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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天机-第3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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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师,我在这里。”我仰面向上,用思想凝聚为“无声之声”,向着虚空低语。

    中华传统武学中有“隔山传音”之术,能够向某个人发出单独声音,外人无法听见。我这样发声,比“隔山传音”更为高明,已经达到了“不同语系、不同种族”之间的沟通境界。

    仅仅隔了几十秒钟,我就听到了丹玛生上师的回应:“魔生而佛灭,佛有旦夕之祸。”

    “那该如何是好?”我问。

    “我将竭尽全力,化一曲镇魔禅唱。”丹玛生涩声回应。

    “上师保重。”我从他的语调中听出,所谓“禅唱”,也许是生命中最后的悲歌。

    荆轲刺秦之前,曾作震彻云霄的一曲悲歌,为自己的人生提前写下了壮怀激烈的结局篇章。

    我看古代刺客列传时,深谙荆轲悲歌中的弦外之音——他已经提前看到了自己的死亡一刻。刺秦成功,他死;刺秦不成功,他亦死。无论结局如何,刺客的命运已经与“死”字挂上了牢牢的铁钩,永远挣脱不掉。

    现在,听到丹玛生的话,我的感受一如当日读荆轲之史。

    “保重,保重。”丹玛生的声音飘然远去。

    只过了不到十秒钟,一阵藏语古歌响彻了走廊。我听到的不单单是歌声,同时还有铁块相击时发出的单调无比的“啪嗒”声。

    “央将央将,多达玛加,央将阿玛拉多……”藏歌与西北信天游的调子类似,本来就凄凉悠长,如泣如诉,现在又加了那种单调的伴奏,越发显得空洞而凄楚。

    “阴阳道、奈何桥、望乡台、孟婆汤、黄泉路……”在镇魔禅唱的歌声中,我想到的只有这些。

    同时,我又在那种苍凉的歌声里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杀机。

    真正的攻杀高手往往将自己的杀人意图埋藏在很多伪装后面,看似与世无争、轻松写意,实则已经兵临城下,只等发出致命一击。

    兵书上有“哀兵必胜”的说法,但这一次,我对丹玛生上师的行动几乎不抱任何希望。

    “他在求死。”这就是我的结论。

    佛家有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雷动天对禅宗那种大无畏的牺牲精神一直都是极其佩服的,曾经无数次告诫麾下霹雳堂弟子,不要张口闭口谈“钱”,而应该将拯救苍生、净化江湖为己任。不过,他的主张虽好,在港岛江湖却难以实行。

    “如果丹玛生死了而猕猴种人仍在,该如何去做?”我扪心自问。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杀与不杀”的问题,不从根上解决,必定后患无穷。

    门一开,鹰后低着头走出来。

    “走吧——是什么声音?”她听到走廊里飘荡的藏语古歌,陡然抬头,面露惊惧之色。

    “是丹玛生上师的镇魔禅唱。”我低声回答。

    “达玛达,德拉地尔,空空拉加西加……”那声音越来越低沉,似乎歌者已经失去了气力,身躯缓缓倒伏。

    “这是……镇魔失败了?”鹰后的眉头紧皱起来。

    “未必,未必……”我无法回答鹰后的问题,但从直觉判断,“镇魔”不是几分钟就能结束的事,必定有一个僵持过程。

    “我们走吧。”我说。

    “可是,我们是不是得听完这支歌、看到结果再走?”鹰后问。

    我缓缓摇头:“没有必要,大家现在必须分头行动,从各个途径展开营救计划。”

    这段话后面,我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镇魔禅唱结束,魔生而禅死,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我和鹰后乘坐电梯向上,进入地上车库。

    她发动了一辆黑色越野车,在导航仪上确定了赶往藏经冢的路线。

    “我的酒已经醒了,这是最快的路,大约四十分钟可以抵达。”她说。

    我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低头思索,然后点击导航仪,在去往藏经冢的所有路线里选择了一条距离最远、时间最长的,然后告诉鹰后:“走这条。”

    “这条?”鹰后发动了车子,虽有疑问,却仍然点头,“好,就走这条。不过,我们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到,那还得是交通不太拥堵的情况下。”

    车子离开大厦,迅速汇入首都街道的车流之中。

    北方大国地域广阔,居民区分布稀疏,即便是在首都,车流也不拥堵。尤其是对比港岛那样的“堵城”而言,交通状况已经算是相当顺畅了。

    “龙先生,你在担心什么?”鹰后问。

    我微微一笑:“身为谍报人员,应该无时无刻不处在怀疑一切的状态。我怀疑,首都不单单有他国间谍,而且有来自猕猴种人的潜伏者。按照西方的谚语所说,当你看到厨房台面上有一只蟑螂的时候,家里一定已经有一千只蟑螂。”

    普通女孩子听到“蟑螂”二字,都会浑身发抖,面露嫌恶之色。

    鹰后则不然,一边转动方向盘绕过环岛,一边淡定地回应:“杀一只、杀一千只蟑螂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同理,在拯救总统的行动过程中,挡路者必死。”

    我望向车外,天高云淡,晴空万里。

    这样的一个好天气里,首都人民或许都希望能有一次兴高采烈的郊游野餐,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做,就坐在花园里、阳台上发发呆、想想心事,那才是正常人的生活。至于江湖人,除了打打杀杀,就是仓皇奔走,一生都永无宁日。更可悲的是,江湖是个大染缸,一脚踏进来,就再没有退出的时候了。

    “唉。”我不由自主地轻叹了一声。

    “龙先生,我才发现,你也会叹气?”鹰后笑起来。

    我悚然一惊,为自己的叹息而警醒起来。

    “当然,人人都会叹气。”我不动声色地应付鹰后的调侃,但内心已经清楚地意识到,是丹玛生上师的“镇魔禅唱”影响到了自己的心情,以致于情绪极度低落。

    据藏地文献记载,吐蕃之王松赞干布主政之时,为了“镇魔”而牺牲了数万勇士,良心上亏欠太多,直接导致晚年精神抑郁,必须依靠每天从早到晚诵经来弥补过失。

    我听到丹玛生的“禅唱”,又意识到他将一去不回,踏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所以才会为他感到哀伤。我之所以能体会到他的大无畏、大割舍精神,正是因为我也是同样的一个人,也在走向一条不归路。

    “我的老祖母说过,叹气会带走好运气。所以,她从来不让我们叹气,而是教导我们,即使打翻了牛奶,也要保持笑容。”鹰后说。

    说归说,但她此刻脸上泪痕未干,眉心的结也未散开。

    “是啊,港岛也有这样的说法。好了,听听音乐,放松下来,至少我们还有一个小时可以放飞自我。”我说。

    鹰后点头:“是啊,刀光剑影之中,一个小时的放松时间尤其宝贵。”

    她打开了车载电唱机,淙淙流水般的钢琴乐曲悠扬地响起来。

    “贵国首都应该是世界上为数不多的不堵车、不嘈杂的大城市之一了。”我由衷地说。

    车外,街道两侧保留着很多古老的建筑物,大多数有着两百年以上的历史,青石台基上的苔藓显现出茂盛之极的深碧色,将上面的雕刻内容遮盖得若隐若现。

    过去的战争并未给这城市留下太多创伤,这一点,中原所有城市都大大不及。

    “是啊,根据最新的国家民意调查,首都人民对国家的认可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能有这种成绩,总统先生功不可没。”鹰后欣然回应。

    “那个数字已经超出其它民主国家太多了,几乎是两倍以上。”我说。

    鹰后再次点头:“当然,这就是一个国家总统的能力问题。美国虽然强大,其连续几任总统却都只是沽名钓誉之徒,没有治国理政的真才实学,才导致其超级大国的地位岌岌可危。我想,只要总统先生渡过此次难关,我们的国家一定会更富饶、更强大、更——”

    蓦地,音箱里传来的钢琴声变了,竟然变成了丹玛生上师的“镇魔禅唱”:“几德亚德,玛……德……生……丹可可连……德鲁……”

    “糟了,上师完了。”我脱口而出,一瞬间掌心全是冷汗。

第384章 小雷音寺(1)() 
这一次,丹玛生的声音断断续续,而且有气无力,似乎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禅唱随时都有可能中断。

    对于一个已经化身为烟雾的“人”来说,很明显,其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

    鹰后一个急刹车,后面的车辆措手不及,连续急刹,然后一边鸣笛一边从我们的车子边绕了过去。

    气急败坏的司机放下车窗,向我们挥着胳膊大声咒骂着。

    我们来不及理睬那司机,两个人面面相觑,一起盯着车内的电唱机。

    “他特地来通知我。”我的心渐渐沉下去。

    丹玛生镇魔不成,自知即将溃败,才会向我传声。

    “那就是说,藏地来的高僧彻底败了?”鹰后问。

    我缓缓点头,不发一言。

    九大红衣藏僧还未开战就被猕猴种人控制,而丹玛生独木难支,只不过一小时时间,已经落败。

    “我们回去?”鹰后又问。

    我摇摇头,转头望着车外。

    车外风景依旧,天清气爽,但我的心却迅速沉浸在凄风苦雨之中。

    回去是没有意义的,以我和鹰后的能力,不足与猕猴种人为敌。

    “继续前进,去藏经冢。”我做出了艰难的决定。

    “如果局面失控,我怀疑屠涅斯基——部长大人会对总统先生采取人道毁灭,不行,不行,我得回去,我得回去!”鹰后在方向盘上猛砸了两拳,车子连续鸣笛,刺耳之极。

    我们停在道路中央,两边不时有车辆飞驰而过,每一辆车都狂按喇叭,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一时间,四周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这条路为双向八车道设计,要想掉头回去,就得跨越道路中央的绿化隔离带。

    “不行。”我摇摇头,一把按住方向盘。

    “如果总统死了,我们做的就完全没有意义了。”鹰后的情绪十分激动。

    她虽然是北方大国谍报系统的高官,但是很明显,她不为系统活着,只为电隼而战。现在,电隼的生死才是她最在乎的。

    “第一,总统不会死。”我说,“第二,我们做的最有意义,而且是拯救总统、拯救北方大国的唯一办法。鹰后,听我说,现在必须去藏经冢,那是我们的责任。”

    鹰后再次转动方向盘,但我及时地拧转钥匙,让发动机熄火,然后拔下钥匙,攥在手里。

    “好了,冷静些,现在回去只会等着殉葬——鹰后,听我说,只要到底藏经冢,我就一定能救总统。”我对着鹰后的耳朵大声叫。

    事实上,我没有把握做到这一点,但只有这样说,才能让鹰后冷静下来。

    “真的?”鹰后并不相信。

    “真的。”我不动声色,点头承认。

    “我们……我们——”鹰后扭头向后看,终于下定决心,“好,我们去藏经冢。”

    我把钥匙还给她,她发动车子,我们继续上路。

    车子向前行驶了十分钟,即将抵达一个环形立交桥。

    鹰后在导航仪的屏幕上点了几下,改变前进路线,选择了最初那条最近的斜道。

    我没有反驳,而是将导航仪的屏幕画面放大,观察着前进路线上的建筑物。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鹰后自言自语,抵达立交桥后,扭转方向盘,下桥换道。

    看得出,她的情绪有些失控,转弯时车子的后轮碾压到了路缘石,车身猛地颠簸起来。

    “要不要换我开车?”我问。

    鹰后摇头,没有回应,只是狠踩油门,车子刚刚出了弯道,时速就飙升到了百公里以上。

    向前五公里,车子将经过一段居民区。地图显示,那居民区很大,两边的建筑物绵延一公里之多,并且以三层、四层小楼为主。

    同样的居民区还有两个,分别是在前方十五公里、二十五公里的位置。

    这辆车的车窗装的是防弹玻璃,能够抵御的近距离扫射,但却不一定能扛得住突击步枪、的连续点射。

    我向上望,伸手敲了敲车身的顶棚。

    “顶级防弹材料双层复合而成,能扛得住突击步枪和中型狙击步枪袭击。只要敌人不使用或者反坦克器材,就会安然无恙。”鹰后明白我在想什么,立刻解释。

    “反坦克呢?装甲路障呢?或者,在路口要道排列重型卡车、公共汽车呢?”我苦笑着问。

    以上三种,都会将我们截住。尤其是反坦克,只要一颗,就能轻轻松松地把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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