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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火光下,公孙珣举杯起身,刚要说话,却又忽然心中一动,转而说了一个让人难以理解的词汇。
“君侯何言可惜”孙坚拱手问道。“如此大胜之下,又难得豪杰汇至,咱们置酒宴饮,哪里可惜”
“正是可惜豪杰汇至啊”公孙珣举杯叹气道。“可惜孟德兄过河追索过于深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也可惜我兄公孙伯圭见在河北,随我师卢公对垒张角;还可惜,有一位旧交,唤做吕布吕奉先的也在彼处若这三人也在此,此宴堪称群英会矣”
“是不是在说我”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在台下大笑回应,而且声音由远及近。“听说刘玄德已经拿下了波才枉我与元让辛苦追出几十里,又辛苦几十里地跑回来不过回营后听说居然有宴,也是总算没让我曹操白辛苦这一日来来来,群英会在何处宴饮焉能少我”
此话说完,曹操果然一身风尘,带着夏侯惇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公孙珣举杯大笑“说曹操曹操到,孟德兄既然来了那我兄公孙瓒还有那吕奉先不在也无妨了,此宴确实是地地道道的群英会不过孟德兄,你既然来晚,便得有所表示吧”
“我自罚三杯”曹操摇头晃脑,丝毫不以为意,俨然是酒场老手。
“不可以”公孙珣依旧举杯凛然道。“当为诸君一舞”
众人哄堂大笑,纷纷要曹操来舞一曲这年头娱乐项目少,宴饮者玩嗨了亲自歌舞本就是宴席上的常态,别忘了蔡邕这老头就是因为席间别人对他跳舞而没做回应才得罪人的。
实际上,曹孟德也没有拒绝,反而直接拔剑笑道“大丈夫志怀霜雪,我既然来晚,为诸君剑舞一番又如何只是有舞没歌吗谁来为我歌一曲啊”
曹操这意思本来是要公孙珣跟他应和一番的这真是这年头宴饮的常态。
但是,公孙珣举杯四下张望,然后忽然一伸手指向了一人“玄德,今日在场之人,数你功勋最大,而且当日在緱氏山为学,你也是喝惯了酒的,便由你来歌一曲,为孟德兄相和”
刘备虽然自从母亲去世少言寡语,但今日立下大功,前途在望,也是着实兴奋,便当即起身应答。
“且住”就在这时,座中一人也跟着起身道。“一人剑舞,不足为乐,今日得见诸位英豪,又蒙白马将军临阵夸耀,坚也愿持剑伴舞,以属五官中郎将”
公孙珣坐下身来,一拍几案,酒水撒了不说,还几乎要笑出眼泪来了“那就请曹孙刘三位为我这个主人歌舞一曲”
众人自然无话可说而等刘备在那里稍微思索,想了几句聊表自己心情的酒话,又稍作修饰套入酒席中的常见曲调,便立即示意宴席再开。
“且慢”公孙珣看了看那边坐着的朱儁、皇甫嵩二人,又看了看面色不渝有些古板的傅燮,然后猛地想起一事来,却也是拔出了自己那刚刚杀了人的佩刀来。“德谋何在”
程普闻言赶紧出列。
“今日宴饮,只论风月,不谈军旅,万事不忌,务必放肆一饮你持我刀,再移我节杖至你身后,为此宴监酒令,敢以礼仪、军旅事相论者,杀无赦”言罢,公孙珣便佩刀递给对方,然后复又一甩带着血渍的衣袖,对着台中已经准备好的曹孙刘三人昂然笑道。“你三人速速开始,莫要误了大家兴致”
众人一时凛然屏声,静待剑舞。
我是汉末天团曹孙刘的经纪人
“术表策为折冲校尉,行殄寇将军,兵财千余,骑数十匹,宾客愿从者数百人。比至历阳,众五六千。策将渡江转斗,忽然横槊歌曰丈夫处世兮立功名;立功名兮慰平生。慰平生兮吾将醉;吾将醉兮发狂吟凡三遍,方怆然渡江。众皆不解,独朱治知之,乃曰此先文台公伐黄巾,过颍川,会大胜,遂于淇水畔宴饮,号曰群英会。时公孙文琪在坐,公与曹孟德、刘玄德共醉舞于帐下所歌也。众遂慨然。”汉末英雄志王粲
第八章 阳翟城子伯辟贤()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公孙珣第二日从军帐中醒来后只觉得头疼欲裂,全无半点昨晚的潇洒与放肆。他隐约记得,昨晚刘备做歌,曹操、孙坚舞剑,然后自己觉得刘备的歌词太烂,主动补上了一个比较恶趣味却挺应景的歌词,又让三人来了一遍,最后才放肆一饮!
期间,貌似傅燮还来劝自己不要饮酒过度,而已经有了七八分醉意的自己好像又掏出了一首从自家老娘那里偷来的诗词以应对,并博得了一片叫好之声……什么来着?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像是这个吧?倒也不算出格,毕竟没有当众喊出,今天下英雄,唯某某与某某而已!对不对?
一念至此,公孙珣摇头苦笑,倒是酒醒了几分,然后便勉力起身,撩开军帐走了出去。
然而,甫一走出军帐,下一瞬间,这位五官中郎将便被燥热、蛙鸣、人声,还有空气中的焦糊味给弄的有些发懵起来。实际上,他的笑意也渐渐消失甚至表情凝固起来——因为抬眼望去,军营东侧的平原上到处都是黑烟和往来不断的军士、民夫、俘虏。
很显然,这是军中为了防止瘟疫而在大规模焚烧尸首……前日大战,从长社到淇水这几十里中,不知道抛洒了多少黄巾军的尸首。
面对如此情形,公孙珣当然无话可说,但是好心情却不可能再有了……浪漫和放肆只是一时的,残酷的战争才是目前的主旋律。
“文琪。”吕范从旁走来,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家主公那张僵硬的脸。“淇水中尸首已经打捞干净,你若倦怠,不妨去洗一洗。”
“无妨。”公孙珣连连摇头。“有事说事便是。”
“皇甫公和朱公今早来辞行,见文琪酣睡便直接走了。”吕范正色言道。“说是让我们去扫荡郡西北,他们带波才的首级去扫荡郡南诸城。然后俘虏和伤兵也全部留给了我们,说是协助我们焚烧尸首、打扫战场……还有,傅南容和孙文台也都各提本部去了,也是见到文琪醉卧不起便直接告辞而走。”
公孙珣稍一沉吟,便明白了过来。
话说,此番黄巾动乱,颍川十七县,仅有郡东三县得免,而所谓郡西北,不过是阳城、轮氏这两个挨着嵩山的县邑而已。而皇甫嵩和朱儁领兵去的颍川南部,却有足足十余县,而且都是昆阳、郾城、颍阳、许县(后来许都)等耳熟能详的大县、富县。
那么,在大局已定的情况下,皇甫嵩和朱儁此举其实并没有多少功劳上的说法,倒更像是在为下属抢夺战利品……这是没办法的事情,这年头哪怕是正规军也要靠这个来维系士气,而且之前就说了,这是朝廷中枢默认的军事人员的‘福利’。
不过……
“这是好事。”公孙珣叹气道。“他们这么做最起码没有跟我们争夺阳翟城战利品的意思……阳翟是郡治,又是波才之前的总据点,一座城所获就足够了。而且,三个持节中郎将挤在一起,也总不是个事情。”
“我也是这么想的。”吕范坦然言道。“既如此,文琪可有分派?”
“让杨开、牵招这两个省心的人去取轮氏、阳城,以求速速打开往洛阳的通道!”
“喏!”
“你来替我写一篇正式奏疏,细细讲解此战……大层面上就按照与那两位的默契,推功给朱公伟,只说此战全然是他总揽指挥。但下面军官们的功劳,就不必有所掩饰了。”
“喏。”
“德谋不可能再有所封赏了,可以将他的功绩分润一些出去给别人……”
“……明白了。”
“然后便是敦促全军,赶紧烧完尸首,再驱赶俘虏,一起到阳翟汇合。”公孙珣看着眼前处处黑烟,不禁再度摇头。
“这是自然。”吕范也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烟柱,然后无奈摇头。
“对了。”公孙珣忽然又想到一事。“别忘了要派信使给审正南,让他提前取些金银钱帛等便于保存、输送的东西出来,准备用作赏赐,到地方咱们就大赏军士……届时轮氏、阳城一下,道路一通,河内、并州、甚至幽州的士卒就又可以把赏赐安全送回家了,这样也能让后勤松快一些,否则人人背着几匹布行军算怎么回事?一定不要耽搁事,因为朝中旨意不知道什么就会过来。”
“文琪,军中赏赐过多,又从洛阳招摇过市,会不会引起人议论?”吕范不由蹙额建议道。“之前在洧水北面驻扎时,你就遣人护送军中河内籍、并州籍将士、民夫的赏赐回家,从陈留过境时络绎不绝,就有人说个不停。”
“议论便议论。”公孙珣摇头道。“此时军心为重,而且让中枢以为我是个贪财的,以为我德行不如皇甫嵩,岂不正好?”
话到此处,公孙珣却又不禁怔住……他俨然是又想起了自己‘缺德’的现实,然而董昭当初却建议自己让德与皇甫嵩?而且偏偏自己一直到现在还颇以为然,这是为什么?
德这个字真的是一言难尽。
“文琪在想什么?”吕子衡自然注意到了公孙珣的姿态。
而公孙珣也自然不会对吕范这个人有所隐瞒,当即便在帐外将心中疑惑給对方坦诚以对。
吕范闻言却是忍不住失笑:“文琪果然是酒未醒!”
“这是什么话?”公孙珣一时疑惑。
“德是论人的。”吕范摇头笑道。“文琪……董公仁让你让的‘德’,是对中枢而言的那种德;你自己觉得欠缺的‘德’,是对士人而言的那种;而如今你赏赐给军士们的财物,难道不也是针对军士们的‘德’吗?不过……”话到此处,吕子衡忽然面色一肃。“真正的问题在于,对于不同人而言,有时候‘德’是共通的,有时候却干脆又是相逆的,如何把握住其中分寸,依照时事作出取舍,才是文琪你最应该注意的。”
公孙珣一时恍惚,然后旋即醒悟:“不愧是子衡!我之前还以为子伯越来越长进了,现在看来,他长进的只是军旅谋略,大节上还是差了子衡你一筹的。”
吕范再度失笑:“不是说了吗?‘德’因人而异,或许只是子伯的‘德’与我不同而已,若是文琪再换个人去问,怕是又不同了!”
“所以说,”公孙珣仰头感叹道。“身边智谋之士固然越多越好,可上位者却要认清自己所需,有所取舍才对……可这又是一个矛盾了。”
“文琪且醒醒酒吧!”吕范摇头便走。
往西数十里外,颍水畔,阳翟城。
在几十名白马骑士护卫下,街道上驻足侯立的娄子伯突然忍不住在燥热的太阳底下打了一个喷嚏,然后却又继续勒马前行。
几十名骑兵不敢怠慢,也是纷纷再度护卫着对方启程。
没错,娄圭此时根本没在军营处,他昨日便奉命来到了阳翟城,乃是专门来征辟枣祗和戏忠的……公孙珣生怕战乱之下这二人会出意外,所以当日从长社出来,他一边与皇甫嵩去汇合朱儁,另一边却派遣了娄圭直接领着数十骑赶到阳翟寻人。
而娄子伯昨夜歇了一宿,今日一早便开始辛苦了起来。
他先是打探好了枣戏二人住处,然后便一边让人去审正南驻扎的县寺那里索要大笔财货,一边又遣人去郡寺去‘取’些公车,俨然是要将姿态做足……不过,在街上等了半日,审正南那边的钱老早便送来了,可公车却始终未见到!
所以,娄子伯此行乃是去郡寺寻个究竟的。
一行几十骑,跨刀骑马,引得街上路人纷纷侧目,甚至有些惊慌起来……要知道,阳翟光复不过一两日,城中血迹未干,很多人固然都急匆匆出门走亲访友,询问平安,可面对着成群结队骑马佩刀的军人,总还是让人有所畏惧的。
但是,有人不惧!
“这位将军。”郡寺内,一名连个印绶都没有,只是挂着木牌的升斗小吏昂然正色拦在一群全副武装的骑士面前,丝毫不惧。“郡府里的公车都是郡中财产,不是你们的缴获,你们不能就这么抢走。”
娄圭这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感情是遇到了一位尽忠职守的郡吏!
于是,他停了半晌方才勉力解释道:“不是抢夺,是征调!我家将军是持节五官中郎将,如今城中郡守不在,只有我家将军麾下审司马军管此城,那我们征用车子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可有文书?”这年轻小吏依旧不放。
娄圭一时语塞,但旋即无语:“阳翟刚刚光复,谁会想到郡寺内这么快就有人来看管?”
小吏也是躬身行礼:“将军明鉴,我非是无理取闹,也不是什么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