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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3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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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若是只是如此,倒还能称得上源远流长。只是这十二个俟汾氏部落为了生存,到处跟本地土著、鲜卑、乌桓通婚,血统早就乱成一锅粥了。并且还因为自家十二个部落互不统属,所以四面倒伏……用杂胡来称呼他们,简直不要太准确。

    故此,之前让那些部族首领入卢龙塞安抚之时,公孙珣根本没有太在意他们。

    至于此时公孙珣为何还能在塞外百族杂胡中想起他们的来头,倒不是说他们的故事多么有意思,而是说俟汾氏这个姓太有意思了……俟汾是鲜卑话,翻译过来是天王。

    换言之,这辽西俟汾氏十二部杂胡,翻译过来就是辽西十二天王部……这名字,想忘记也难吧?

    当然了,更多的是时候,这十二部加上他们威武霸气的名字,只是在充当笑料而已……十二天王部,加一块才两三千人,勉强自保也日。

    “俟汾肱,”篝火前,公孙珣不以为意的轻啜了一口咸鱼汤,然后微笑相询。“你们俟汾氏十二部这次有多少来寻我,又有多少去了丘力居处?说实话,我不怪你。”

    俟汾肱大概是经历了太多这样的事情,又或是早有准备,所以几乎是想都不想便下跪叩首:“大将军明鉴,我们俟汾氏十二部分散的太厉害,北面的事情我也不清楚,但是南面的三部听说大将军到了卢龙塞,便都纷纷跟过来了,想来再过几日,其余中部四部听说了大将军的动静,也一定会主动来援的……大将军与公孙珣对我们的恩德,我们一直是没有忘记的。”

    公孙珣轻笑一声,依旧不以为意,只是示意对方起身而已,他这一次是轻兵突袭,每一份战力都是极为宝贵的,不能再求全责备。

    俟汾肱大喜过望,即刻起身,眼见着公孙珣低头喝汤,却又赶紧用鲜卑话回头呵斥自己身后的人,好像是让他们取面饼来……当然了,不用想都知道,这干面饼肯定还是公孙珣之前出卢龙塞时赏给他们的。

    公孙珣依旧低头喝汤,再抬起头来时却见到一名穿着脏皮袍子的黝黑肤色青年跪在自己身前,然后双手捏着一个硬面饼奉上。

    公孙珣随手接过,但一接过来却又不禁失笑,原来,这黑厮大概是有些紧张,所以拿饼子的时候未免用力,此时松手,白饼子上居然多了个明显至极的黑手印。

    篝火旁,戏志才和田豫,还有那俟汾肱全都看到了这一幕,前两者自然不满,后者更是当即起身,一脚将地上黝黑之人踹翻在地,并连声呵斥。而那黝黑的俟汾部青年,也赶紧惊慌跪地,任由俟汾肱在他身上乱踹。

    公孙珣略懂一些鲜卑话,立即听出来这人是俟汾肱儿子……也是对这位俟汾部头人的表演感到无语。

    于是乎,公孙珣一边不动声色撕下那片带着污迹的饼皮攥在手里,一边就着汤啃了两口饼,这才喝止了对方:“俟汾头人,他手上如此脏,也是从我军令为我出征辛苦赶路而致……哪里能够因为这种事情就苛责他呢?饼我已经吃掉了,你不用怪罪他了,放他起来。”

    俟汾肱当即带着自己的黑儿子叩首感恩。

    “你唤做什么?”多年上位者的锻炼,已经让某种作态渗入到了公孙珣的骨髓里,虽然他骨子里着实瞧不起这些杂胡,但既然此时要借重人家的力量,倒也不至于说不能摆出日常姿态来。

    “回禀大将军,小儿唤做黑獭……他从小长得黑!”俟汾肱明显是怕自己儿子再惹祸,于是抢在自己儿子前叩首作答。“又喜欢在部落旁的河里面乱钻。”

    “让他自己说。”公孙珣端着汤碗拿着饼边吃边不以为然道。“我看他身体结实,也是个勇士,如何要你来替他说话?”

    “小人唤做黑獭。”这黑厮赶紧自己重复了一遍。“因为从小长得黑。”

    “长得黑是因为多有奔劳之苦,可见你日常也部落中的顶梁柱。”公孙珣稍微勉励了一句。“今日的事情不要放在心上……田豫。”

    “属下在。”尚未加冠的田豫当即应声。

    “取一把义从中用的那种上好环首刀来,送给这位黑獭天王。”公孙珣如此吩咐道,然后便低头专心喝汤,不再去管眼前这对父子的作态了。

    一夜无言,第二日一早公孙珣再度上路,急速往柳城而去。

    话说,无论是大汉朝也好,还是数万里之外的罗马也罢,甚至到了千年以后,但凡是一只成建制的常规古典式大部队,想要在行军结束后依旧保持一定战斗力,那一般而言,其速度极限乃是每日四十余里。

    想要再快一些不是不行,但却要以牺牲战斗力,或者非常规操作来应对……比如说沿途布置好补给,比如说扔下辎重,比如说全骑兵突袭。

    公孙珣此时做的,正是全骑兵突袭……不扎营,不立寨,带着七八日干粮,不吝惜马匹,负着铁锅,仓促行军。

    可即便如此,为了到达柳城后保持战斗力,也不过是一日六七十余里。而三百里距离,理论上需要五日到达。

    前两日并没有任何问题,甚至第二日下午,公孙珣还从路途中遇到的一个杂胡部落那里获知了一个绝对的好消息——他的岳父,前辽西太守,现任右将军领辽东太守,确实是疾速浮海达到了辽东,而其人甫一出现,尚未动员兵马,便吓得辽东乌桓首领苏仆延匆忙向丘力居求援,而丘力居也即刻裹挟了大量杂胡,往东面渡过小凌河,往医无闾山的方向而去了,俨然正是要去支援苏仆延。

    此事柳城周边的部落人尽皆知,而这个信息也意味着,段日余明并没说谎!

    于是乎,第三日中午,公孙珣毫不犹豫的率众渡过了大凌河,进入了路程的后半段。但就在当日晚间,前面的高顺忽然亲自送来了段日余明的又一名信使。

    “君侯速走!”此人满头大汗,见到公孙珣后直接跪地叩首。“我家主人让我来告知君侯,丘力居主力俱在东面小凌河后面,未过医无闾山……柳城怕是诱饵!”

    众人闻言一时大惊失色……而公孙珣一言不发,只是低头轻啜了一口咸鱼汤,然后才忽然将手中陶碗狠狠砸在了柔软的春日草皮之上。

    篝火的映照下,咸鱼汤洒落在地,而那个陶碗咕噜噜的滚了一圈,却依旧完好无损。

    “君侯千金之躯不能冒险,全军撤回大凌河西!”戏忠咬牙替公孙珣下令道。“我军都是骑兵,只要过河便无忧了!”

    ————我是咸鱼汤最赞的分割线————

    “太祖与乌桓战,渡大凌河,众七千余,忽有段部鲜卑遣使来报,以告乌桓单于丘力居引兵两万伏于小凌河东,正星夜而来。时众篝火啜热汤于野,咸失色惊立,汤流满地,唯太祖不动容,徐徐啜引,复举碗曰:‘此碗可扣贼!’众迺安。”——《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第二十九章 万里望河源() 
“我来断后!”向来沉默寡言的高顺突然言道。“让义从护着君侯速走,我引本部兵往东面小凌河方向拦住对方。”

    “你部千人,拿什么去挡对方数万骑兵?”公孙珣脸色铁青。“而且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再分兵吗?”

    “正要分兵层层阻隔。”戏忠面色惶急,应声反驳。“君侯你想一想,不管段部那边内情到底如何,若真有埋伏,那必然是丘力居苦心设计,倾力而来……既如此,他求得是什么?难道是要全歼我军吗?依我看,其人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所以冒险求君侯一人而已!因为只有如此,他才能去和辽东的赵公,南面的刘虞谈条件!而我们设置的阻隔,他也只会突破后便不再理睬,或者干脆绕路而行!”

    “志才先生所言不差,而且不止是高司马部,便是我们这些义从也可以带着君侯的旗帜做疑兵。”田豫也插嘴言道。“其实君侯你想想,只要你安全,辽西的大局便依然在我们身上,那些杂胡部落也绝不会轻易倒向乌桓人。届时我们这些后卫阻隔之兵,完全可以隐入山岭之间,借着这些部落,或存身或南归……这一次,只要君侯一人安,则万事安,而若是君侯千金之躯有了什么闪失,我们便是打了胜仗又有什么可说的?”

    “再说了!”戏志才忍不住跺脚低声言道。“君侯,这次除了义从与高司马部,其余都是杂胡、各郡刚刚来投军的游侠……有什么可舍不得的?”

    旁边的几名杂胡部落首领登时低头不语,而夜色中,众人最终一起看向了篝火畔面色阴晴不定的公孙珣。

    “天下事以人为本,不可以轻易言弃。”公孙珣想了半日,终究是摇头叹道。“再说了,如我所料不差,之前段日余明传来的情报是有脉络的……乌桓人的埋伏必然是丘力居在大凌河这一边,而塌顿则从上游饶过大凌河,准备断我们后路……你们即便可以在我身后层层阻隔,可若过了大凌河河塌顿却已经赶到,而我身旁又无兵马,也照样是不济事。”

    “君侯的意思是?”篝火旁的戏忠面色发白。

    “全军一起走,立刻出发。”公孙珣一边说,一边直接转身而去。

    众人不敢怠慢,赶紧熄灭、掩盖篝火,然后纷纷依照命令行事,作为白马义从的一员,田豫也自然赶紧跟上。

    “高司马且住。”就在高顺也准备转身归队之时,却不料混乱中忽然传来一声强行压住的喊声。“若追兵甚急,高司马不妨自行其是……万事以君侯安危为先。”

    高顺稍微顿了顿,然后头也不回的继续扶刀上马,便匆忙转回自己部中去了,宛如没有听到一般。

    连夜撤退,对任何军队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更不要说公孙珣这七千人里面素质参差不齐,强的固然非常强,但却只有两千不到;弱的未必真的弱,但却仓促成军,甚至其中不少杂胡部落未必稳妥。

    实际上,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个别部落借着自己熟悉地形的长处兀自逃散,俨然是准备先回家等消息再说……大不了就是天黑走散了嘛!还能如何?

    而等到后半夜,随着身后火光琳琳,这种逃散愈发明显。

    到了清晨,双方更是发生了零散交战……事实证明,段日余明这一次送来的情报再无问题,丘力居确实亲自引兵追来了,因为身后到处都是极具辨识特点的辽西白衣乌桓。

    所谓白衣乌桓,乃是说这些人受制于汉室的经济手段,无法展开独立自主的游牧活动,所以和草原上的脏袍子不同,乌桓人中的基层骑兵普遍性身穿来自于内地最便宜的白布所制之衣,手持一根长矛,并背负弓矢,用最简单却也最具性价比的方式组建了一支极具历史传统的突骑。

    曾几何时,辽西的乌桓骑兵和上谷的乌桓骑兵是汉室最可靠也最趁手的兵器,他们长期被豢养在边墙与要塞的后面,而幽州一旦发生战事,就总会有他们的身影出现。两支乌桓主力,与汉室并肩作战了百余年,却总是难以汉化,而如今大厦将倾,他们这些边角上的雇佣兵,理所当然的成为了新的叛乱源头。

    万里之外凉州之乱是从昔日最忠诚的湟中义从处开始,数千里外的并州乱象是从南匈奴开始,最后终于轮到了幽州的乌桓人。

    “汉室不可复兴!”公孙珣勒马驻足,望着身后草地上的十几具尸体莫名感慨,就在刚刚,居然有一小股乌桓骑兵忽然撞入他的中军,虽然被迅速消灭掉,但如此情况却足以说明乌桓人对他的追击是完全不计代价的,而且如今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君侯不要再感慨什么了。”戏忠在旁用沙哑的嗓音勉力提醒道,而在浓厚的夜色中,无论是其人紧紧握住缰绳却发抖的双手,还是充满了血丝的眼白,此时都不为人所知。“我们也快到地方了,这不是叹气的时候……咱们赶紧往下游走,去寻渡河之处!”

    公孙珣回头看了眼戏志才,缓缓点头,然后一声不吭在几名杂胡向导的带领下往继续往西南方向而去。

    隐约到了五更时分,照理说天色应该已经放亮,但此时辽西地区的天空却依然是蒙蒙发黑,而很快众人也察觉到了原因——连蒙蒙细雨都称不上的雨丝飘到了广阔战场上各族骑兵的脸上。

    这是好事,这种近乎于微小的春雨不足以浸透地面从而真正影响骑兵的活动,但带来的光线遮蔽却有效的掩护了汉军的逃亡。实际上,汉军也为此一度精神大振。

    而终于,随着太阳在云层后升起,开始有一些可视距离的清晨细雨中,一名杂胡骑兵忽然兴奋的来到公孙珣侧近,并大声汇报:

    “大将军!我认得这条小河……顺着小河往下走,还有五六里路就是大凌河,再顺着入河口往下走七八里,就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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