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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完成蒋氏布置的任务。
兄妹俩拔草拔得都很认真,连大丫进菜园子的脚步声都没听见,直到大丫扬声在篱笆门口喊刘延宁,他们才恍然的抬起头。
“大哥,村口的三奶过来了,说是想请你给李根叔写封信呢!”
“我知道了。”刘延宁抬起头,并不意外。
这年头日子都不好过,他们家是因为早年光景好,置下不少好田地,一家人忙活到年尾,地里的收成除了吃喝,倒也能攒下些银两。
但有些人家地不多,都不够吃喝,便会让壮年男子出去给人干活,赚些银子补贴家用。庄稼人没什么手艺,嘴巴也不会说,只一身蛮力,大多是去大户人家,给人当长工。
请得起长工的人家,大多都在县里,或是州府,离家远不说,主家规矩也多,自然不能想回家就回。家里头担心,也只能托人送信送过去,问一声平安。
但村里头识字的有,会写字的还真不多。早些年因着刘延宁在县里林夫子那儿开蒙,被林夫子一番夸赞,村里有些人家眼热,跟着送了小子一道去私塾。
可这些小子都不是读书的料,没过两年不是自己不去,就是被林夫子劝回来了,一个个能写得清自己的名字就算不错,写信还真是难为他们。
镇上也有能代笔写信的先生,那都是摆摊收钱的,除非没办法,否则谁也舍不得浪费这个钱,就为了写一封家信。
刘延宁是村里出了名的读书人,代人写信不在话下,落水村上下转一圈,基本上都是同宗同族,沾亲带故的自家人,更何况刘延宁读书,村里帮衬他们家的也多,如今代村人写一封信,他也不可能收银子。
所以不急着写信的,基本上都攒着等刘延宁回来。刘延宁虽然远在县里,但是逢年过节,能回来的也都会回来。
如今刘延宁也习惯了,每次回家,总要空出半日到一日的功夫出来,帮村里人写书信。
刘延宁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又对旁边的刘青笑道:“妹妹也回随我回屋歇歇罢,等给三奶写完信,咱们再回来干活。”
刘青摆摆手,一脸憨厚的道:“就剩一点了,我干完再回去。”
刘延宁瞧见剩下的活确实不多了,又想到三姑六婆请他写信时,一惯唠叨,一封信至少要写两页纸,今儿要是多来两封信叫他写,还不知要写到什么时候。刘延宁便只能作罢,拍了拍刘青的头:“行,你干完手头的就回屋,别累着了。”
亲哥对自己亲近,刘青当然没意见,但他用沾满泥土的手摸自己的头发,刘青就不能忍了。亲哥也不行。
刘青毫不客气拍掉刘延宁的手,皱眉道:“哥,你手上脏死了,把我头弄脏了,待会儿又要洗头了!”
自家妹妹愁眉苦脸的样子,刘延宁都觉得可爱无敌,正想趁机再摸两下,冷不丁听见大丫在旁边笑道:“二丫,你什么时候变这么爱干净了?昨儿刚洗的澡,今儿还洗,小心奶又骂你糟蹋水了。”
刘青简直想哭,大热天的,天天在地里干活,还不允许洗澡,这是什么世道!
刘延宁还是没忍住,又摸了把刘青的头,才温声道:“无妨,等你忙完了,哥给你烧水洗头。”
交代完刘青,刘延宁才随大丫一起回了屋。
大丫从小就知道同刘延宁亲近,在他跟前比原身这个亲妹妹活泼多了,一路只听得她清脆的声音。
“大哥,奶说过几日请隔壁的大花姐教我绣花,大花姐从小跟她娘学刺绣,手艺可好了,绣的帕子荷包能拿去镇上的铺子换钱呢!我到时候请大花姐教我做荷包,绣几根竹子荷花啥的,听说读书人喜欢这个,再打了络子,给大哥系在腰间,跟那些富家公子一样,可好看了!”
“好。”刘延宁眼神微闪,旋即逝去,拍了拍大丫的肩,温声道,“大哥就等着大丫的荷包了。”
大丫得到鼓励,兴致更加高昂了,认真的点头道:“我一定好好学,争取让大哥在童试之前,戴上我做的荷包!”
第十章()
刘延宁在家里待了三日,说是第四日一早,跟车把式大牙叔说好了,坐他的牛车进城。
这几日刘青委实过上了幸福的日子,跟着亲哥吃上了有油水的饭菜,每天还有鸡蛋羹吃,蒋氏也不再对着她和李氏指鸡骂狗了,刘延宁还借着自己要洗澡,每次都给刘青烧满满一桶热水,让她每天都能痛痛快快的洗到热水澡。
即便刘青心里住着一个成年人,这会儿也舍不得刘延宁走了。
刘家人也俱是依依不舍,刘大爷还特意叫蒋氏做了两个下酒小菜,晚饭过后,爷几个支着桌子到院子里,借着月光一面喝酒,一面说话。
天是黑了,往常这个时候都回了各自的屋躺着,今儿却谁也没回屋,都搬了椅子长凳,坐到树下乘凉,一边听着男人们聊天。
最小的几个孩子也不消停,在院子里玩起了捉迷藏。
刘青最近过得如鱼得水,也释放了些许天性,跟年纪差不多的姐妹们说不上话,跟几个小的堂弟堂妹倒玩得上来。
这会儿刘青被几个小家伙磨着去玩老鹰抓小鸡,这还是她教他们的,也一直都是她当老母鸡。
夜间虽然比白天凉快些,温度也没低多少,刘青不想刚洗的澡又玩出一身汗,陪几个小家伙过了把瘾,便一本正经的忽悠道:“天这么黑,老鹰和小鸡都回窝里睡觉了,咱们不能再玩这个了。”
三丫四丫年纪跟刘青差不多,都是三叔家的,姐妹俩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忙完活喜欢跟着大丫。刘青跟大丫玩不来,倒是最小的堂妹五丫,这几日俨然成了她的跟屁虫,她说什么是什么,此时五丫头一个响应,道:“那咱们来玩捉迷藏!”
几个小男孩也没想那么多,有得游戏玩就高兴了,欢呼一声,开始改玩捉迷藏。
刘青趁黑溜了,蹑手蹑脚的回到李氏旁边,跟她挤在狭窄的小凳上。
李氏回头,轻轻戳了戳刘青的额头,低声道:“跟三五岁的五丫小七他们都玩得来,你也是越长越回去了。”
刘延宁一心二用,同长辈们聊天的同时,也把自家妹妹的举止尽收眼底,不由的抿唇笑了笑,冷不丁听见王氏的声音在对他道:“延宁啊,你大妹也是个大姑娘了,一直大丫大丫的叫,到底不好听。你书读得多,二婶想请你给她取个好听的大名,你看可行吗?”
王氏在刘延宁面前,一贯是慈爱的长辈,刘延宁对她也尊敬,闻言连忙道:“取名乃大事,还得爷奶和二叔二婶做主,侄儿不敢托大,不过二婶既然发话了,侄儿便为大妹想几个名字,以供二婶参考。”
“好好好。”王氏忙不迭点头,她打的正是这个主意。
王氏心气高,自家大丫是精心养着的,又有延宁这个堂哥,自然同村里那些女孩不一样,就等着延宁明年下场,考个功名上来,她家大丫也能说个好亲事,最好嫁到城里去,往后就是城里人,吃香喝辣。
是以,王氏自然也不允许女儿像村里那些个姑娘一样,取的名字都是花啊红啊,俗气死了。
她女儿一定要取个配得上身份的大名才行。
刘延宁略一沉吟,便道:“侄儿如今想到几个,大妹可以叫笑妍,希望她的未来人如其名,常伴欢笑;或者叫‘清欢’,有道是人间有味是‘清欢’……”
刘延宁一面说,一面也察言观色,见王氏抿着唇没吱声,便知她都不满意,想了想,又道:“或者叫雅琴……”
这边还没说完,王氏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刘延宁,道:“这个好,雅琴,有雅又有琴,一听就很风雅,爹和娘觉得呢?”
刘大爷本就不在意孙女的名字,又是刘延宁取的,自然只有好的份。蒋氏倒是在嘴里念叨了两句,最后一拍手,笑眯眯的道:“雅琴好听,这么风雅的名字,咱们大丫合该嫁进大户人家。”
其实蒋氏大字不识一个,哪里知道什么叫风雅,心思同王氏差不得,听着名字里带着雅字,又有琴,这年头会弹琴的都是风雅之辈,自然觉得这名字风雅无比,比前面那些什么笑什么清的好听多了。
刘延宁对此保留意见。
虽然这儿姑娘取名字,都是因为长大了要准备说亲,不过大丫还是跺了一下脚,娇嗔一声:“奶又埋汰我!”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屋了。
刘青看得津津有味,冷不丁被李氏掐了一把腰。
李氏在刘青耳边低声道:“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屋歇着,别明儿起来又赖床。”
刘青心说她穿越过来这么久,除了一开始那会儿还没适应,最近哪里赖床过。不过也知道李氏这是支开自己的借口,接下来的话题不适合她听了。
再不乐意,刘青也只能跟上大丫的步伐,躲回自己屋里。
王氏又问了一圈,自家丈夫满意,妯娌也都说好,便喜滋滋的点头道:“就这个了,辛苦延宁了。”
“举手之劳,二婶何必客气?再说侄儿只是建议,做决定的还是二婶。”刘延宁笑道,“要说还是二婶眼光好,雅琴这个名字,再适合大妹不过了。”
王氏心里也觉得女儿是有大造化的,被刘延宁一捧更觉得开怀了。王氏心说大侄子是读书人,有眼光有见识,他都说大丫适合这名字,保管错不了,她家大丫,噢不雅琴,以后定能嫁进大户人家,当穿金戴银的少奶奶!
刘延宁见长辈们这会儿都开怀,心神一动,颇为感慨的道:“光阴飞逝,印象中大妹还像小时那般喜欢跟着我,如今都长成大姑娘,可以说人家了。二妹比大妹就小了几个月,轮到她也快了。”
蒋氏闻言愣了一下,恍然道:“延宁不说我还没想起来,二丫也十几岁了,她平日瘦得跟猴儿似的,真叫人注意不到。”
王氏听到刘延宁把话题转到刘青身上,本能觉得不好,只是她刚请了刘延宁给自家女儿取名,这会儿也不好拉下脸来说他亲妹子的坏话,便只故作无意的笑道:“二丫那丫头性子野,跟五丫他们玩得都开心,可见还没长大呢,要我说啊,三丫看着都比她早熟。”
“可不是,比起大妹,二妹还跟个孩子似的,真没想到她也这般大了。”刘延宁好似不知王氏的心思,竟笑着附和她的话,说完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先生叮嘱我,这趟回了家,年前就别回来了,安生在书院念书,过了年要准备下场,更是忙乱,顾不上二妹,倒不如趁着今日给大妹取名,也一道为二妹取了,省得日后再费心一道,不知爷奶何意?”
第十一章()
王氏当下就想反对,取名不是重点,重点是姑娘确定了大名,就要准备着相看人家了。
她知道,自家女儿出挑归出挑,可这份出挑也远不能让她嫁去城里,真正能依仗的,还是大侄子这层关系。
倘若大侄子明年考了功名,老刘家跟着水涨船高,自家女儿也能挑个可心的婆家。
可说到底,大侄子也只是侄子,平日里关系再好,跟亲生的到底差了一层。
别看二丫瘦不拉机,人也瞧着懵懵懂懂,比她女儿差了不是一星半点,但是两个姑娘一同说亲的话,对方首先考虑的,还得是二丫。
谁让二丫才是刘延宁的亲妹妹呢!
王氏心气高,都打着把女儿往城里嫁的主意,自然不会让自家女儿被一无是处的二丫比下去,脑子飞快的转着,盘算着要怎么才能让刘延宁不坏了自己的好事。
“二丫自个儿还一团孩子气呢,不必急着取大名,等延宁明年考完秋闱,有大把的功夫好好琢磨,是也不是?要我说啊,延宁还是早些休息,明儿一早要起来进城,要是不休息好,回了书院岂不是受罪?”
蒋氏一拍大腿,赞同的道:“还是老二家的考虑周全,延宁明儿天没亮就要起床,可不得好好休息?”
说着,就要招呼刘延宁回屋睡觉。
倘若是先前,刘延宁也不明白,自家二婶为何这般不愿意他给妹妹取名。他会顺着二婶的话茬,把重点往自己妹妹上扯,也是因为前日大堂妹拉着他说学刺绣的事,才让他恍然大悟。
大堂妹从去年开始已经不下地干活了,平日跟着祖母和她娘做些针线和灶上活,以前他妹深想,前日才明白,大堂妹也到了要说亲的年纪,祖母和二婶这是在为她日后出门做准备。
刘延宁不免联想到自己妹妹,比大堂妹也小不了一岁,大堂妹去年便准备起来,今年也该轮到自个妹妹跟着学习了。
本来这种事都是祖母和母亲决定,用不着他来插嘴,他也私下问过母亲,却只得到母亲的摇头苦笑,说是要他安心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