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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28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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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掠、偷盗,还是这么多人,俨然便是群盗了!”关羽怒极言道。“即刻依法枭首示众!”

    人赃俱获,那几个盗贼闻言并不敢喊冤,只能磕头求饶……但刚刚经历如此大战的汉军骑士又如何会跟他们讲仁慈,刚一得令,便几乎是立即动手,直接砍下了这些人的首级。

    实际上,此时官寺前的街道上,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卒,甚至是眼见到官军入驻却凛然无犯所以好奇出来围观的百姓,居然无一人有所触动。

    这就是战乱之下的人心……人命不值钱的,何况是有法可依下对盗贼的处斩呢?

    “回禀司马,这几人是闾里指认纵火!”

    “斩!”

    “司马,这几人是黄巾溃兵,从东武阳逃回来的,被本地人指认……”

    “回到此处后可还有作恶?”

    “未曾言。”

    “黄河畔死人太多了,不必多造杀生,充为军中陪隶好了。”

    “喏。”

    “这个束发少年又犯了何罪?”关羽不由微微皱眉。

    “回禀司马。”听到询问,这名被捆缚着双臂的少年身后,一个嘴唇肿胀的屯长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是个盗马的小贼!”

    关羽循声望去,果然看到这屯长身后有人牵着一匹高大白色骏马,也是不由心下了然,然后微微叹气摇头。

    “将军在上!”这少年浑身邋遢,衣着破旧,闻言登时挣扎大喊。“这马不是我偷来的!”

    “莫要狡辩。”关羽见此人年纪极小,终究是不想不教而诛。“你如此衣着,俨然是城中闾左无赖,如何有这么一匹神骏之马?俨然是黄巾贼败,我军又未至,城中乱起,你趁机偷盗而来的!”

    “将军请明鉴!”这少年闻言愈发挣扎不止,引得身后两名甲士赶紧出手按住,倒显得有几分膂力。“这马虽然是我趁着城中乱时夺来的,却非是偷盗……放开我!”

    “让他说!”关羽挥手斥退了那两名甲士。“非是你物,如何不算偷盗?”

    “回禀大将军!”在地上昂然作答的无赖少年口中,关羽这官俨然越做越大了。“这是城中一个黄巾贼头目的马,战败后他领人回城,想收拾细软逃跑,被之前匿在家中的县中贼曹领人追杀驱赶走了。我年少,并未参与此事,可是看到那黄巾贼头目趁着暮色领人仓促逃走又无人追索时,便趁着路熟与夜色独自一人追了上去,结果在城西十几里外追到了他们……”

    “你莫说你一人宰了一群黄巾贼,抢了马来!”那嘴角肿着的屯长实在是听不下去。

    “他们人多,我自然不敢动手!”这少年面色涨红,愤然回头答道。“便趁着他们不备,直接解开马缰,纵马逃了回来……彼辈果然不敢来追!”

    “不还是如我所想,是个盗马贼吗?我在街上一遇到你牵着此马,便猜到是如此。”这屯长说完便笑,却又戛然而止,俨然是联想到了关羽的脾气,然后意识到自己嘴角是白挨这无赖少年的脑壳一撞了。

    “好了。”关羽果然捻须言道。“如此倒也说得通……且解了他的捆缚,让他牵马在旁侯立,等处置好人犯,待会问问那贼曹,若对的上,便放了他就是。”

    下面屯长虽然愤愤,却哪里敢说个不字,立即拔出刀来划开了少年背上绳索。

    孰料,这少年甫一被释放,便回身夺过马来,复又急促牵到关羽身前,然后执绳跪地相拜。

    “这是何意?”关羽凛然问道。

    “将军!”少年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撑地,连连叩首不止。“此马献给将军,请许我从军!”

    关羽难得叹气,并摇头不止:“你才多大?”

    “十七……不对,明日就十八了!”少年赶紧应声。

    “将军莫要被他骗了,他今年刚束发,十五。”身后有人忍不住喊道。“乃是城中有名的小无赖,素来偷鸡摸狗,全然无状!”

    “不要乱扯!”少年面色涨红回喊,复又恳切对关羽言道。“将军,我今年实为十六,而且在城中打架素来是号称西城第一的。”

    此言一出,莫说周围军官、骑士,便是那些围观百姓也俱皆哄笑起来。

    “十六也好,十五也罢!”关羽强忍住耐性呵斥道。“如此年纪正该在家好好上进,或是读书,或是习武,哪里便要从军?”

    “将军!”这少年依旧不依不饶。“我父母早亡,家贫如洗,仅靠族中接济才能活下去,如何上进?”

    关羽懒得听他多言,直接挥手让人把这小无赖拉下去。

    见到对方如此反应,这无赖少年愈发大急:“将军明鉴,我非是一时之念,若非族中不许从黄巾贼,否则当日便裹了黄巾了!之前盗马,也是听说官军最精锐者皆骑白马,这才弃那黄巾贼头目的金银于不顾,只盗白马便回的!”

    关羽难得失笑,却依旧不答。

    关云长身侧两名军官亲自动手,轻松将地上这少年拽起来往旁边扯去,少年不敢再反抗,只能边退边喊:“将军收了我吧!我辈闾左贫民,黄巾贼未起时宛如草芥,黄巾贼起时亦如草芥,黄巾贼走时还是如草芥……徒然一身,若不能持刀而起,还能如何?今日不能为官军,难道是要逼我去做贼吗?!”

    “拖回来!”关羽忽然色变。

    邋里邋遢、衣衫褴褛的无赖少年自知失言,被拽回来后更是想起之前被砍的那些盗贼首级,一时手脚冰凉,四肢俱颤。

    关羽看到这一幕,本想呵斥几句,反而心下一软。

    “你父母俱皆早死?”沉默了好一会,关羽方才缓缓问道。“族中也只管你不饿死?”

    “是!”少年小心应道。

    “你年岁未到。”关羽认真言道。“军中不会收你为正卒的,更不要说入白马义从了。但这匹马确实神骏……”

    “愿献与将军!”少年闻言赶紧叩首。“亦不求投军了。”

    “我如何贪你一马?”关羽当即怒目道。“我是说,若你献马与我家中郎将,我便做主,让你入我部,拿半饷,做我私卫。须知我有一兵器,重八十二斤,虽然锋利无比,却因极重,难得使用。故此每每上阵,都使一亲卫骑马在旁,为我负刀。而我又见你颇有膂力……”

    “愿为将军负刀!”无赖少年惊喜昂头作声。“当官军非只管饱饭,居然还有饷钱拿吗?比黄巾贼强多了!”

    关羽闻言怒气半消:“你叫什么名字?”

    “潘璋!”无赖少年赶紧再度叩首。“发干本地人潘璋!”

    “潘璋吗?”关羽俯身按其背而道。“我在河东时曾听本地老人说,当年西凉兵乱,招募子弟从军,多有束发少年匆忙而走,彼时,家中长者便为之裹头以作加冠!你今日既然随了我,族中又无看顾之德,我便做主为你加冠取字好了……你名为璋,便取珪字,又粗鲁不学,正该习文……如此,便叫文珪如何?”

    少年听完此言,不及叩首做谢,却居然情不自禁,泪流不止,一时间连自己新字是什么都迷糊了。

    且不提潘璋潘文珪如何对命中贵人关羽感激涕零,也不提公孙珣如何分遣诸将扫荡安顿河北局势。只说随着这日天色渐暗,由于大战和溃兵都在河北发生,河南诸县,尤其是始终没有被黄巾贼攻下的东阿县城,此时却依旧显得秩序井然。

    “仲德公。”烛火下,当日助程立夺回东阿县丞的本地大户薛房,此刻正局促坐在一高凳上,然后恭敬对着改了名字的程昱汇报着什么。“如你所言那般,我等没有为难故意为难县令,他要我们族中青壮去随县卒去光复范县,我等也无丝毫推辞。”

    “那不就得了。”程昱继续翻看着手中的《太平经》,连头都不带抬的。“还有何事吗?”

    “哎,”这薛房小心问道。“诸家诸户都想让我问一问仲德公……”

    “问我什么?”程昱无奈放下手中书卷。“是问我为何辞去县吏,还是问我为何要你们尽力配合闻人县令?”

    “都有。”

    “世道要乱了。”程昱难得叹气,然后掩卷坦然答道。“我今年四十四岁,已然老朽,辞去吏职安守家中,难道不行吗?”

    “这……”

    “我知道你们什么意思。”程昱继续言道。“我既然推辞了公孙将军的征召就不会出尔反尔的,说要守乡梓也会守下去的……以后但凡乡中有祸事,你们尽管来寻我便是。”

    薛房当即松了一口气。

    “至于说闻人县令。”程昱复又摇头冷笑道。“我今日已不是他属吏,便也无所顾忌了。他固然是个废物,可终究是六百石县令,是汉室的命官!我让你们遵从他,不是要你们遵从闻人生这三字,乃是要你们谨守本分,遵从东阿县君!懂了吗?”

    “懂了。”薛房赶紧起身行礼,一副受教的样子,也不知道是真懂还是假懂。“多谢仲德公解惑,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了。”

    “那我也不送了。”程昱倒是干脆。“路上小心。”

    薛房不再多言,径直离开了堂上,又由程昱长子程武送着一路出了程府,这才登车回家。

    话说,自从王度从了贼以后,这薛氏便是实打实的东阿第一大户了,所以薛房手下数十精壮各自持刀小心护卫,一路上浩浩荡荡、横冲直撞,从县寺前路过也不停歇,倒也显得威势十足。

    不过,如此高调姿态却又引得暮色中立在县寺门内的一人掩鼻怒目,细细看来,此人正是‘守土有功’的本地县令闻人生。

    “彼辈豪强姿态,端是无德,如今更仗着功高屡屡轻视于我,若非是还要用得着彼辈,否则迟早要折辱一番,以出我胸中恶气。”闻人生放下掩鼻之手,干脆言道。

    “县君何必生气?”立在闻人生一旁的一人立即躬身谄笑。“县君守土有功,此番又收复范县,不等数月乱平,必然要高升他处,届时县君临行前寻得一事,好生折辱嘲讽这薛房一番便是。”

    闻人生笑而不语,只是居高临下盯着此人睥睨问道:“且不说此事,王亭长,你刚才说今日下午在那王度宅中寻到了他掩藏的许多财物,其中还有两件周时的古物……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这亭长赶紧正色答道。“乃是下午刚刚发掘出的,财货古物俱在,小吏怎敢欺瞒县君?王度那贼的老宅就在城内,若县君不弃,小吏现在便为县君赶车,须臾便到,请您亲自过目!”

    “也罢!”闻人生思索片刻,却还是颔首相对。“若是明日再去,两件古物或许还在,财货怕是要被你们这些奸猾小吏给偷盗的干净!”

    这王亭长赶紧便去门内驾自己来时之车。

    “且住!你也姓王,想必是王度远房宗族,为何如此殷勤呢?”即将登车之时,这闻人县令却忽然想起一事。

    “正是如此,才要殷勤啊!”这亭长在车上愈发苦笑。

    闻人生听得此言,得意大笑,然后便坐上车子,然后又让两个心腹文员,四名县卒依次跟着,这才任由这车子往城西而去。

    就这样,车子果然是如着亭长所言那般须臾而至,而城西王度老宅中也果然是灯火通明,并早有几十名举着火把、持着锄棍的壮丁在此久候……更要命的是,只来到院门前,未及进入,闻人生便亲眼看到院中火把之下有一堆钱帛堆积散乱,数量颇多!

    于是乎,闻人县令不疑有他,便直接下车带着那两个吏员、四个县卒冲入院中。而王度的远方族人,也就是那位亭长了,最后才进来,却是直接返身关上了院门。

    四个县卒、两个县吏都来不及出声,便软绵绵的倒下,而直到钢刀架在脖子上,闻人生才悚然而惊,却也不敢出声了。

    “先割了他的舌头。”

    一名大汉从阴影中走出,闻人生愈发惊恐,因为他隐约认得此人乃是王度的心腹。

    担此时什么都来不及了,不等闻人县令惊恐发喊,便有四五名大汉各自捏住他驱赶,其中两人更是强行掰开他嘴,一人直截了当将一柄带着浓烈腥气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了他的口中……闻人生只是觉得一阵剧痛,然后就鼻涕眼泪乃至于屎尿齐流了。

    “诸位!”那为首之人见到此景并没有什么愉悦心态,反而是面色黯然。“王君死得其所,我等无话可说,可所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等被王君养了这么多年,若不能为其有所为,又有什么脸面苟活呢?”

    众人手持火把,包括那名王姓亭长在内都默然静听。

    “王君死前所言清楚无误,他造反、起事俱是因为此人折辱过甚……万事王君去为,恶名王君来担,而此人却整日在寺内坐啸,坐收功劳,到最后居然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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