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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无虑候再度失笑:“如此说来倒是怪我!”
说着,这位无虑候也不在意对方之前的恫吓,而是转向了旁边的李进:“这位李县长呢,你也是假名假姓假县长不成?”
“县长是不假的。”那矮胖忠厚的‘李县长’憨笑一声,不由尴尬言道。“但姓名和去处也是假的……不瞒方伯与君侯,也与两位请罪了,在下济阴董昭,字公仁,乃是尚书台刚刚点任的襄国长。”
那无虑候听得此言,不知为何,隐隐面露疑惑,看样子似乎是听过此人却又一时记不清来历的样子。
但是,旁边的刘焉父子此时却已经目瞪口呆了。
“你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如何也来骗人?!”终究是刘范年轻,第一个忍耐不住。“一路上居然都是装的吗?”
“公子何出此言啊?”那董昭董公仁依旧是一副忠厚无奈样子。“不是你先说方伯是襄国长吗?既如此,我还能说实话吗?而且当昨日哪里知道方伯是方伯,若是有难言之隐冒充官员,贸然揭穿,岂不是会害人?”
“这倒也是啊?!”刘范居然一时无言。“倒真是我们逼你改了名字、官职,你也真是老实,明知我们是冒充依然心存善意不愿揭穿……”
“只是,你如何又如此之巧,恰好是襄国长呢?”便是刘焉也揪着胡子无语了起来。
那董昭愈发无奈:“方伯……这襄国长不是勾结盗匪被无虑候杀了吗?我一刚举孝廉半年的郎官,此时被点官,不该正被尚书台点到此处吗?”
公孙珣闻得此言,也是暂且放下对方姓名来历,然后仰头哈哈大笑起来:“我知道了,董公仁真是忠厚老实!”
董昭惊愕色变:“君侯此话何意?”
公孙珣笑而不语=答,只是复又朝着刘焉拱手一礼:
“方伯甫一到任便变名私服,辛苦查探,堪称尽职尽责;襄国长处惊不变,心存善念,却也是忠厚老实……想来不久这赵国便要传唱,尽职尽责刘方伯,忠厚老实董县长了!”
对方如此称赞,似乎是好意,但刘焉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赵国匪患既平,又恰逢方伯与襄国长到任……而且,恰好我妻也从辽地赶来团聚,三喜临门,正该大举宴席,以示庆祝!”公孙珣不以为意,反而扬手相邀。“两位,还请随我一起入内,共享一杯薄酒。”
刘焉看了眼眼前豪气大方之人,一边难免尴尬,一边却也暗自叹服对方的豪气,便只好放下立威的念头,哂笑一声,接受了邀请,准备折身宴饮。
“对了,”刚一转身,那刘焉想起下午之事,复有捻须摇头失笑。“其实于无虑候而言何止是三喜?据我所知,你家赵夫人今日刚刚为无虑候提了一门亲事,乃是城南秦氏女……想来此时已经成了,如此便是四喜临门!”
公孙珣登时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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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昭字公仁,济阴定陶人也。举孝廉,除襄国长……过邯郸,时太祖为邯郸令,谒而见。太祖见其人而笑:‘董公仁望之忠厚,实则内秀,将为社稷臣也’。左右奇而问之,太祖应:‘昔我不得志于洛中,以白身谒袁本初,亦忠厚如彼。’众默之。”——《新燕书》。卷七十。列传第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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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摒除万般事(上)()
“公仁居然与我同岁吗?”
“方伯与公仁从洛中来,可知道我两位恩师身体如何?”
“我族兄公孙伯圭也去年冬日举的孝廉,如今听说入了虎贲军为郎,不知公仁可曾与他见过他?”
“颇为知名?这倒也是,我大兄终究是……洛中皆知是白马中郎的族兄?哦……”
“蔡伯喈被赦免了?也是,阳公与王甫同归于尽,他倒是因祸得福了。更新最快”
“方伯在阳城山教学十八载?!十八年前……”
“江夏黄氏也确实与方伯是姻亲,蒯氏、蔡氏也相交数代的亲朋……真是奇了怪了,方伯既然在荆州如此根深蒂固,为何……算了!”
“李进并非虚人……济阴李氏人口数万?!一家豪强的实力便抵得上半个赵国的豪强隐匿户口了,这种人在乘氏,谁去做官能顶用?”
宴席之上,公孙珣自然是让刘焉独自坐了主位,毕竟人家官职、年龄、身份都是远远超出其他人的,然后又格外谦让董昭,让他做了左手位,自己则坐了右手位,再让一众下属坐列位相陪。
不过,大概是之前种种见闻‘震住了’两位客人,所以整场筵席下来,倒依旧是公孙珣尽握主动,侃侃而言,而刘焉与董昭却只是勉力应对而已。
当然了,公孙珣也不是说要刻意表现,然后试图给再这两位客人来什么多余的下马威……他是真的对这二人很感兴趣。
刘焉刘君郎,按照自家老娘的说法,这可是大汉朝第一位做下事实割据的主,而且上来就割据了一州之地,同时还是恢复州牧制度,造成地方全面割据的建言人……换言之,煌煌大汉的崩塌,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少不了此人的一份责任。
可是偏偏此人却又是地道的汉室宗亲,也是让人心生感慨。
至于董昭董公仁,虽然印象不是很深刻,但公孙珣很确定对方应该是个有名有姓的智计人士,只是名声不显,所以自家老娘只是隐约知其人而不知其事,这才在和自己的交流中弄的稀里糊涂。
讲实话,这种‘稀里糊涂’随着公孙珣见识与经历的增长其实是变得越来越多的,很多事情都是似模似样,但总归是大局没有出入……而且再说了,即便是抛开这个名字,仅凭对方一路上将刘焉父子摆弄的团团转,却还让对方生不出任何恶感,公孙珣也要高看这位‘老实人’一眼的。
毕竟,无论什么时候,出色的伪装都是一种令人叹服的手段。
总之,宴会总体上显得很有活力,也很轻松,同时还挺有新意……铁锅和炒菜这种东西毕竟是刚刚普及开,冀州这边都还是新鲜玩意,何况两个刚刚从洛阳来的人呢?
实际上,如果照这个架势下去,赵国的实际把控者公孙珣,应该会和新来的冀州刺史以及新的邻县县长建立起一种比较润滑的官场关系。
甚至可以想象,那刘焉刚才在门口板着脸说什么调查邯郸令擅杀县长一事,此番宴会之后也应该会以一种正儿八经却又稀里糊涂的方式得到解决。
然而,偏偏公孙珣依然对此并不知足,甚至有些给脸不要脸的感觉。
“方伯。”酒过三巡,过了相互问候了解的阶段,双方都有些熏熏然的时候,公孙珣忽然开口。“你此行既然是为我擅杀一事而来,又主动现身,想来心下已有决断,不知将如何处置于我?”
宴会分成多个场地,此次回师的兵卒是回到了各自营地,赏赐了牛酒,而大部分军官、郡县吏员则是在公孙珣新府邸的庭院中,而少部分高级军官、吏员、亲信则是陪着公孙珣在堂中招待新任冀州刺史与新来的襄国长。
所以,此言一出,堂外依旧热闹非凡,但堂中的气氛却不禁一肃,很多人闻言立即盯住了独坐在上首的刘焉,便是董昭和刘范一时都有些紧张。
“那邯郸令以为呢?”刘焉心下暗骂,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将就筷子暂时放下而已。“你当日如此行事,不避左右,甚至还专门聚拢国中名族围观,想来也是对自己行为有所担当的意思吧?”
“方伯是要下吏当庭自辩吗?”公孙珣昂然反问。
“你若想自辩那就自辩吧!”刘焉也是愈发无奈。
“下吏以为,”公孙珣闻言居然真就放下手中酒杯,然后起身来到堂前,摆出了一副受审人的模样,昂然作答。“当日我所作所为并无半点过失……”
刘焉登时脸上一黑。
“所谓州郡之间谣传愈矩之事,无外乎是擅自擒拿和杀之太速而已。”公孙珣继续扬声解释道。“然而,实际上擒住甄度的人,乃是国中功曹吕范还有郎中令赵平;而当日下吏杀人也是先得了国相用印的文书……”
“且住。”刘焉无奈打断对方道。“邯郸令,此事详情经过我已经尽知,你无须多言……我只问你,这为官为吏之道,难道只**而不论德吗?这件事情只以制度而言,我固然不能说你有罪,可你既然尊我一声方伯,那我问你,一州方伯难道只能以法度来纠责这一州九郡的官吏吗?”
“难道这天下真的可以安定到论法又论德吗?”公孙珣借着酒劲反驳道。“能论其一已经不错了!方伯在阳城山十八年,甫一出山,先为洛阳令,再为冀州伯,莫不是还以为这天下是十八年前的天下吧?”
“此言何意?!”刘焉终究也是喝了不少,半惊半怒之下也是不顾形象,居然拍案而起。“天下太平,如何出此荒谬之言?”
“方伯。”公孙珣也是凛然相对。“我且问你,十八年前可有升官要交钱的规矩?十八年前可有天下士人泰半禁锢?十八年前可有阉尹执政十余载的前科?我告诉方伯吧,如今这天下,禁锢士人愤愤难平,豪强大户无出头之日,百姓亦无立足之地,民怨四起,盗匪流离……从上头看,恰是难得太平,从中间和底下看,却是人心俱丧,上下皆怨!”
“焉至于此?!”刘焉勃然抗辩。“危言耸听!”
“焉至于此,为天子牧守一州,”公孙珣借着酒意戏谑笑道。“更应该保护下吏这种真正忧国忧民做事之人,怎么能够为了一个该死上一万遍的罪人来专门找我的茬呢?又是私服潜行,又是当堂怒斥,莫不是来时受了朝中权贵的贿赂,要替王甫等人报仇?!”
“你怎么能辱我父亲?!”刘焉尚未出声,旁边的刘范却愤然站了起来,同时往腰间摸去。
公孙珣确实是在‘辱’刘焉!
首先,‘焉至于此’这句话就是一个拿对方名字开涮的极不礼貌举止,仅凭这个刘范就有拔刀的理由了;其次,质疑对方政治立场……虽然真正到了刘焉这个级别的官员,跟阉宦打交道是免不了的事情,但有些话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尤其是刘焉本人除了宗室身份外,还有着很标准的士人标签;最后,说到底,刘焉是冀州刺史,虽然他老人家还没有劝天子恢复州牧制度,这个官还是个六百石级别的‘小官’,但实际上却依然是一州长吏,代表中枢生杀予夺,而公孙珣一个邯郸令,所谓上下之别清晰无误,此时以下犯上的嫌疑是免不了的。
所以,也就难怪刘范生气成这个样子。
然而,这位孝子愤然之下想要拔刀,一摸之下才陡然想起,他们父子一路上赶着驴车过来,所谓私服潜行,车子里固然藏着两把刀防身,可此时宴会中腰中又怎么会有刀呢?
而且更可怕的是,刘范腰中无刀,堂前堂后不少人却是配着刀的,此时听到堂中动静,倒是个个侧目,尤其是席中几名看起来形象粗鲁的军官,此时居然也是往腰中摸去。
上首的刘焉捻着胡子看向自家的好儿子,又是心疼又是好气。心疼是心疼自家儿子孝顺,懂得为自己出头,好气却又是在气他愚蠢……须知道,这是人家的地盘,是能翻脸的地方吗?
而几乎是同一时刻,吕范、审配、董昭、娄圭、王修,这五人同时起身,俨然是要救一救场。不过,眼见着其余人等一起起身,他们五人反而一起迟疑了片刻。
公孙珣见状不由大笑,却是在众人颇为无奈的目光中回身到自己座位前满上了一杯酒,然后一手捧杯一手拎着自己的椅子走到上首刘焉身旁。
“方伯远来,席中仓促,也没什么取乐的东西,所以特意出来为戏,逗一逗大家,”公孙珣放下椅子,双手捧杯而笑。“言语中有所冒犯,还请方伯见谅。”
刘焉看了对方一眼,也是放下捻着胡子的手,一声大笑,就接过对方赔罪的酒一饮而尽。
一时间,满堂哄笑,吕范等人也都各自落座,唯独刘范像个傻子一样,尴尬了好久才在董昭的悄然示意下悻悻然坐了下来。
“下吏刚才所言俱是戏言。”赔礼之后,公孙珣居然就势坐在了刘焉身旁,却是难得正色起来。“方伯受天子命,巡视冀州九郡,若是真觉得我当日所行有所失格,还请放心处置,此事确实是我公孙珣一人为之,我也绝无半点推脱之意。”
刘焉一时捻须干笑。
“不过,”公孙珣亲手捧壶为对方满上酒杯后也是再度失笑。“之前唯独一言出自真心……越矩不越矩且不多言,可下吏却自问不负于职,此番来邯郸乃是要做事的。然而,之前清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