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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艘船体较小的乌篷船停靠在木台边沿,一些渔夫扛起竹笼走上小船,一艘艘乌篷船驶向水雾朦胧的江面。
集市里奇装异服的人络绎不绝,秦欢带着三人朝码头走去,沿路行来,巡逻的蛟龙帮弟子见几人其貌不扬,又是老弱病残,便没过多盘问。
五花八门的议论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秦欢虽在专心走路,却也尽数听入耳中。
随着驭刀经重练,秦欢的体质发生了一些微妙的蜕变,他的五感变得越发的敏锐起来。
重修驭刀经只能压制寒毒不再扩散,这几天他丹田内气被寒毒封印,十二条正经也日夜遭受折磨,奇寒无比的寒毒折腾得秦欢无时不刻都在饱受煎熬。
即便如此,秦欢还是没流露出多少痛苦之色,实在压制不住了,就咳嗽几声喝点酒,缓解一下。
每一天都变得漫长无比,每多活一天熬过一天,秦欢都感觉无比的幸运。
因为他咬着牙坚持下来了,他没死,没有败给体内的寒毒,只要活着,就能夺得希望!
重新修炼驭刀经,进度比之前快了许多,短短几天时间,秦欢体内已有三条灼热的内劲形成,照这样持续下去,他相信用不了多久,自己便能再次凝练出一条全新的内气了。
只可惜时间不等人,秦欢手中的卷轴规定了他必须前往天风堡或者魔刀门,二选其一。
失败的后果他承担不起,如果被剥夺了试练者的身份,没了手心奇怪印记的辅佐,秦欢不敢想象自己在江湖里,会变得多么举步维艰。
有些时候,秦欢不禁暗自猜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才能赐予他如此匪夷所思的印记。
也许这个世界,并不像他所了解的那样简单,亲眼所见,亦非真相。
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纠结也无济于事,不如想办法度过眼前的难关,毕竟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人群在码头上排成了长龙,轮到秦欢几人时,码头上已没有多少人了,前方停泊的楼船也尽数开拔。
水面还剩下一艘小型船只,身材精瘦的船老大,挽着袖子站在船上,挥手吼道:“天色已晚,诸位明日请早吧!”
段玉正待开口问话,秦欢咳嗽一声,伸手拦住了他。
段玉只好闭上嘴。
这时前面几人中,一位华服男子微笑着招手喊道:“船老大,天还没黑呢,怎就打烊歇业了?”
“是呀,有钱不赚你傻吗?”华服男子身旁的一男一女也开口打趣道。
船老大阴沉着脸,眼中浮现出一丝不耐,纵身一跃飞下船只,落在众人面前,抱拳一礼,冷淡地说道:“诸位有所不知,我干这一行也有些年头了,大风大浪也见过不少,如是我独自一人随你们走一趟,倒也没什么,可我现在还带着我的妻儿,夜中走水路最是危险,我担不起这风险。”
那粉衣罗裙少女趾高气扬地娇笑道:“怕什么,我们三人乃是天风堡弟子,此行外出游玩归来,你尽管放心开船,我倒想看看这江州地段,谁敢为难我们!”
听闻此话,秦欢眉头一挑,暗暗感应了一番几人的功力。若是察觉不到,说明这几人都已至罡气境界,若是察觉到了内力波动,说明这几人其实一般般。
秦欢已见识过先天高手的厉害手段,自然明白先天之下的习武之人,是多么的弱小。
模糊中,这几人散发出来的内力波动都不是很强,连小周天圆满都达不到。
秦欢抿了抿嘴,不禁很是羡慕他们,无知是福啊!
船老大一听几人是天风堡弟子,顿时面露几分敬色来,语气也缓和了几分,说道:“几位少侠师出名门武功自然了得,但在下还是很担忧,你们远行归来,大概不知道,最近汉江一带出了个女魔头,专掳小孩儿练邪功,我妻儿还在船上,我那孩儿刚满周岁,实在不敢冒此大险。”
女魔头?
秦欢目露思索之色,刚刚排队时,便听见一些路人一脸惧怕地谈论此人。
英雄山庄险死还生,秦欢已发誓绝不会再乱管闲事,但此时听闻有人掳小孩儿练邪功,他心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顺其自然就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秦欢暗暗在心底念叨几句。
这时那少女丢给船老大一叠崭新的银票,不耐烦地挥手道:“好了好了,说来说去你不就是嫌人少怕赚不到钱嘛,我给你这些够了吧!”
说完不待船老大开口,少女已飞身跃上小船,直走到了船舱里去,她剩下两个同伴见状连忙跟上。
船老大拿着银票,一脸忧虑地叹了叹气。
秦欢摆了摆头,段玉走上前,瓮声道:“四个人,多少钱?”
船老大扫了几人一眼,皱了皱眉。
“问你话呢,怕老子给不起么?”段玉怒道。
船老大瞥了眼虎背熊腰的段玉,赔笑道:“四百两。”
秦欢猛地咳嗽两声,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
段玉顿时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小虫抓紧秦欢的袖子,轻声埋怨道:“他是不是欺负我们不懂行情啊,我刚刚听前面那些人说,去一趟江都码头最多三十两银子呢!”
船老大装作没听见。
段玉一脸凶相地怒吼道:“你敢耍我?”
“爱搭不搭!”船老大丝毫不惧,冷冷说道。
这时船上的少女走出来,不耐烦地娇声喊道:“行了行了让他们上来,这钱我替他们付了,你赶紧驾船,本姑娘可不想待在这臭烘烘的码头浪费时间。”
船老大转身跳上船,秦欢几人也跟着上了船。
段玉背着老乞丐进船舱里坐下,小虫跟进去照看老爷子。
秦欢独自站在船头,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靠着船帆打量江面。
船只顺着水流朝下游行驶,随着浪花翻涌,船体也轻轻摇晃。
秦欢闭上眼睛静下心来,抓紧时间苦练驭刀经,只有把更多的心神放在运功上面,才能加速驭刀经的修炼。
前路凶险未知,他已厌倦了再由旁人来左右他的生死,只有变得更强,在这个世界他才有说话的权利!
……
第64章 夜行()
夜色悄然而至,盘坐船帆下闭目练功的秦欢,时不时地轻咳两声。
船舱里传来众人谈话的声音,船舱门口挂着一只昏黄的灯笼,潮湿冰凉的夜风中,灯笼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轻响。
一轮满月悬在夜空,流云如烟雾缭绕在满月四周。
月色下秦欢脸上浮现出一抹潮红,他微微张开嘴,呼出一口霜白的气流。
哗啦一声,有浪花重重地拍打在船只两侧。
秦欢慢慢睁开了双眼,昏暗的月色里,这双明亮的眸子宛若一对寒星。
“第四天了,又多了一条!”秦欢抿嘴一笑。
持续不间断地练功,身体在寒毒的压迫之下,内劲的滋生水到渠成。
秦欢伸手按向甲板,正打算起身取出葫芦饮一口酒,江面上突然荡起一股猛烈的巨浪扑打在船身。
水浪从船帆上铺洒下来,哗啦啦地洒在了甲板上,溅起的水滴打在秦欢侧脸。
秦欢浓眉微蹙,抬眼扫了一圈昏暗的江面。
“小兄弟进来坐吧,夜晚江面风大,我看你气色虚弱,莫要着了风寒。”
船老大弯腰走出舱门,好心提醒一句。
秦欢眉头舒展开来,起身望向远方起伏的黑色潮水,“还有多久到江都码头?”
船老大仰头望了眼月色,微笑道:“快了,最多再过半个时辰。”
秦欢道了声谢,转身走进船舱,来到左边一排桌椅坐下。
船舱靠里面隔了一张屏风,隐隐能看见里面妇人抱着孩子的身影。
小虫趴在老乞丐怀里打瞌睡,老乞丐垂着头发出一阵呼噜声,段玉盘坐在地上抱着双臂,瞪大了一双凶神恶煞的眼睛。
秦欢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笑嘻嘻地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果然这厮眼睛都不眨一下,又睁着眼睛睡觉了。
坐在对面的三人都在闭目养神,秦欢走进来坐下后,那粉衣罗裙的少女睁开凤眼,抬眉盯向秦欢。
秦欢正取出葫芦打算抿一口,见少女朝自己望过来,便笑着挥了挥葫芦,轻声道:“多谢姑娘替我等付了船钱。”
少女故作严肃地板着脸,淡淡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秦欢脸皮颤了颤,四百两还区区小事,要知道我从厨子那儿借的一千两,早就被花的七七八八了,问段玉,段玉也不知道钱究竟用在了哪些地方。
老街的那群乞丐,段玉花钱在苦海镇街尾租了一家茶肆,将他们暂时安顿下来,临行前嘱咐众人有空回襄阳打听点儿消息,平时没事儿张罗好茶肆的生意,也不图他们能挣钱,别饿死就行。
行走江湖没钱可不行,打家劫舍纯属开玩笑,真当那些守护一方的帮派,保护费白拿的么,你碰一下人家地盘上的人,就等于大耳刮子抽人家的脸,不弄死你才怪了。
再者朝廷也安置了武府在各地,现如今六扇门总捕头坐堂襄阳城,谁敢在这节骨眼儿生事,无异于老寿星上吊,活腻了。
最简单的江湖规矩,就是不要轻易得罪谁,一旦得罪还无法善了,就不要给对方复仇的机会。
这话是老乞丐说得最多的一句。
秦欢坐在椅子上,闲得无聊,分开一丝心神便胡思乱想起来。
老东西说话总是说一半,只有当秦欢碰了壁吃了亏,他才会悉心地教导一番,就拿前段时间的英雄山庄来说,事后老头儿便给秦欢好好上了一课。
往事不再重提,人生几多风雨。
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恩怨;有老狐狸的地方就会有传承,有年轻人的地方就会有成长。
不多挨几次打多受几次伤,怎会知道天高地厚呢!
老乞丐既希望秦欢能收敛一点,又不希望秦欢轻易就被磨平了自身的锐气。
每个人生来都是一把利剑,有的剑始终保持锋利,有的剑慢慢被磨光了棱角,变成了一把废铁。
“你可以将自己的锋芒收敛起来,但绝不能被江湖给磨平了,无论遭遇了多少苦难与折磨!”那天下午,老乞丐一脸的风轻云淡,笑呵呵地告诉秦欢,“我就是你最好的例子。”
你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以为我就能办到呢?
秦欢瞥了眼打呼噜的老爷子,忍不住咧嘴一笑,举起葫芦又抿了一口烈酒。
这一葫芦酒,是从苦海镇唯一的酒庄买来的,是最烈的烧刀子,喝下去之后,就像是有一团烈火在五脏六腑燃烧一样。
秦欢非常厌恶它刺鼻的味道,但很喜欢它带来的感觉。
寻常人中了玄冥神掌是绝对活不过三天的,秦欢不仅活了下来,还活得好好的,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没有选择的他只能活在痛苦与煎熬中,因为他不想躺在供台上什么也做不了,面对死亡,面对绝望,然后无时不刻地悔恨,祈求能活下去!
在痛苦中挣扎,或是在绝望中后悔!秦欢选择了前者,他想活着,他只能走第一条路。
从不饮酒的秦欢,不得不去饮酒减缓痛苦,每天承受寒毒的折磨,却仍旧笑嘻嘻地没事儿人一样面对周围的人。
他们不知道秦欢在经历什么,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秦欢这些天是怎么咬牙熬过来的。
有难同当这句话很不现实,因为苦难始终只能由你独自一人承受。
秦欢目光迷离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四肢腰腹,心口脊梁,冰冷刺骨的寒毒让他喝醉了都能硬生生地保持清醒。
丫头小虫说过一句话,秦欢记忆犹新。
人嘛,总是要多笑一笑多开心一点才好,若是哪一天突然就死了,岂不亏大发了。
秦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寒毒就会突然爆发,自己再也无法将其压制,然后默默的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
虽然一直修炼驭刀经,实际秦欢一点把握都没有。因为并没有相似的前人经验能借鉴,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
这寒毒就像在秦欢经脉中扎了根一样,即便秦欢练出了几条灼热的内劲,却丝毫奈何不了它。
反倒是秦欢一有松懈,寒毒就会再次侵蚀秦欢的血肉经脉。
它就像一个蛰伏在秦欢体内的恶魔,只等宿主放松警惕,便取走宿主的性命。
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会亲手将你撕成粉碎!
半眯着眼睛的秦欢,苍白的脸上泛出一丝桀骜之色。随着船只晃动,他的手轻轻地晃着葫芦。
不对,船只晃动的幅度怎么突然小了许多!
空气中萦绕着一股奇怪的花香。
秦欢猛地睁开眼睛,扭头看向船舱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