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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佑微顿了顿,又怕强行要人会打草惊蛇,便只得按捺着坐到一边,她对那美人椅甚感别扭,宁可席地坐在一边也不坐在人身上。
她自己坐完转头瞧着薛元,他轻飘飘一眼瞧了过来,带着些似笑非笑的味道,慢慢地撩起曳撒也跟着坐到了地上,淡然道:“咱家对这些个没兴趣,都撤了吧。”
底下一众官员看着两人的古怪姿态,又听了薛元的话,面面相觑一阵,也干脆坐到了地上。
海西被弄的好不尴尬,但心里连半句怨言也不敢有,老老实实地命人换了真正的桌椅上来,众人这才落座。
海西身为主人家,率先端起酒盏敬了杯就给薛元:“您老人家从过年以来一直为国事奔波,下官心里敬仰的很,又怕碍着您办正事儿,一直没敢去金陵叨扰。”
旁边立刻有人不甘示弱地跟着拍马:“厂公操劳的应该是天下大事儿,本不该为着小小流民弄出的乱子就南下来平乱的,都是我等无能,才连累厂公奔波了。”
这话说的太过露骨,众人一边鄙夷地瞧着他,一边扼腕怎么不是自己说的。薛元语气淡淡的,透着股点到即止的味道:“天下大事儿都是皇上操心的,咱家不过是尽了臣子的本分,从旁协助而已,知府客气了。”
这位知府怎么也想不到皇上本尊就在此处,生怕自己拍不到马屁,连忙接口道:“厂公万勿谦虚,谁不知道皇上年幼,对您信赖非常,什么事儿都听您的,就连满朝文武也”
这话就差没说皇上是个不顶事的傀儡了,薛元张口想要喝止,就听‘当啷’一声巨响,姜佑面前的桌子翻了个个,她已经站了起来,漠然地瞧了眼众人:“本官今日身子不大爽利,扰了诸位的雅兴,抱歉了,诸位继续,我先走一步。”
她说完也不等别人劝留,抬步立时就往出走,薛元慢慢站起身,眼风在所有人面上扫了一圈,他们只觉得面皮像被冷刀刮了一遍:“诸位都混迹官场多年了,想必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还有下回,别怪咱家不留情面。”
他说完也跟了出去,众人一时都不敢再吭声,厅中静了好一会儿,才响起此起彼伏的告辞声,眼看着原本还算热闹的厅堂立刻静了下来,海西面色阴沉,满面阴霾地缓缓环视了一周,突然扬声道:“把今日侍奉客人的婢女都带到院里!”
那些女子被带到院里,瑟瑟地跪在地上不知所措,旁边摆了火钳鞭子银针藤条等一应刑具,海西面带狞色,神情狠厉地高声道:“给我动手!都是这些蠢物得罪了贵人!”
旁边十多个举着长鞭的健壮汉子,高扬了手里的藤条往下抽打,藤条上长满了小刺,一鞭子下去刮下来一片皮肉。
海西听见那些女子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原本阴鸷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又觉得还是不尽兴,自己干脆取出火钳挨个往那些女子身上烙,闻着丝丝皮肉烧灼的味道,他面色这才平缓下来,甚至带了些可怖的笑意,他一边听这些女子的惨叫取乐,一边转头问身边管事:“重家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她还是不肯给本官为妾?”
第106章5()
那管事面皮微微紧绷,弓着身为难道:“这”
海西原本和缓地脸色又阴沉了下来,指使那些行刑的人再加把力道,他沉声道:“重家大房现在都落魄到靠别房接济为生了,竟然还敢拒绝本官?不要命了不成!”
管事迟疑了下,才面带难色地道:“这事儿倒不是重家大房不乐意,他们家儿子要考科举,还得仰仗老爷提携呢,怎么敢拒了您?是重岚自己不乐意她是二房人,又和大房常年分居的,所以大房人也管不到她头上”
海西眼皮一掀,眼里满是阴戾,忽然用力擂了下桌面:“这小贱。人胆子倒是不小,不过一个商贾,本官肯纳她为妾已经是抬举她了,她竟然还敢拒了本官,真是岂有此理!”
那管事看他面色阴狠,慌得忙退后几步,但额头上还是被茶盏砸了一下,就听他狠声道:“这贱。婢!这贱。婢!”管事额头立刻冒出血来,他抖着身子跪在一旁,心里忍不住纳闷,怎么自家老爷就偏看上重岚了呢?
其实海西也是有苦难言,人都道他阅美无数,但甚少有人知道,他根本是个不能人道的,虽然有那物件在,但跟太监也差不了多少,越是不行内火就越旺,比寻常人更好美色,偏偏自己又不能尽兴,只能虐。待折辱这些女子取乐。
他见过的美人不少,见了重岚虽然垂涎,但也没有到抛下官声威逼强娶的地步,不过重岚内媚天成,他几个月前冷不丁瞥了一眼,身子竟然起了反应,立时把她视为一剂灵丹妙药,想尽办法也要弄到府中。
他在原处焦躁地踱了一会儿,转头问道:“那些流民女子都处置妥当了?”
管事捂着额头答道:“回老爷的话,都处置好了,不至于被人发现。”
他说着有些心虚,自打雪灾过后,自家老爷就在本地和四周城镇四处搜罗流民女子供自己淫。乐,接连弄死了好些,但其中有个金陵的跑了出去,想必应该也死了,但若是泄露出什么可就不好了。
海西倒没想这么多,扭头看着他,努力缓着声气道:“你去跟重岚说,本官家中没有正房,她若是给本官为妾诞下子嗣。纵然日后不能把她扶正,她在这府里跟正妻也差不了多少。”
如今薛元在这儿,他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先礼后兵,但若是重岚还不知好歹,也别怪他不知道怜香惜玉了
姜佑骑在马,沉着脸赶回了驿馆,其实海西盛情邀请他们在扬州逗留的这几日住在他的宅院,不过姜佑去过他宅院一次便觉得够了,她宁可住在驿馆。
这驿馆薛元已经提前命人收拾过了,后院甚是雅致,她见了心里更是堵得慌,坐在房里心头闷闷的。
忽然门呀吱一声响,薛元拢着直缀的下摆走到她跟前:“皇上这是闹的什么别扭?”
姜佑耷拉着眉眼没作声,他伸手摩挲着她的下巴抬了起来,轻轻亲了亲她紧绷的唇角,声音温和:“你有什么不快,为什么不跟我说?”
姜佑下意识地侧开头,感受到他身子微僵,菱形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半晌才缓缓松开:“你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流民女子失踪的案子吗?我记得当时有位老妇人说,她女儿脖子上有块红痕,我今日在海西的姬妾脖子上见了相同的胎记”
她说着却猛地住了嘴,抬眼直直地瞧着他:“我当初托你调查那些女子失踪之事,你查的怎么样了,为何迟迟没有动静?“
他神色冷了下来,阴沉地盯着她:“皇上怀疑我包庇?”
姜佑见他发火,抿唇皱眉道:“我问一句罢了,你又没做亏心事,何必这么急跳脚?”
他本来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没想到三两句就被她煽动了情绪,他深吸了口气,尽量缓声道:“我带来的人手不多,这些天都在调查扬州这边的事儿,人手一时抽调不开。”
姜佑没了话说,但方才那几位官员的嬉笑议论还是不绝于耳,她心里像是有把火在烧,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只能僵着脸不作声。
寻常两人在一处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如今齐齐沉默,气氛尴尬沉闷起来,空气像是凝滞了一般,沉沉地压在人心头纾解不得。
薛元浅浅啜了口茶,心里有些后悔待她来扬州,甚至后悔没早点把她送回京里。他知道她性子执拗刚强,呆在京里固然是井底之蛙,可在京里她是人人捧着敬着的皇上,出来在大千世界历练,知道的人情世故太多,只会更加消沉苦闷。
他垂下眼,正在想着该怎么劝解,就听檐外一声报:“厂公,监军,行商重岚求见。”
姜佑怔了下,随即道:“我以为她要隔几日才上门拜访的,怎么才分别不久就过来了?”
薛元不动声色地攒了攒眉心,抚弄着腕子上的迦南珠子:“许是有什么事儿吧。”
重岚是二房唯一能拔尖的后人,杀了她二房只怕再无出头之日,重家二兄死都难瞑目,不杀又怕她不留神露出什么来,又得掀起滔天波浪来。
他在船上没把有刺客的事儿告诉重岚,就是存的让她听天由命的心思,没想到她不光发现了不对,还特地来警示,算是个有心的,如此倒真不好斩草除根了。
姜佑见他定定地瞧着茶碗,轻扯了他的袖子问道:“你怎么了?”
薛元回过神来,对着她微微笑道:“既然皇上和人有事要谈,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抬步起身就走,反倒让她怔住了。姜佑顿了片刻,叹了声儿才回过神来:“让重掌柜进来吧。”
片刻重岚带到,姜佑注意到她拢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拧着,秀眉紧蹙,似乎有什么极苦恼的事儿,不过一进来就恢复如常,对着她拱手行礼道:“张监军,我没有叨扰到您吧?”
姜佑摇摇头请她坐下:“怎会叨扰?”她偏头瞧了瞧重岚:“重掌柜有什么事儿吗?”
其实是方才海家的管家又上门来找她,威逼利诱让她给海西做妾,她烦不胜烦,知道海家人不敢跑到薛元姜佑这里来要人,才特地上门来,她想到准备好的说辞,微顿了下,小心探问道:“我听说厂公和监军是为了米价之事特地过来的?”
这也不是秘事,倒也没什么好瞒的,姜佑点点头:“你四处做生意的,想必也听说了,扬州粮食不光价高,而且供不应求,一个闹不好只怕就要酿成大。祸,所以我特地赶来看看。”
这时候下人端茶上来,重岚轻轻呷了口,不经意般的道:“俗话说无奸不商,在下经商也好几年了,不瞒监军说,乱子越大,好些商贾才有利可图,趁机哄抬粮价不过是寻常手段罢了。”
姜佑面色不悦:“上头有官府规制,他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她终于问出了重岚想说的话,重岚长长地叹了声:“水至清则无鱼,官商自古以来都是勾连的,这帮商贾身份低贱,监军真以为他们有胆子哄抬粮价,让粮价几倍甚至几十倍的上涨?不过是背后有人撑腰罢了。”
姜佑用力一拍案几:“混账东西!我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平时礼尚往来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他们竟然还敢这般胆大包天,以为世上没有王法了吗!”她恼火完又觉得不对,皱眉瞥了眼重岚:“你只怕不单是为着这个吧,还有别的话要对我说吗?”
重岚倒是很清楚现在的处境,她不过是个商人,要想摆脱海西的纠缠,除非完全整垮他,让他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想要他倒霉,还得依仗薛元和姜佑,但她只是商人,海西是正四品的官员,若是这般构陷朝中大员,姜佑就是把她杖杀了都没人敢置喙。她迟疑道:“监军好眼力我这里确实有事儿要禀报,但”
姜佑看她面带为难,想到今日她对海西的冷淡态度,直觉此事儿可能和他有关,探问道:“你平素都好与人为善的,怎么今日在码头上反倒对海西知府不假辞色,不怕以后没法来扬州行商?“
重岚没想到这也是个玲珑心肝的,她心中踌躇,还是一咬牙,横下一条心来,跪下来把这些日子的打听调查的一一道出:“海西哄骗流民女眷进府,肆意虐。待,勾结粮商哄抬粮价,用重家其他人的性命相要挟,逼迫我进他府中为妾,还请监军做主!”
若是姜佑没去过海西府上,没见过那脖颈上有红痕的女子,对重岚的话未必会信,但如今结合她的话,已经起了疑心。可这个四品大员跟她当初杀的那个白身二世祖不同,就算她亮出皇上的身份也不能随意杀人,必须证据确凿才行。
她本想请托薛元严查,但想到方才的气闷,又坐回原处:“我相信你的话,可逼你为妾的事儿最多治个持身不正的罪名,不痛不痒地顶什么用。其他两桩呢,你可有正剧?总得先查证才能论罪”
重岚苦笑摊手:“是我无能。”
她不过是商人布衣,能搜集好些消息已经不易了,姜佑决心这回不靠薛元也要办成事儿,好让媳妇和旁人也高看她一眼,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圈,忽然又转头定定地瞧着重岚,沉吟道:“我这里有个查证的法子。”
第107章()
重岚听她问证据,本来心已经沉了下去,但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眼睛一亮,忙问道:“监军有什么法子?”
姜佑以手掩嘴,轻咳了声,拧身坐回原处,拖长了声调道:“其他的事儿暂且不论,现在也还没到秋后算账的时候,如今当务之急是先把粮价压下来”
重岚不解其意,小心探问道:“扬州以海知府为首的许多官员都是靠着哄抬粮价发财,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