝中为官,值得他一护,但吴太妃……

    没有什么家世做资本,不值得他就此和冯家撕破颜面。这条命,只怕是要搭上了。

    “哀家可不是唬你,这茶哪一日进的宫、哪一日从吴太妃手里转交到长乐宫,皆有据可查。”皇太后在旁催促得慢条斯理,手中拿起那茶盏轻晃了一晃,“哀家说了,这生杀予夺的权力交给你,你自己掂量着来吧。”她说着,瞥了袭亦茹一眼,续说,“至于亦茹——哀家知道你不喜欢她,只是留在身边做个女官罢了。来日你这冯家的长媳不肯,她便做不得嫔妃,如何?”

    云婵目下又哪还有心思想这些。一边是叶澜、一边是吴太妃,哪个因她而丢了性命也不行。

    可当真嫁入冯家……也不行。

    自己委屈与否还在其次,云婵明白,皇太后肯拿冯家嫡长子来做这个交换,算盘就绝不可能打得浅。

    她若嫁进了冯家,皇帝再意有所属也是白费,冯家自可再尽力推一位皇后出来;她若嫁进了冯家,兄长再怎么忠心,也得为这亲妹妹考虑考虑,就算是冯家当真不委屈她半分,他也不可能再助霍洹除冯家了——如若冯家倒了,嫁入冯家的长媳决计没有出路。

    “谢太后美意。”云婵沉沉静静地,屈膝深深一福,“婚嫁之事,臣女不敢擅自答应。便如皇太后所说,待得陛下来了,臣女先行禀过、问问陛下的意思。但若臣女按太后的意思说了,可陛下不同意……太后可不能怪罪到臣女头上。”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的剧情是上面这样,阿箫的脑洞其实是下面这样:

    太后:“今天,哀家把这生杀予夺的权力给你……”

    “真哒!”云婵一脸兴奋,福身谢恩,接着身姿敏捷地转身拔了身后剑架上的宝剑,一剑刺死了皇太后。

    太后:你……你特么……手……太快了…………【咽气】

    皇太后冯氏,卒。死因:锦宁长公主不按常理出牌。

第36章 提亲() 
唤了宫人进来;重新奉了茶。云婵与皇太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营造出一派和睦。

    那盏下了砒霜的茶仍搁在案上;悠悠然地散着热气,淡白色的水雾愈散愈稀薄,慢慢的;就只剩了极微弱的一丝一缕;无力地从盏中飘散出来;然后消失不见。

    云婵静静等着,等着霍洹的到来,思量着如何既能全然按着皇太后的意思说了那话、又能让霍洹明白其中隐情并解了这围。

    冯子沅在半刻后进了殿,向皇太后一揖;而后坐到了云婵身侧。

    二人从前自是不认识的;此番;倒是冯子沅含着笑意,先开了口:“早闻长公主美貌,今日一见,倒将传言都比了下去。”

    “冯公子谬赞。”云婵浅颔了首,唇畔勾起一哂掩饰住几分厌恶。复又静坐不言,连多看他一眼也懒得看。

    其实平心而论,冯子沅气质样貌也皆不差。只是眉目间总有几分傲气悬着,目中无人的样子直让云婵反胃,愈比愈觉得连霍洹都不曾有过这般神气,他当自己是谁……

    冯子沅倒是止不住地在看她,好像有心要把她看个彻底一般,眼含着笑意,目光在她面上划来扫去。

    直看得云婵愈发不适,眉眼轻抬扫他一眼,语气生硬得发冷:“冯公子若得以娶我过门,日后再看不迟;若娶不到,今日多看无益。”

    厌恶表露得清晰明白且含着轻蔑,说得冯子沅面色一冷,坐正了身子移开目光,果不再看她。皇太后听言则是冷哼一笑,懒得置评的样子。

    这情状让云婵烦闷透了,大有些任人宰割的感觉。便是一会儿霍洹来了,她也不能想说什么便说什么,那一端还拴着叶澜与吴太妃的性命呢。

    然则若是她不说、霍洹又没瞧出个所以然……待得赐婚的旨意一下,就什么都晚了,没有后悔的余地,和霍洹也就算是再无缘分可言了。

    。

    殿中愈加安静了,那一盏茶也在安静中散尽余温,再无哪怕半点白雾浮起,清清澈澈地在杯中盛着,就如同云婵现下的处境一样——置身于长乐宫,却改变不得什么。

    霍洹踏入殿门,便迎面撞上了这一室冷寂。

    定了定神,行上前去向皇太后长揖问安,又受了云婵与冯子沅的礼——尔后,原本浸透于三人间的沉默便蔓延到了四人之间。

    落了座,霍洹看一看云婵又看向冯子沅,问道:“伯淮君有事?”

    冯子沅看向皇太后,皇太后也回看向他,黛眉稍稍皱着,带着无奈和不快喟了一声,压抑着怒意似的道:“自己说吧。此事,还要哀家向陛下开口不成?”

    “诺……”冯子沅应了一声,云婵的心悬了起来。原觉得忽提此事,霍洹或多或少总会觉得其中蹊跷,毕竟皇太后从来不喜欢她,她又怎会想嫁入冯家?

    原来……皇太后哪里会犯这么简单的错误。根本仍是原本不喜欢她的样子,只让冯子沅开口,这戏看着就更真了。

    只见冯子沅应了那一声后,神色为难地迟疑了好一会儿,仿佛斟酌着什么。半晌,终于开了口,放缓的语气仍带着犹豫,却是字字坚定:“请陛下……为臣和锦宁长公主赐婚。”

    “什么?”霍洹明显一诧,而后并未多问冯子沅,直接看向了云婵,“小婵?”

    “是……”云婵低着头,搭在膝上的手被衣袖覆着,只有手指露在外面。用了两分力才抑制住手指的轻颤,她浅笑着一字字道,“请陛下为臣女赐婚。”

    “是旧识?”霍洹的目光在二人间一荡,轻声一笑,“没听你提过。”

    “但小婵必定和陛下提过,她从前是有心上人的。”冯子沅噙笑颔首,霍洹轻轻“哦”了一声,旋即放了心,神色镇定:“是你?”

    冯子沅应说“是”,连云婵也放下了心。看来她端庆宫中是有皇太后的眼线的,是以那日和霍洹说起“心上人”的话被人听了去;眼线却未布到御书房,于是她告诉霍洹她的心上人便是他的事,冯家不知道。

    “伯淮君,小婵在宫里时日久了见不到外人,心全在你这故人身上无妨;但你今日来提亲,可是明显欺她两耳不闻窗外事了。”霍洹淡声笑着,语声中凛意分明。

    冯子沅一怔,忙欠身道:“请陛下明示……”

    “你有几房妾室的事,可告诉小婵了?”霍洹淡看着他,冷然又道,“庶子都有不止一个,几日前又刚和母后要了特设,从教坊接了个歌姬回去。这些事,小婵知道么?”

    霍洹看向云婵,冯子沅同样看向她,皇太后仍神色淡泊中夹杂些许厌恶。云婵静了一静,笑而答说:“是,臣女知道。”

    “你知道了,仍想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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