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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氏也附和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王氏一眼:“延宁难得回来,大嫂心里激动也正常,二嫂也是当娘的人了,哪里会不知?”
王氏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道:“我虽然当了娘,可没有个出息的儿子日日在书院念书,倒真不知大嫂的心情。”
说罢,王氏也不再搭理众人,冷哼一声便出了灶房。
“大嫂也别介意,二嫂就是这性子。”安氏细声安慰李氏,笑道,“好容易忙完了,大嫂带二丫回屋歇一歇罢,下午还要下地呢。”
李氏尴尬的点了点头,与林氏打过招呼,便同安氏一起出了灶房。
刘青自然紧随其后,心里却有了别的想法,王氏那番话,恐怕不单纯是与李氏有过节在找茬,听着倒更像是心里不平衡。
想想也是,王氏最大的儿子,也就是这具身体的二哥刘延林,小名叫大林,就比刘延宁小一两岁,也算是青壮年了,每日跟着大家下地,晒得黝黑发亮,与文质彬彬的刘延宁比起来,还真是云泥之别。
花钱供着难别人念书,自个儿子却只能跟着他们刨地,王氏不平衡也是人之常情。
难怪对着刘家人,安氏都是闷不做声,只当出气筒,好像矮了他们一头一样。
到底是刘家所有人齐心协力供她儿子上学,她已是得了天大的好处,如今受点委屈也不算什么。
思及此,刘青十分庆幸自己没有一意孤行,她真要闹开来了,李氏确实能立威,只怕也给了不愿意出资之人借口。
母女俩一回屋,李氏忙关上了门,便拉了刘青坐下,一声声问:“你大哥回来了?几时回的?你可见到了他,他近来是胖了还是瘦了?”
刘青心知李氏心切,一一回道:“大哥是巳时回的,胖瘦我瞧不出来,不过气色很好,白里透红的。”
李氏忍不住噗嗤一笑,拍了拍刘青的手,嗔道:“白里透红说的是女子,你可别乱用。”
刘青从善如流的改口:“那大哥就是风度翩翩。”
“我们二丫还知道风度翩翩呢。”李氏难得心情这般好,打趣了刘青一回,才收起了面上的笑意,颇有些愁绪的道,“听闻你大哥今儿还请了镇上的林大夫过来……可是给你看病?”
刘青点头道:“大哥说主要为爷奶看看,顺便给我也瞧瞧。”
“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没事,也不用喝药,就是叮嘱奶每顿都给我炖完鸡蛋。”
李氏脸色微变,勉强笑了笑,摸着刘青的头道:“你没事娘就放心了。”
刘青自然知道她真正担心的不是这个,不过她现在还是少不经事的孩子,也不好表现得太成熟,便索性扯开了话题:“娘,那个林大夫认得大哥?我听见他对大哥叮嘱了好多回,要大哥安心在书院备考。”
“你又忘了?林大夫是林夫子的族叔,你大哥开蒙便拜在林夫子门下,林夫子对你大哥亲如子侄,连带着林大夫对咱们家也颇为照拂。不然以林大夫的声望,除非大户人家他会亲自上门看诊,咱家可请不动他的大驾。”
第七章()
虽然忙了大半日,这会儿歇下来难免有些精力不济。但刘青和李氏各有各的心事,都睡不着,便和衣躺在床上细声聊天。
大多是李氏在说,盘算着刘延宁明年中个功名,便可张罗一门好亲事,刘青也跟着说一户好人家。
刘青沉默的听着,心里想的是考不考得上还难说。
倒不是她不信任刘延宁,古往今来多少文人骚客名落孙山,不是他们没有真凭实学,考不过别人也不是他们缺少才能,说到底是本身不适合科举考试这个制度。
同理,刘延宁看着聪明清醒,满身书生气,也不能保证他完全适合这个制度。
更何况刘延宁实在太年轻了。
科举里头多的是活到老考到老,本就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多的是人比刘延宁有经验阅历,他这般年轻,能一次就中的概率实在太低。
倘若一举考中当然皆大欢喜,不说多的,刘延宁就是勉强中个童生,身上也算有了功名,她都有信心刘家人会愿意一直供下去,刘延宁真要是聪明人,多考个几次,适应了规则,希望自然更大。
现在难的是刘家的这境况,他们的父亲去世,没了劳动力,刘大爷和蒋氏也上了年纪,真正出力的还是刘家三兄弟。
王氏如今对着她们母女便吹鼻子瞪眼,明年刘延宁真要颗粒无收,指不定就带头闹分家了。
现在刘家看着一团和气,但是人都有私心,即便刘大爷两老真心想供孙子出息,可他大儿子没了,如今还指着其他儿子养老,也不能罔顾其他们的意愿。
完全靠刘家出力供刘延宁,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刘青正在心底琢磨的时候,屋外冷不丁响起蒋氏的大嗓门:“二丫,二丫!你个臭丫头死哪去了!”
李氏连忙起身,一面拉着刘青起来,一面扬声道:“娘,二丫在屋里,您找她有事吗?”
“不找她是在外面叫魂吗!”蒋氏扯着嗓子骂道,“二丫你个臭丫头,还不给我滚出来!”
蒋氏这大嗓门一听就是来者不善,刘青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她毫无应对野蛮长辈的经验,这段时间与蒋氏的交锋,被压制到根本无还手的地步,现在一听蒋氏的喊她,便不可自抑的紧张起来。
“二丫这就来了,娘您别着急。”李氏扬声替刘青应道,又推了刘青一把,低声安抚,“二丫别怕,你大哥就在前边,奶不会打你的。”
刘青点了点头,调整状态打开门出去了,心里还在想李氏软弱归软弱,心里头倒是清醒。
“做事拖拖拉拉磨磨蹭蹭,像什么话!”蒋氏瞪了刘青一眼,一扭身道,“跟我去灶房。”
刘青点头,紧紧跟在蒋氏身后,还以为被抓壮丁来了。
没成想进了灶房,蒋氏指着灶台上一碗白白嫩嫩的鸡蛋羹,没好气的道:“给我把这碗鸡蛋吃了,快一点,吃干净些!”
刘青委实震惊了,老大夫吩咐的时候,她有打量蒋氏的神色,蒋氏当时满脸的不乐意,她还以为蒋氏会把这话当耳旁风呢,没想到蒋氏居然是面恶心善的人?
不过刘青并没有看到鸡蛋就扑过去,仍站在蒋氏身后,迟疑的道:“奶,鸡蛋这般金贵,攒起来还能卖钱呢,就这么给我吃会不会太浪费了?”
“算你懂事。”蒋氏脸色缓和了些,蒸鸡蛋的时候她也是一阵心疼,想到以后日日要给这小讨债鬼煮鸡蛋,她心里就不得劲,可老头和林大夫的叮嘱,她也不能不听。
想到这里,蒋氏又瞪了刘青一眼:“吃完鸡蛋给我多长些肉出来,瘦成这样好像家里亏待了你似的,没得让你哥又放心不下,耽误他念书!”
刘青心说胖瘦又不是她能控制的,何况原主本就是被饿死的,也没冤枉他们。
不过在蒋氏跟前她可不敢顶嘴,知道蒋氏改变态度是因为刘延宁,她也就放心的端起蛋羹,两三口便吞下了。
其实这蛋羹并没有多好吃,自家养的老母鸡下的蛋,醇香是醇香,奈何蒋氏舍不得放一滴油一粒盐,以刘青的口味来说太过寡淡。
不过在这个缺衣少食的时代,也算是难得的美味了。
刘青安慰自己要求不能太多,放下碗后也不用蒋氏吩咐,自个儿把碗刷干净了。
见刘青这般自觉,蒋氏也没挑毛病,摆了摆手道:“行了,回屋去罢。”
刘青从小性子也算活泛,见着蒋氏虽仍对自己横眉瞪眼的,却知道蒋氏这会儿心情并不算差。
不然以蒋氏的性格,今儿出了血,哪里只会骂她几句?起码要上手掐几把才解气。
想到这儿,刘青迟疑的伸出手,扶住了蒋氏的手臂,在蒋氏反应过来之前,紧张又不失讨好的仰头,冲蒋氏笑道:“我……我扶奶出门。”
十多岁的小姑娘了,脸才巴掌大,瘦得没几两肉,感觉风一吹就要倒。往常蒋氏最看不惯二丫,跟她娘李氏十足的像,一副受气包模样,瞧着就晦气。
只是这会儿小丫头难得鼓起勇气,腆着笑脸亲近自己,一向无甚神采的眼睛睁得老大,里头泛着水光,显得明亮又可爱。
蒋氏瞧着这双眼睛,本想推开刘青的动作,却不知为何僵住了,由着刘青扶自己跨过了门槛,才默然的抽出手,面无表情的道:“我还没老成这样,用不着扶,你自个儿回屋去罢。”
对方这么油盐不进的样子,刘青心里也不失望。
感情都是一点点处出来的,更何况她发现蒋氏对她带着天然的偏见,更不可能因为她的一点讨好,蒋氏就放下成见接纳她。
刘青已经打定主意走持久战。这具身体到底是蒋氏的亲孙女,一点一点磨,只要蒋氏不是铁石心肠,早晚被她拿下。
只希望她的努力,能让蒋氏对李氏多一分袒护,对刘延宁再加一些信任和耐心。
刘青扬着笑脸,冲蒋氏道:“奶也回屋歇着罢,那我走了。”
蒋氏摆了摆手,转身回屋子之前,又想到什么,回身道:“等等,鸡蛋的事,除了你娘,不许告诉别人。”
刘青心里了然,面上却一派懵懂的点头。
蒋氏也不再管她,扭头又走了,心里知道二丫胆子小,嘴巴又笨,她都开口了,这丫头定不敢同别人吐露一句。
以往她瞧着二丫这性子上不了台面,现在想想倒也有省心之处。
蒋氏心情有些复杂的回了屋,一边关门一边嘀咕道:“以往还不觉得,今儿瞧二丫是真的太瘦了,三丫比她小一岁,看着还更壮实呢。咱们也没短了二丫的吃喝,怎么就长成这样。”
刘大爷正小心翼翼的擦着烟枪,他平日没别的爱好,干完活回屋,就喜欢喝点小酒抽抽烟。
农家都会自个酿酒,自家种的糯米,半吊钱的酒曲,能酿数十斤米酒,比不上外边买的好喝,但也够他们爷几个一年喝的量。
至于这烟就难得了。南边不产烟草,再说田地用来种粮食和菜都不够,也没人舍得拿来种这些玩意儿。镇上倒是有杂货铺卖烟草,可一般人家,喝点酒也就算了,抽烟委实是奢侈。
刘家早些年境况还不错,村里数一数二的大户,刘大爷倒也抽得起。后来刘老大去世,刘延宁念书,从镇上读到县里,样样都要花钱,刘大爷只能把烟戒了,多省几个钱给孙子买纸笔。
烟是戒了,刘大爷心里还是舍不得,这柄烟枪还是他爹留下来的,铜的,值好些钱,镇上的地主老爷用的也是这种。他就等着有朝一日,自家孙子高中,他荣升为老太爷,天天端着烟枪走街串巷。
是以,刘大爷对这烟枪十分爱惜,无事就拿出来擦一擦,生怕显旧了不好看。听到蒋氏的话,也一时顾不上打理,擦完又用红布小心翼翼的包起来,放回了柜子里,这才转身,一边脱外衣,一边不在意的道:“都是吃一样的饭菜,二丫和她娘瘦成那样,可见命里福薄。”
蒋氏到底没多上心,听老伴说得有理,便也丢开了去,脱了衣裳躺回床上。
刘青回了屋子,习惯性的敲了敲门,道:“娘,我是二丫。”
李氏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娘还能不知道是你?敲什么门,直接进来罢。”
刘青吐了吐舌头,忘记这儿不流行敲门了,一把将门推开,瞧见李氏和刘延宁都坐在床沿,冲着自己笑。
李氏温声道:“二丫,把门关上。”
刘青关了门,还插上了门栓,这才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床边,她们母女的屋子小,屋里除了床和柜子也没别的家具,她只能脱了鞋子,跟李氏他们一快挤在床上。
第八章()
明明自己和儿子中间隔了一个位置,就是留给女儿的,女儿偏偏往她身后挤,李氏不由拍了拍她的头,笑道:“先前还整日缠着我问你哥呢,怎么你哥回来,连喊一声都舍不得?”
李氏这话倒不假,刘青刚穿越过来那会儿,旁敲侧击的打听过刘家很多事,刘延宁这个唯一的亲哥,自然是重点关注对象。
不过李氏可能一心沉浸在兄妹俩终于亲近起来的喜悦中,只记得刘青问刘延宁的事,不记得旁的了。
李氏对面的少年听到这番话,眼睛也明显的亮了起来,目光转到刘青身上,满脸的期待。
刘青仍躲在李氏身后,冲刘延宁眨了眨眼睛,并不为自己这把年纪还装可爱感到羞耻,很不见外的道:“哥哥定不会怪我的。”
刘延宁此时见着自家妹子,只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哪里舍得怪罪,眼底满是笑意的道:“妹妹近来性子要活泼开朗许多了。”
“可不是。”如今一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