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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意味着,他距离擒获韩遂这个大功越来越远。
实际上,之前他为了追索韩遂,一路偏南,以至于来到战场最南面的渭水畔,已经引起白马义从中几名首领的不满,并招来提醒了。
吕布可不想为了一个韩遂因小失大,但如此擦肩而过,却也真的让人感觉可惜。
“韩遂到底何在?”
眼见着前方又有一股仓惶西走的叛军骑兵,吕布心下大急,居然再度直接一人越众直入敌群,好在敌军胆气已丧,所以吕布此举宛如猛虎扑羊一般惊得这些人四散而逃,根本不及反抗。
“可曾见到韩遂?”
待冲入这股骑兵中间以后,眼见身前一名带着残缺头盔的铁甲骑士低头欲逃,一无所得的吕奉先更是直接拿长矛狠狠敲在了对方头盔之上。
金铁交加,当即划出了一道火星。
那叛军军官挨了这么一下,只觉得自己脖颈一时酸麻不止,却不敢做出什么多余反应,便赶紧伏在马背上,撒手扔下兵器,复又往西面偏北处指了一指。
吕布抬眼望去,见到彼处有一大股骑兵,居然不下数百,正在往西北处逃窜,一时大喜,便抛下此人跃马去追。
身后白马义从本要转上跟来吃下这股骑兵,见状却也扔下这区区几十人,跟着吕布去西北处寻那数百叛军骑兵去了。
而滚滚烟尘之中,等吕布与白马义从纷纷转向,这头盔有所缺失的铁甲骑士却是趁势撒手从马背上滚了下来,然后在几名同样滚鞍落马的武士护卫下仓惶躲入了旁边枯黄中泛青的渭水北岸草丛内。
待骑着白马的这些人与西北面那股骑兵展开了追逐战后,其人方才颤抖着抬起头来,却正是叛军五位首领之一,也是叛军中实际上的主要领导人韩遂韩文约。
只不过,他刚刚骑得不是自己一开始被吕布瞥见时所乘的那匹骢马,头上显眼的盔翎也全然不见。
“我等真是小觑了天下英雄!”韩遂旁边一名同样伏在草丛中的汉人军官此时居然还嗓音发颤。“这次出凉州来之前,我只以为天下勇武之人不过是阎行、庞德他们,对面汉军中的勇士也不过是李傕郭汜之流,哪里能想到那卫将军麾下竟有如此强人?!咱们军中多少勇士,在他面前居然宛如稚童一般。”
“何止是强人?!”韩遂欲哭无泪。“你们居然只将他当做一勇之夫吗?彼辈分明是勇且善战,还通兵法……今日他领白马义从,一路追索,看似只是追杀我等,其实乃是一路向西之余专挑军官猎杀!若非这厮今日一路杀我数十名军官,我何至于连调兵遣将都做不到呢?九千骑兵,败得如此干脆,便是败在这几十名军官首领上了!”
旁边草丛里几名羌汉首领与亲信闻言,一时俱皆悚然。
不过稍等片刻,等气喘匀了,眼见着汉军并未有往此处查探的意思,其中一人,乃是前陇西太守李相如的亲信,却又忽然莫名开口,劝说打气了起来:“韩公莫要失措……依我看,你还是有天命所在的。”
周边众人纷纷怒目,败成这样,狼狈到趴在河边草丛里躲命,居然还有脸说什么天命吗?便是韩遂都怒目圆睁了。
孰料,此人不愧是李相如身边的文化人,他见状不慌不忙,居然在草丛里趴着说出了一番道理:“韩公你想想,若非是之前你那次落马,折断了盔翎,又趁势换了马匹,只怕刚刚已经被那人一矛给捅穿了!而如今你安然在此,难道不是天命在你,所以暗中有气运庇护,让你之前专门在逃跑路上马失前蹄吗?”
此言一出,众人还真的一时无言以对。
而韩遂也反应了过来,此时不是哭丧的时候,再加上他也明白对方的心思——李相如在后面,天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反正没他韩文约活下来的概率大,眼前这人是起了改换门庭之意,所以真不是恶意。
一念至此,韩文约也勉强收起哀容与怒气,强笑道:“王司马说的是,此番虽然战败我全能全身在此,想来将来必有成就……《淮南子》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孟子》言,故天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话没说完,忽然间,草丛中的这十来个人俱皆变色。
原来,众人皆是西凉人,又多历武事,所以几乎是同时感觉到了地面的震颤,并判断出有大股骑兵自东面赶来。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紧随白马义从而来,负责切割西凉军的汉军骑兵主力。
而果然,众人微微在草丛中抬头,隐隐看见那边杀的兴起起白马义从在稍微犹豫了一下,在和为首那名骑着神骏白马的将领交流了一些什么后,居然只是打了一个旋,便弃了对此间西凉骑兵的追杀,继而往西面陈仓城方向去了。
韩遂怔了一下,愈发感慨:“此人真是良将,情知后军既然跟上,那便应该以大局为重,往西去陈仓城断我军后路……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设身处地,谁能轻易放弃眼前斩获……”
“韩公!”旁边那王司马忽然反应过来,便赶紧喊停了对方。“趁此人离开,汉军主力骑兵未到,咱们赶紧逃吧!”
韩遂等人恍然大悟,然后即刻起身,试图寻得战场上的无主马匹,趁机逃窜,但是,韩文约刚寻得一匹马来,却又和周围几人一样,陡然怔在了那里,并冷汗迭出。
“韩公,我等往何处逃?”刚刚还鼓吹什么天命的王司马,此时又是第一个问了出来。
韩遂茫然无语……是了,那群白马骑兵已经越过了他们,往陈仓去了,身后又有大股汉军骑兵将至,自己等人该往何处逃?
东面去不得,西面去不得,北面不是不能去……但自己等人被那群白马骑兵一路撵的沿着渭水逃窜,已经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战场的最南面,若是往北走,怕是来不及吧?
随着脚下震颤声不停,韩遂与身边寥寥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不约而同看向了南面闪耀着某种摄人光芒的渭水!
“渭水能走吗?”王司马嗓音再度发颤。“冰还有多厚?我记得之前取水的时候,用长矛便可轻易捅穿冰层了。”
“弃马,脱下甲胄。”韩遂松开手里的缰绳,也是嗓音发颤。
下一刻,这十几人不管不顾,直接飞速转身往渭水河床而走,而且一边速行,一边匆忙脱下盔甲等赘物。
然而,正值午后,冰面湿滑,几人丢盔弃甲小心扶持过河,还没走到一半呢,身后大股汉军骑兵就已经出现了,惊得其中几人直接滑到,然后带累着所有扶持之人一起倒在冰面上!
“不要回头。”趴在冰上,摔得鼻青脸肿的韩遂咬牙大喊。“汉军不会冒险过河追我们,咱们速速过河!”
而果然,这些骑兵虽然看到了渭水上有零散败兵试图过河,也看到了其中有这么十几个脱了盔甲之人,大约知道他们来历不凡,但也没有冒险,更没有耽误时间。反而是赶紧奉之前徐荣的命令,在此处绕向北面,以求分割包围。
最后,居然是任由韩遂等人平安爬过了百余步宽的渭水冰层。
过得河来,众人情知彻底是逃出生天来,更是难免长出一口气。
然而就在此时,刚刚还又是《淮南子》又是《孟子》,冰层上摔倒都凛然不惧的韩遂甫一逃出生天来,却又一时哀凄不止,最后居然仰头落泪,而且越哭越难释怀。
原来,其人一开始只是想到了被那白马武士磕盔喝问以及爬冰过河的羞耻,然后却又想起了替他留守在大营的成公英,以及之前匆忙迎战被刺下战马的阎行。
其实,何止是韩遂,其余人也多如此……刚才那一战,实在是太过羞耻,他们纵横凉州数载,何曾遇到过这种级别的溃败?
九千骑兵,从交战开始就稀里糊涂的,然后一溃至此!
但羞耻归羞耻,到了这一步,又该如何呢?是,到此为止,凉州军只是溃,真正死的人还没到那份上,尤其是骑兵,若能收拢一二,说不定还能一战。
但是,好不容易爬过来,难道要再爬回去吗?
只能说,谁能想到,卫将军公孙珣派出的前锋如此强悍,居然一鼓作气便刺穿了凉州军全军呢?谁又能想到,对方身后接应大部队又是如此及时赶到,并做出了分割呢?
而哭了好一阵自,还是那王司马看在自家主公李相如死掉的概率愈发增大的份上,勉力劝了一句:“事已至此,韩公不要太过担心,想来汉军骑兵虽然分割迅速,但我军兵力毕竟雄厚,战线又这么宽,他们未必就能包围完全,至少有一多半人能从北面逃走吧?咱们赶紧动身,从上游绕过去收拢部队,然后回凉州修养数年,未必不能卷土重来?”
韩遂勉力收起哀容,然后缓缓颔首,但甫一扶着麻木的双腿在河床枯草中起身,却忽然面如死灰。
“韩公?”周围人都有些慌张。
“哪里还能有一多半人逃出生天?!”韩遂既然失声捶地喝问。“我现在只怕公孙珣在北面也放了一支骑兵……不要多,两三千,足以配合汉军骑步主力驱赶咱们的败兵向南即可!而以公孙珣之用兵如此,哪里会忘记如此布置?再以昨日之温情,今日之凌厉看,公孙珣又焉能是那种网开一面之人?”
周围众人俱皆变色。
“为今之计。”韩遂忽然又眼神茫然起来,然后猝然跪在了渭水南岸草丛之中。“只能指望我军后面的各营主力不要败的太快了。其实若能撑到天黑,还是有些许生路可走的……”
“……”
“天一黑,汉军无法辨识我等,各处都能摸黑逃逸一些,更关键的是……”满身狼藉的韩文约盯着眼前渭水冰面,一脸希冀言道。“天黑以后,河冰重新变得结实,成功过河逃亡之人或许能多上不少。”
众人纷纷颔首,但扭头看向高悬在远处陈仓城上方的太阳时,却又各自无言,然后纷纷学着韩遂跪伏在河床草丛中向北而望……
还是那句话,事到如今,他们除了如此动作外,又能做什么呢?难道要再爬回去?
同一时刻,公孙珣并不知道自己昔日故交沦落到了何种可歌可泣的地步,也不知道吕布大发神威,在遍寻韩遂不见的情况下,已经实际上完成了刺穿敌军全阵的任务。
实际上,这位卫将军依然在慢悠悠的赶路。
话说,之前开战后不久,公孙珣便获得汇报,说是叛军首领中实力最弱的一个,也就是前酒泉太守黄衍的大营已经被攻破,他便兀自向彼处赶去了。
而等到公孙珣刚一到达黄衍的大营,便复又闻得另一名叛军首领,陇西太守李相如居然也弃营而走。
这倒不能说李相如此举完全是错的……要知道,叛军五座大营,并排连横十五里,自南向北,从渭水畔开始,分别是马腾、王国、李相如、黄衍、韩遂这个顺序。而其中,李相如的大营居中,理论上是要跟旁边黄衍、王国的大营互成犄角的,但黄衍实力太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无人支援,所以上来被盖勋这种凉州前三级别的大将率五千凉州老卒给一战而破,以至于不得不弃营而走。
如此局面,居中的李相如大营便也不免瞬间陷入到了多面作战的境地,甚至很有可能会被穿插的骑兵迅速分割包围。
那么为了保全实力,趁着汉军尚未完全包围而选择撤退,也不能说毫无道理。
只不过,他这一撤,到底又把自己另一边王国的大营给暴露了出来。
王国是叛军名义上的首领,手下附属的杂牌兵马颇多,此番也没有派出骑兵去支援韩遂,所以兵力强盛,堪称各营支点。
于是乎,公孙珣复又移动旗帜,自黄衍的大营出发,穿过了李相如的大营,往王国营前,乃是意图督战的意思。
然而,未等他到达彼处,负责攻打此地的鲍信便同时受到了左右两面的支援……一边自然是李相如撤退后的当面汉军,另一边却是赶到阵前注意到了这个情况的皇甫嵩,主动下令分出的援兵。
事实证明,皇甫嵩这个临时下令使出的战术动作起到了奇效。
他当面的马腾虽然兵力不如王国,但战力和顽强程度却远胜于王国,所以一时攻打不下。而此时,调度步卒转向援助鲍信,形成三面围攻王国大营之势,却是让对方猝不及防,大营登时便告破。
而主动撤退,与突然被三面攻入的败退绝不是一回事,王国大营彻底失序,军队完全失控,几乎是迅速沦为了溃败之军。
马腾侧靠渭水立营,虽然战力未失,但见到旁边王国大营如此情景,自己眼见着便要沦为背水孤营,更兼派出两千骑兵给韩遂当什么‘支援部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