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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犁没有作声,缓缓给嬴政磕头。听得关门的声音,嬴政猛地睁开眼睛,阿犁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嬴政愣愣看着地上那串红得妖异的珊瑚,心里泛起一片酸楚。
“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寡人的心!”
烛光下,汐汐红着眼圈给阿犁收拾行礼。阿犁没有搭手,她就着烛光快速地缝补着。
“芷阳,你歇歇吧!”汐汐忍不住开口劝道。从殷阳宫回来之后,阿犁就不停地缝缝补补,连续两天了,她基本上没有合眼。阿犁没有吱声,她仔细地做着一条红色的腰带。
“你到底在做什么?”汐汐实在忍不住了。“昨天你已经给子高公子做了衣服和香囊,你现在到底在做什么?”
“小敏嫁衣的腰带!”阿犁揉揉眼睛,继续咬牙绣着。
汐汐心猛地一沉。“芷阳,难道你真的不回来了?你真的不要我们了?”阿犁的手没有停,眼圈却渐渐红了起来。
“芷阳!”
“汐汐,其实你比我聪明很多,这些问题你何苦问呢?”
“芷阳,我不管,我要跟你去!”汐汐突然紧紧握住阿犁的手。
“不行,那里不适合你,你安心待在宫里照顾小敏和子高!”阿犁心下感动,却坚定地摇头。
“难道那里就适合你吗?你的身板根本就是我们中原的,大漠的风就可以把你吹走了!”汐汐忍不住流下眼泪,想起嬷嬷们给自己形容的漠北苦寒之地,心里一片荒凉。
阿犁终于放下手中的针线,“汐汐,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我出生在匈奴,我就如同那喜欢在雪地奔驰的胡马一样,喜欢草原和大漠。而你是那小巧的越鸟,离开了温暖的巢会活不下去。我们都必须回到适合我们的地方。”
“你别蒙我了,如果不是为了他,你舍得离开咸阳?”汐汐噘嘴。
“汐汐!”阿犁顿时露出怒容。汐汐嗫嚅着低下头,“本来嘛!”
阿犁愣了半晌,重新开始缝制腰带。“汐汐,我们匈奴人相信神力,大自然中有着我们无法看到的诸神,他们掌管着我们的喜怒哀乐。就像我进宫、得宠又失宠,这其中有多少是我们可以明白或者说看透的。我从来没有按照自己意愿做事过,我的一生到现在都是在反复的被人流放、拯救再流放。这次就让我为自己,为别人,做一次主吧!”
“可是你这样把多少人推到了绝望的深渊?且不说敏公主和子高公子,大王能不伤心吗,他能不伤心吗?”汐汐的眼泪缓缓流下。
“我的母亲曾经说过,人一生能享的福是恒定的,如果你在一处得到什么,神必然会向你要回些什么去补偿别人。这是万物的定律,我躲不开,他躲不开,大王也躲不开!”阿犁心底一片苦涩,想到从此将和蒙恬天各一方,心还是忍不住微微发抖。
“芷阳,其实你这又何苦?”汐汐难过得根本说不出话,匍匐到行礼上泪如雨下。
“汐汐,不要哭,你应该为我高兴,从此之后我就能忘记他、忘记大王了,我自由了!”阿犁口气闲淡,眼泪却扑扑而下。
“芷阳,我今天就扔下一句话,我跟定你了!如果你把我一个人留在秦国,我死给你看!”汐汐擦干眼泪,恶狠狠瞪着阿犁。“你答应过我哥哥什么,你想半途而废?我可告诉你,当日为了你我没少得罪人啊,你走了我迟早被人剁了!你难道见死不救?”
阿犁惊疑地看向汐汐,看到她眼中的坚决。“好吧,如果你真舍得离开华丽的宫殿跟我去那种蛮荒之地。”
“怕什么,你这个蛮人公主会保护我啊!”汐汐终于破涕而笑。
阿犁淡淡笑了笑,擦干眼泪继续绣花。夏夜的星空分外明亮,照得榀阳宫满园的鲜花分外娇艳。“希望能够在临走前绣好!”
殷阳宫的南书房一片漆黑,月光透过窗棂播撒到幽暗的内室,照亮了地上那串红得妖异的珊瑚。嬴政死死瞪着那条链子,已经变成了石雕泥塑。
“来人!”嬴政沉声道。赵高惴惴不安地推门进入书房,黑暗中,嬴政明亮的双眸仿佛是渴望猎物的猛兽,让赵高浑身汗毛倒竖。
“把这串珊瑚给寡人扔出去!从今以后,妄提她的名字者死!”
上郡诀别
“父王,小敏给你按按腰好吗?”
嬴政放下书简,深思着看向小敏。小敏已经六岁了,她的容貌很像过世的赵夫人黎敏,是嬴政女儿中长相最出众的一个。嬴政无语点头,小敏轻轻挨近嬴政给他锤腰。
“这门手艺谁教你的啊?”嬴政淡淡一笑,女儿的力气还不够,但是这份贴心让嬴政很受用。
“女儿不敢说!”
“为什么?”嬴政扭头看女儿的俏脸,大感兴趣。
“因为父王下令永远不许再提她!”小敏抬眼看了嬴政一眼,迅速低下头,继续挥舞小拳头给嬴政锤背。
嬴政心里咯噔一声,以往阿犁给自己按肩的情景映回脑海,嬴政的心再次抽痛了。嬴政强摄心神低下头看书简,手却不自觉紧紧握拳。两天前,阿犁随着匈奴使者离开咸阳,嬴政没有见她,阿犁在殷阳宫门口磕了个头之后就默默离开了。那天嬴政故意让自己忙得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和尉缭他们彻夜开军事会议,披阅各地奏章,但是在那份表面的疲惫之下却掩盖不了嬴政内心无处发泄的苦闷。这几日整个咸阳宫静悄悄的,宫人在嬴政随时会爆发的怒气中战战兢兢。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嬴政冷声道。
“小敏已经长大了,父王,这些都是小敏自己想做的、想说的!”小敏的眼圈红了,自己和子高哭着嚷着要去送阿犁,但是因为嬴政不许,他们哭了整整一夜。小敏连续两天握住阿犁临走绣给她的腰带,哭得眼睛都肿了。
嬴政看着女儿委屈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嬴政叹了口气,搂住小敏,良久没有说话。
“父王,能不能把她追回来啊,匈奴人都是野蛮人,她一个人孤孤单单怎么办?”小敏想起赵高和她形容的匈奴人和匈奴大漠,忍不住哭了出来。
嬴政的心抽痛了,对于阿犁他恨得咬牙切齿,觉得今日以秦国之尊却不得不对匈奴这种蛮族低头,这其中的始作俑者就是阿犁。但是想到阿犁到了匈奴该如何生活,嬴政终究放心不下。
“父王,她是不希望离开您的啊,她眷恋我们!嬷嬷告诉我她走的时候眼泪就没有止过,这里才是她的家,她怎么会主动愿意回到流放她的匈奴呢?”小敏拉住嬴政的衣袖,哭得很伤心。
“流放?匈奴流放过她?”嬴政猛地抓住小敏的肩头。
“典客那几日灌醉了匈奴使者,他们告诉他,她根本是在八岁的时候差点被继母打死后被扔到秦国的。这次匈奴出兵她根本不知道,她被关在榀阳宫,什么消息也通不出去啊!匈奴人说要她回去不过是用来向大月氏和亲的!”小敏和蒙毅反复练习了数次,虽然内心惴惴,对着嬴政倒说得很流畅。
嬴政心神大乱。“她根本是为了父王才去匈奴的!匈奴人会怎么对待她?父王,她会不会被打死或者再被流放啊?”小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想起阿犁的笑颜就觉得心如刀割。
嬴政大惊,阿犁依偎在自己怀里轻颦浅笑的娇俏模样深深折磨着嬴政已经饱受煎熬的心。一想到阿犁在匈奴会被人欺负甚至会被逼嫁,嬴政突然急怒攻心。“来人,备车!”
“父王?”小敏燃起希望。
嬴政快步走出宫门,“她是寡人的!要打要杀也轮不到匈奴人!”
“父王!我要一起去,子高也要去的!扶苏哥哥也要去!”小敏快步跟着嬴政,破涕为笑。
“你还说这些话没人教你?”嬴政洞彻的目光盯着小敏。小敏脸有些红了,无措地搓手。“下不为例!”嬴政突然一把抗起小敏快步走出殷阳宫。姑姑等着我,我还没叫你一声母亲呢!小敏趴在嬴政肩头,眼圈红了嘴角却漾起迷人的笑容。
“停车!”须卜士赶紧命人停车,五大夫赵婴惊疑不定地下马。“公主有何吩咐?”
阿犁没有回答,静静下车走到一片看着非常破败的墙角。阿犁的手轻轻抚过已经斑驳的砖墙,自己曾经靠着这堵墙目瞪口呆地看向一个少年温和却又高贵的笑容。那日的蒙恬好英俊啊,是八岁的阿犁看过到的最高尚最俊俏的公子。粗糙的墙面划痛了阿犁的手,她本已千疮百孔的心发出痛苦的呻吟。上郡,自己在上郡遇到了蒙恬,也将在上郡与秦国所有的恩怨诀别。
“末将恭迎公主!”
阿犁浑身一震,缓缓转身,蒙武一身戎装看着自己。“蒙将军辛苦了!”阿犁颔首,被汐汐扶上车。
“公主,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今夜就请您安心住在上郡,明天一早末将再打开城门恭送您!”蒙武在帘外低声道。
“辛苦将军!”一连五日快马加鞭,阿犁感觉自己已经快支离破碎了。
“明天把这个给公主穿上,太子特意派人送来的!”须卜士交给汐汐一套匈奴女装。阿犁静静对着烛火看书,没有抬头。须卜士已经很习惯阿犁的沉默,退出阿犁的房间轻轻关上门。阿犁的身影映到门上,须卜士对着这个倩影叹了口气。这次不仅太子,连呼衍阏氏都对迎回阿犁格外热心。须卜士对匈奴王庭已经快掩饰不住的权力斗争了然于胸,知道现在匈奴王庭风起云涌,如此美丽的公主回到匈奴草原恐怕能够引起一场战争。左贤王这个喜好美色的自然不必说了,恐怕连大月氏和东胡国王都会蠢蠢欲动。
阿犁轻轻放下竹简,瞪着木盘中光彩夺目的绿宝石头饰心中泛起一丝苦笑。其实自己不过是一个战利品,何苦装出公主的高贵模样,在匈奴,自己的身份从来都是不尴不尬。
“芷阳,早点睡吧!”汐汐帮阿犁梳理乌黑的长发。
“汐汐,你应该叫我撑犁或者阿犁!”阿犁淡淡一笑。
“不要,那个不好听,还是芷阳听着高贵!”汐汐瘪嘴。
“撑犁在匈奴语中是天的意思,哥哥告诉过我,我出生的时候眼睛是天蒙蒙亮时那种蓝绿色,所以单于给我取名撑犁。”阿犁淡淡一笑。
“你想回去吗?”汐汐小心翼翼看着阿犁。
阿犁没有作声,轻轻地收拾书卷。“天色不早了,你去睡吧!”汐汐暗叹一声,帮阿犁铺好被褥,轻轻步出房间。
“你不想回去!”
阿犁浑身剧颤,没有回头,或者说,她根本没有力气回头。
蒙恬从后面紧紧抱住阿犁,身躯轻轻颤抖。蒙恬本来还纳闷怎么剑拔弩张的上郡骤然松懈了下来,等到阿犁的车马进了将军府蒙恬才从李季口中得知了真相。蒙恬当时急怒攻心,想立即去见阿犁,却被蒙武锁在了屋子里。好不容易等入夜,李季乘换防放出了蒙恬。
“公子!”阿犁紧紧依偎在蒙恬胸口,忍了多日的眼泪决堤而下。
“不要走,我绝对不会放你走!”蒙恬浑身僵硬,双手用力得似乎要把阿犁揉进身体。
“公子应该为阿犁高兴,阿犁终于要回到家乡了啊!”阿犁想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但是她颤抖的声音和不断滴落的泪却暴露了真实的心境。
蒙恬猛地扭过阿犁的身子,定定看着阿犁的眼睛。“我从你的眼睛里只看到恐惧和悲哀,根本没有回家的喜悦。那个把你扔到异国的故乡根本不值得回去,你不是自愿的!”蒙恬的心扭成一团,“你是为了我?”
阿犁想别转脸去,但是一向温柔的蒙恬今天却执拗得很,用力扳过阿犁,“看着我的眼睛!”蒙恬恨自己的无能,巨大的挫败和恐惧让他陷入了暴怒的边缘。
“不是!我自己想回去!在秦国有什么好!在这里我不过是个杂种,到了匈奴我可是高贵的挛鞮氏公主!”阿犁泪如雨下,突然用力锤打蒙恬。蒙恬此刻的目光让阿犁无法承受,她只想避开变得危险和洞彻的蒙恬。
突然,阿犁浑身僵硬,感受蒙恬温柔的吻轻轻触碰自己的眼睛。蒙恬的口中一片苦涩,那是阿犁的恐惧和无奈。
“阿犁,我带你走,天涯海角,我都带着你!”蒙恬低语,突然拉起阿犁。
“你疯了吗?我哥哥陈兵20万啊,如果我们逃了,谁来收拾残局?”阿犁觉得现在的蒙恬很不理智。
“我是疯了!今天我不要管什么前途,什么家族利益,我爱你,我要你!”蒙恬紧紧抱住阿犁。
“公子,你不能这样,阿犁心中的蒙恬是个大英雄,他会是一代武神!”阿犁轻柔抚摸蒙恬的后背,心里痛得痉挛。
“没有你,我这一代武神做给谁看?阿犁,我所有的奋斗都是希望换得你的笑颜,如果你离开我,我要这些做什么!”蒙恬死死抱着阿犁。
“公子!”蒙恬的怀抱温存如昨,曾经自己最大的梦想就是天天依偎在这个怀抱中听到心爱之人的心跳。阴差阳错,命运和自己开了一个又一个巨大的玩笑,最后,与心底最挚爱的人只能在一片支离破碎的心痛中绝望相拥。即使现在这样真实的拥抱都让阿犁恍然如梦,彷佛只要猛地打自己一巴掌一切就会消失。
“阿犁,我们走!”蒙恬拉起阿犁就走。
“公子!”阿犁一惊,拼命挣扎。“公子,不要胡闹!我们走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