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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有什么意思?”阳球愈发来气。
“阳公家中不做生意……”
公孙珣刚要解释这个赎金的变化是如何体现出贼人的无知,以及他们并不团结的现实。却不料,身后忽然一片喧哗,回头一看,果然是那矮个子‘孟德’亲自驾车将桥玄送回来了。
这下子,众人宛如见到主心骨一般蜂拥而上,而跑的最快的就是新任司隶校尉阳球!
“桥公!”
“桥公可算回来了。”
“桥公,我等略尽绵薄之力,三百金已经备齐了……就等你一句话了。”
“桥公放心,我等一定尽力保住小公子安全!”
“桥公……”
“都滚!”桥玄慢腾腾的下得车来,然后对着眼前围上来的一堆人袖子一挥,直接让所有人都老实了下来。“司隶校尉何在?”
“桥公!”阳球硬着头皮拱手一礼……这不仅是官位,还是年龄资历的差距。
“阳方正。”桥玄拢住袖子站在车旁质问道。“当年你在平叛的时候,可是以雷厉风行著称的,怎么区区三个贼人也对付不了呢?反而让他们躲入了阁楼中。”
“都是我的过错。”阳球此时也只能这么说了。
“哼!”桥玄不由自嘲一笑。“哪里是你的过错呢?我不在此处,投鼠忌器之下,谁能为此事?”
“桥公通透!”阳球心里也是一松。
“不过我此时既然来了,你们也就不必投鼠忌器了。”桥玄忽然正色道。“可以强攻了。”
桥玄语气淡然,但此言一出,周边数百官吏士卒却都觉得耳边陡然一净。
其中,那些不懂什么的底层士卒倒也罢了,但周围有些身份的人却都是同一个反应——桥公果然还是那个桥公,哪怕是七十岁了,骨子里却依然是这个百折不挠的性子!
不过,也未免太心狠了点吧?
但不管如何,没人怀疑桥玄这平淡一句话里面的决然之意,所以,阳球认认真真再度行了一次大礼,并最后努力了一次:“桥公,其实区区三百金,不妨给他们,你六十岁才得此子,若死就真的死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贼人干出当街劫持幼儿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在挑衅国法与风俗,对于这种人,难道可以纵容吗?”话到此处,桥玄虽然面不改色,但眼圈却已经微微泛红。“至于一个儿子的性命……至于一个儿子的性命,我怎么会舍不得呢?”
一旁的‘孟德’仰天长叹。
“速速发兵强攻!”桥玄再度催促道。“莫要再拖延下去,让这么多人为了一个小儿而浪费时间!”
“喏!”阳球终究是个狠人,得到了桥玄的保证后,也是一咬牙就要转身离开,准备去调兵遣将。
“反正都是要强攻,不如让我来攻!”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公孙珣却昂然起身,忽然挡在了阳球面前。
阳球一时愕然,但旋即默然——这么做,无疑对他阳方正是有好处的,因为真要是小公子死了,那就算是桥玄心里藏着一丝芥蒂,也是公孙珣挡在前面。
所以,阳球现在是既有一丝感激,也有一丝期待……然后他便忍不住和其他人一样,看向了站在车旁一动不动的桥玄。
桥玄也是一时沉默不语,但打量了公孙珣良久后还是缓缓点头:“文琪名震北疆,攻如烈火,交给你或许会更快一些。”
公孙珣当即俯首而拜,算是谢过了对方的首肯。
“我也去。”等公孙珣转身离去后不久,那‘孟德’也是忽然出列,转而向桥玄恳求道。
“去吧。”桥玄叹气道。“若是有所不测,孟德可以替我先行处置尸首。”
听到此言,这矮个子细长眯眯眼的年轻人赶紧躬身一礼,便按刀追过去了。
“每人一把弓,三支箭,不要什么盾矛。”公孙珣自然看到了追来的这位,但却理都不理,而是继续昂然朝着自己的义从吩咐道。“再把那些金子抬进去。”
这‘孟德’见状也不多言,他仓促间找不到弓箭,就主动过去帮人抬起那箱金子。
随即,几十号义从堂而皇之的涌入桥府,也不避让,直接就在那阁楼下的空地上摆开架势。
公孙珣来到楼下,也是立即就开口搭话:“楼上三人,这府上主人桥公刚刚已经到了,我乃是尚书台中都官从事公孙珣,代他来问话……此时小公子可还平安?”
话音既落,楼上窗户登时打开,然后传来一丝哭声……但不及细看,窗户便仓促关上。
“善!”公孙珣点头道。“不瞒你们,桥公的邻人们已经凑足了三百金……”
“我等如今要五百金!”楼上忽然又有人喊道。
“五百金你们背的动吗?”公孙珣冷笑反问道。“而且怎么分?三百金,一人一百金,岂不是正好?”
楼上一片骚动,旋即,又是那个声音追问道:“金子就在那个箱中吗?”
公孙珣回头一看,立即就有人会意的打开了那箱子。
楼上沉默了片刻,依然是那人询问:“这便是三百金吗?如何不是作假?”
“你们可以派一人下来验一验。”公孙珣不以为意道。“这有何妨?”
“若是派人下去被你杀了又如何?”楼上那人不禁质问道。“何须哄我们?”
“你这人胡扯什么?”公孙珣冷然质问道。“此事于你们是求财,于我们是保人,只要你们留人在楼上看住小公子,我们又怎么会乱杀人,徒劳激怒你们呢?”
楼上再度骚动了起来,但终于还是喊话,要求把金子抬的更近一些……然后果然走下来一个战战兢兢的持刀之人。
此人哆哆嗦嗦,来到楼下跟前的箱子前面,随意翻上一翻,然后抓起一块来就直接跑上楼去。
而公孙珣面无表情,只是任由其施为。
一块金子送上楼后,上面的骚动声明显比之前大了很多,而很快,那声音便再度发问:“如此,你们便与我们送一辆车子进来,然后撤去这桥府的门槛,再将金子置于车上……只要不追赶我们,等我们出城二十里后自然会将小公子放下,你们……”
“你这人莫非是在说笑?”公孙珣忽然厉声质问道。“这件事情,你们求财,我们是求人,你们给我听了小公子的声音,我自然会与你们看金子;而我们让你验了金子,你们自然要让我们亲眼见一见小公子有无损伤才对?哪里就由着你们一步步下去?!且让我们也派一人上楼查看小公子有无伤势……”
“你们若是遣一个勇武过人之士上楼,仓促中将小公子夺走又如何?”
“要夺早就夺了!”公孙珣负手冷笑道。“何须现在?既然决定以钱消灾,那只要小公子在你们手上,我们又如何强攻?不过,你们若是不放心,不妨三人一起抱着小公子出来让我们远远的一看,只要看到小公子身体无碍便可。再说了,既然要逃,你们迟早要下楼让我们看的。”
楼上又是一阵骚动……然后,阁楼大门果然打开,三个贼人个个露刃持械,围着桥玄的幼子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那位‘孟德’不由朝公孙珣打了个眼色,不过后者依旧是假装未闻,只是继续与那三个贼人对话,一会要这三人展示一下小公子的四肢,一会又亲自问小公子有无被打……
不过,眼看着这三个劫持犯终于不耐烦的时候,公孙珣也是终于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既如此,我现在就让人把门槛去掉,将车子送来,然后便引众撤去。”
三个贼人当即大喜。
公孙珣又道:“便是刚才未曾亲手验过黄金的两位,也不妨下楼来验……反正小公子在你们手上。”
三人中的二人相顾一眼,一来,下面那个年轻人终究是一直很讲道理,未曾失信;二来,他们也终究只是为了求财,就在楼梯下的金子也着实让人眼热。
于是,这二人不由大胆起来,只让那之前去验过金子的第三人一手持刀一手抱着桥玄的小公子返回楼内,然后便毫无顾忌的直接去楼下探查金子。
而当二人在箱子前翻腾了一阵,见到公孙珣和他身后的数十人都无多余动作,便愈发大胆起来,其中一人还张口赞叹:
“不想生平竟然能见到如此多的真金!”
公孙珣听得清楚,知道此人便是之前一直与自己说话的那人,便微微笑着抬起手来,往箱子前一指:“那人便是贼首,射!”
话音既落,不及两个贼人反应过来,也不及那‘孟德’反应过来,只见数十支箭便如疾风一般密密麻麻的攒射过来,直接将这二人钉死在这满箱黄金之上。
‘孟德’半响无语,只觉得耳旁一片嗡鸣之声而已,又隐约看见那公孙珣昂然对着楼上厉声斥责什么,想来应该是在与最后一人摊牌。
而良久,等‘孟德’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以后,阁楼上居然已经开了一条缝隙。
“我与你直言,桥公有命,便是不要小公子的性命,也不许放过贼人!”公孙珣继续大声呼喝道。“不过,贼首已死,你若是能弃暗投明,将小公子安全交出,我代桥公向你作保,总是可以轻判入狱的……等到大赦之日,说不定也就出来了。”
楼上那人凄惶不可终日:“若是骗我又如何?”
“我便是骗你,你也不至于如这二人一般被乱箭射穿,死无葬身之地吧?!”话到此处,公孙珣从旁边韩当手里接过弓箭来,抬手一箭射在了阁楼窗上。“与你三息时间,速速与我出来,否则必让你如这二人一般乱箭穿心而死!”
根本不用什么三息,话音刚落,阁楼大门便被打开了。
公孙珣冷笑一声,直接将手中拉满的弓矢放松放低了下来,那孟德见状也不管不顾,居然直接跑上楼去就要接人。
然而,看着此人冲上楼去的背影,公孙珣却是不禁心中一动。
——————我是死无葬身之地的分割线——————
“玄少子十岁,独游门次,卒有三人持杖劫执之,入舍登楼,就玄求货。有顷,司隶校尉阳球率河南尹、洛阳令围守玄家。球等恐并杀其子,未欲迫之。玄泪目呼曰:‘奸人无状,玄岂以一子之命而纵国贼乎!’遂促令兵进。”——《后汉书》。桥玄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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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更胜()
“诸位不曾亲眼所见,实在是难以言述,然而我曹孟德今日才知道,天下果然有人能杀贼于笑谈之中,弱冠既有古名将之风。由此可见,那火烧弹汗之战又是何等风采……”
公孙珣走出桥府大门时,正听到那‘孟德’在如此夸赞自己,而他却只是束手立于桥府门前一侧,任由那些士卒、宾客将尸首、黄金给抬出来,也任由那‘孟德’在彼处替自己大出风头。
不过,大家终究不是糊涂蛋,尤其是桥玄,别看他垂垂老矣,可是若论心神坚定,眼光通透,这天底下怕是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他。所以,在稍微抚慰了一下自己的小儿子之后,这位朝中第一长者,便喝止了其他人,然后亲自挽着自己的儿子过来道谢了。
“文琪,大恩不言谢……”
“桥公不必再说什么了。”公孙珣忽然抬手制止道。“我也不用桥公来谢,今日我救你一子,正是要挟恩图报。”
桥玄微微颔首:“受恩当偿,怎么能等着别人主动求报呢?乔某既然受你大恩,那自然就不会再说什么可恃不可恃了,力所能及之处必然要助你一臂之力……我这就入宫请见天子。”
得到对方的承诺,公孙珣不由将积攒了半日的郁气一口呼出。
而转过身来,桥玄自去北宫,那些权贵邻居自然要取回各家带血的金子,阳球也自然要和属下带着尸首和仅存的一名贼人回去善后,其余来支援的朝廷各部治安力量也是如潮水般退走,便是自家的义从,公孙珣也直接让韩当领着他们回去了……
一时间,之前堵得严严实实的桥府周边迅速恢复了平日的冷清,只有那‘孟德’与公孙珣兀自留在原处。
“孟德兄。”四下再无杂事,公孙珣终于能够和这个矮个子眯眯眼的男人正式结识一番了。“可是沛国谯城曹孟德在此?珣久仰大名,不想今日诸事繁杂,到现在才能与兄见礼,还请贤兄不要怪罪。”
“文琪何必如此拘束?”对方哈哈一笑,浑然不以为意。“你我如此相识之法,胜过在酒宴上文绉绉的见礼十倍!再说了,像你这种人物,我之前便神交久矣,今日一见,其实恰如故人重逢。”
公孙珣想起自家母亲口中此人的行事作风,心下了然,倒也是当即改容笑道:“既然是故人相逢,哪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