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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淳冬还是懵的,指指前面,又指指柳蔚,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容棱他,他……”
“没事。”柳蔚道:“他有分寸。”
容棱有没有分寸不知道,但祝问松让自己徒弟揪着耳朵押回府这件事,不过一刻钟,就在府里传开了。
纪南峥抱着丑丑过来看热闹,他站在柳蔚旁边问:“他怎么这么凶?”
这话说的是容棱,容棱对外祖父尊重,所以在外祖父面前,他都是老老实实的,现在冷不丁的发次火,这模样,是让纪南峥惊了一下。
柳蔚站在回廊下,看着院子里,还在跟容棱犟嘴的师父,也挺无奈的:“师父的确越来越不像话了,打两下也好,不然不学好。”
纪南峥琢磨一下,想当和事老:“是不是严厉了些,他年纪可不小了。”
柳蔚摇头:“打不疼,师父一身武艺,还皮糙肉厚,就那几下,也就唬唬他。”
纪南峥不解:“既然都打不疼,那还唬得住?”
柳蔚笑道:“唬的意思是,让他知道,容棱生气了,气得都想打人了,这样他才会收敛。”
纪南峥半信半疑,又看了会儿白戏,指着前面咂嘴:“他还在顶嘴吗,我觉得没唬住。”
院子里,祝问松的确还在顶嘴,他歪理一堆,捂着自己耳朵,一会儿骂容棱欺师灭祖,一会儿说自己老脸丢光,撒泼打滚的,就是不认错。
容棱本来性子就沉,看师父说个没完,他也找不到机会插嘴,顿时脸上全是凶煞戾气。
祝问松也是个有眼色的人,看容棱脸色越来越差,也不敢真把人惹毛,说到后面,声音就小了。
柳蔚估摸着这师徒俩还得折腾一会儿,便挽住外祖父的胳膊,把老人家往外面带。
纪南峥看戏看得正起劲,根本不想走,柳蔚只能说:“别把丑丑吵醒。”
现在丑丑是外祖父的命根子,外祖父天天就守着丑丑,等着她开口叫自己太爷爷。
一听涉及丑丑,纪南峥果然不争了,麻利的跟柳蔚一同离开了。两人去了前院,纪南峥还是不忘为自己的老兄弟求情:“咱们现在总归是寄人篱下,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容棱打他师父这事儿,府里都闹开了,我是觉得,若是教训意思到了,就没必要揪着不放,别看你们
师父平日大大咧咧的,他也是要面子的人……”
柳蔚敷衍似的点点头,想了想,突然问:“外祖父,您曾位任太傅一职多年,那在朝中,可有什么挚友?”不知外孙女为何突然问这个,但说到往事,纪南峥也露出几分怀念:“礼部的洪大人,刑部的李大人,哦,吏部的辛大人也是,不过日子久了,老家伙们一个个都走了,现在还能见到的,就只剩那么一两个
,离开京城前,我打算寻个机会去瞧瞧他们。”
柳蔚闻言却是楞了一下:“离开?”“是啊,早晚都得离开。”纪南峥说着,有些叹息:“当初说要进京,是有几件事想办,如今,都办得差不多了,咱们迟早是要走的,等见了那几位老朋友,咱们就回西进县,那边的海连着青云国,以前我不
想回去,是怕故地重游,连累他人,现在,我也不剩几天活头了,就呆在那边,赌赌运气也好,保不准老天爷看我可怜,真能让我回去呢?”
柳蔚皱眉:“外祖父,这些,您都未与我商量过。”
纪南峥诧异:“商量?”顿了一下,他似想到了什么,又问:“是皇后的病症吧?也对,你都答应替人家治了,肯定不好一走了之,那行,等病治完了,咱们再走。”
柳蔚握住外祖父的手:“不光是这个……”
纪南峥不解:“那还有什么?你不想走?不想回青云国?”
柳蔚道:“我自然想,可我们不能赌运气,像以前那般,再经历一次海难。不行,太危险了,大海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您身子弱,受不起这种风险。”
纪南峥大笑一声:“若是有机会回去,我便是搭上这条老命也在所不惜,风险,怕什么?”
柳蔚摇头:“这是莽夫做法,若是要走,我们便要定好万全之策,并且,还得弄清楚前因后果。”
纪南峥没明白:“什么前因后果?”
柳蔚继续回到之前的话题,问:“您的几位老朋友,在您致仕游历后,与您可还有联系?”
纪南峥莫名其妙,想了一下,才摇摇头:“都分道扬镳了,哪里还有联系,便是皇上,也几年见不到一面。”
柳蔚深思下来,低眉不语。
纪南峥看她样子奇怪,试探性的问:“怎么了?”
柳蔚过了好半晌,才再次抬起头:“您说您进京是为办几件事,是何事?”纪南峥算给外孙女听:“首先自然是六王爷之事,他为人肆无忌惮,为了寻我,不惜伤及无辜,我总得寻个说法,第二桩事,却是与皇上有关,两件事,上次进宫,我都与皇上提过了,故此我说,也办的差
不多了。”
柳蔚问:“六王爷寻您,是为了要您身上一样东西,您说,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对有些人来说,那很重要,但对大多数人而言,那并不重要,那东西,是什么?”
纪南峥沉默下来,直直的看着外孙女。柳蔚道:“外祖父,您不是想知道师父为何挨打吗?因为他发现了几个小秘密,却不打算告诉我们,当然,我这么说不是威胁您,您若是不愿说,我保证,我必不可能伤害您的,但外祖父,有件事,您务必
得知道,今日,小舅来过,师父将自己一知半解的秘密,告诉了小舅,小舅听完大受震荡,忙来寻我出主意,他走之前,还千叮万嘱,让我莫将他来过之事告诉您,他怕您担心……”
纪南峥脸色猛地一变,他怔忪的看着柳蔚,手指微微卷曲。
柳蔚一把握住老人家的手:“师父与小舅说,他是被人放在您身边的,用意是监视您,小舅很伤心,他吓坏了,他与我反复强调,说他不知晓,说他从未想过伤害您,外祖父,您不能这么伤害他……”
纪南峥面上露出慌张,连忙道:“不是的,他的确不知晓,他什么都不知晓。”柳蔚盯着外祖父的眼睛:“对,他不知道,因为您才是知情人,有人将他送到您身边,却被您识破了,所以,那些人直接接触了您,您与他们达成了协议,您致仕多年,独来独往,您的身边根本没有监视的人,因为,您就是那个自己的监视人,他们将一样东西交给了您,这便是六王等人对您穷追猛打的原因,这样东西,我之前一直未问,我觉得那是您的私事,但结合今日的种种,我觉得,您需要给我一个解释。”
第1528章 纪,就是云!()
纪南峥的模样恍惚,他望着自家外孙女,惊慌得不知所措。柳蔚拧眉,从见到外祖父开始,她对老人家便一直和颜悦色,甚至一句重话都不曾说过,他知晓老人家不喜欢容棱,便一再叮咛容棱迁就,在她看来,外祖父是长辈,又与亲人分别数十年,于情于理,她
都想对他好,要多好有多好。
可谁能想到,到头来,瞒得她最深的,正是外祖父。
仙燕国发生的种种历历在目,从珍珠被误认为伴月翼犬,再到狼族,神族的传说,这些外祖父明明都看在眼里,但他愣是一个字都没说。
柳蔚是生气了,虽然她很克制,但脸上的表情,已冷得快结冻。
纪南峥也吓坏了,他从未见过这么严肃的柳蔚,忙安抚:“你别着急,我说便是,说便是……”
其实真要说起来,也没有那么复杂,一切,要从纪淳冬被发现的那个冬夜说起。
小小的孩童衣不遮体,破破烂烂的跌进山林深凹的坑洞里,头顶上,白色的大狼对他探头探脑,过了一会儿,紧随白狼身后的,是一位清儒男子,男子披着外裳,费力往坑洞中探看。
然后,他发现了那个小孩。
他将小孩救上来,给他吃的,给他喝的,他问小孩:“你是山里的孩子吗?”
小孩未说话,木楞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男子。
男子又问:“你爹娘呢?”
小孩还是没说话,却开始东张西望,最后将视线定格在温暖的床榻上。
男子摸摸小孩的头,道:“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明日我带你去附近村庄走走,兴许你便能记得回家的路。”
小孩十分自来熟,第二日当男子醒来时,发现门栏外有响动,他出去一看,就看到小孩竟用临时搭建的灶台,在熬粥。
看到男子出来,他也不做声,就把盛满白粥的碗往他面前一递,目光还是牢牢的。
男子有些失笑,道:“这么小便会做饭了,既然你盛意拳拳,那我便不客气了。”
两人吃了顿饱饱的早饭,晌午前,男子带着小孩在附近的村落走了几圈,却并无人认得这个孩子。
寻家无果后,男子将孩子带回了自家小屋,这次,他郑重的问小孩:“你不会说话吗?”
小孩张了张嘴,然后低下脑袋。
“真的不会?”男子似乎已经猜到了小孩的身世,在每家孩子不少的乡间,有缺陷的孩子,被遗弃的可能性,很大。
这时,小孩却细细的一声:“会……”
男子一愣,又问:“那你爹娘,叫什么?”
小孩又不吭声了,眼中划过一丝迷茫,垂首揪自己的手指。男子沉默了许久,道:“这样,限期十日,这十日里,我带你到处走走,若有人来寻你,或是你认出了家人,你便跟他们走,若没有人要你……”说到这里,男子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恰好,也没人要我,我
们便一起过。”
小孩抬眸看着他,表情有些犹疑,他轻轻的,拽住男子的衣袖。
男子看着他。
小孩又把手松开,胆怯的往后缩。
这是纪南峥初次见到纪淳冬时的情景,现在回想起来,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你小舅是个可怜的孩子,他无父无母,被送到我身边前,他跟着族人颠沛流离,吃了不知多少苦,那些人自己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能带好一个孩子,什么监视,什么工具,他们将你小舅给我,是因为他
们养不起了,他们自己都快饿死了!”
柳蔚的表情,在听到这里时,露出一丝茫然。
习惯了阴谋论的她,对这种说辞,持怀疑态度。纪南峥叹了口气,全都说了:“你小舅其实也不傻,看起来不说话,不吭气,好像可怜兮兮的,但几次与他族人擦肩而过,我都看出了他的紧张,那时带着他在附近转悠,周遭市集多了一些生面孔,我是发现了的,但这些生面孔实在太寒酸了,你小舅与他们走过时,每回都会握紧我的手,我知道,他不想回去,小小的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吃口热饭,睡个好觉,不是他自私,不肯跟族人吃苦,是他真的,
就是渴望一份安宁,你知道他的族人后来怎么与我说的吗。”
柳蔚摇摇头,脑子还有点混沌。
“他们说,用一份藏宝图,跟我换你小舅的喜乐安康,那群零零星星的男女们,都想着,自己吃点苦没什么,但小辈能活下去,就怎么都好。”
柳蔚惊讶的张了张嘴,她的关注点在“藏宝图”上。“他们是故意找上我的,当年我渡海而来,九死一生,也是他们救的我,他们知晓我是从青云国来,为了探索回故的路才流落此地,他们帮助过我,但却没有打扰我,虽然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他们说,
这是时机未到,他们还说,他们带不走那张藏宝图,也带不走你小舅,所以,将他们托付给我。知道你小舅为何不记得当年的事吗?”
柳蔚头摇得像拨浪鼓。
“因为那时他就病了,将他送到我身边,是他的族人们,也是他,最后的希望,他们原本是不想麻烦我,但他们走投无路了。”
柳蔚的三观几乎遭到了重塑,她微张着嘴。 纪南峥重重的叹了口气:“我不知这些事有这么重要,那张藏宝图,并非什么藏宝之地,那是你小舅族人们的故土,时过境迁,沧海桑田,他们曾经的家早已不复存在,只有凭借那张地图,才有机会再寻一二,许多人都想要我手中这张藏宝图,因为他们以为这就是神族遗迹,我不愿说出我听过神族,听过狼族,正是因为,我不想此时再发酵,蔚儿,咱们不要打扰他们,就当是看在他们是你小舅的亲人,我
们不能交出这张宝图,也不能去寻找,那是别人的家。”
“不一定。”柳蔚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只觉得自己整个后背都湿了,她狠狠的咽了下唾沫,脑子在混乱、沸腾之后,她得出一个结论:“那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