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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珣愈发嗤笑不已,却是忽然反手从韩当腰中拔出了对方的佩刀来,然后直接拖着白刃出门去了。
韩当无奈,只能紧紧跟上。
“莫户头人!”半刻钟后的城门前,公孙珣远远见到对方身影,便已经彻底忍耐不住自己的怒气了,居然是直接越过娄圭、戏忠,拖刀往前。“别来无恙!听说我不在幽州这半载,你在北地做的好大事!”
莫户袧远远见到公孙珣拖着白刃而来,却只是叩首以对:“大人!小子之前三心二意,自知不能幸免,大人若要杀我,我实在是无话可说……而小子今日前来,也并无侥幸求君侯饶我性命之意!只求君侯杀了我以后,能够留莫户部一条生路……”
“你莫户头人赏罚分明,多有威望,杀了你,莫户部怎么可能会服我?”公孙珣冷笑不已,却已经是来到了对方身前。“可若不杀你,我又怎么能去心中块垒……莫户头人,你凭什么以为,我能杀你人而赦你部族?”
“大人!君侯!卫将军!”莫户袧俯身在地,眼看着对方脚步迫近身前,刀刃都已经微微离地,却是不由浑身发抖,但嘴中依旧在为自己族人辩解不断。“小人虽然一时动摇,可莫户部整部却无罪啊!从十几年前的卢龙塞开始,莫户部以一个鲜卑小部而起,从来都是为大人舍命而为,从未有半次以刀枪对着大人!卢龙塞前对柯最阙如此!柳城阳乐之间对柯最坦如此!弹汗山前为大人指路!坐原为大人赴命!便是之前白狼山被围也是奉大人命令而为!便是这一次我一时糊涂,有所动摇,莫户部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人敢真的起刀兵对君侯!”
公孙珣不由冷笑,却是驻足在对方身前。
而言至此处,眼见着公孙珣的靴子停在眼前,莫户袧却是鼓起勇气抬起头来,继续奋力言道:“大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可以因为有怨气而杀我,反正我只是贱命一条,却居然敢忤逆大人,虽九死而无怨!可处置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性命,断一个部落的留存,大人却是要为天下人做表率的!”
“你是说我赏罚不公呢?”公孙珣低头冷笑。
“并非此意!”莫户袧仰头而答,却是泪落连连。“我何尝不知道,若非大人的恩德,我莫户袧与莫户部如何能到今日?君侯没有半点对不起我们,但这一次,真的只是我一人犯了糊涂,是我负大人,莫户部没有负大人!其实,以大人对我的恩德,当日在白狼山下我就该为大人赴死的……何来如此局面?都是我咎由自取。”
“低头!”公孙珣冷冷喝道。
莫户袧当地再度俯首对地,却是瞥见到对方手中的白刃已经来到自己脖颈之侧,也是再度抖如筛糠……因为下一刻,他的性命恐怕就真的要消失不见了。
“我最后问你一事。”公孙珣用刀刃拍打对方脖颈言道。“你给我说实话。”
“大人请讲。”人临生死,莫户袧眼泪鼻涕居然都已经不由自主的下来了。
“你到底为什么会突然动摇?”公孙珣踩住对方肩膀,难得怒气爆发。“以你的聪明,难道会弄不清局势吗?”
“当时轲比能将我包围在白狼山,然后亲自来阵前责问我,说我明明是个鲜卑人。”莫户袧忽然停止了颤抖,只是泪水止不住的沿着脸颊落入地面中。“却为何为汉人做狗?我居然不能答!”
公孙珣终于变色。
“大人,我莫户部本是鲜卑中部贵种,世居弹汗山东南慕容寺,后来遭遇战乱,部族离散十之七八,被迫迁移辽西,而父兄俱丧,才将部落托付于我,彼时父亲曾有遗言,让我重振部落,重回祖地……我虽然是个卑怯之人,却也没有忘记这个志向,在辽西小心经营,只想有朝一日能重回中部鲜卑而已,但却不料遇到了老夫人和大人!”莫户袧愈发泪水不断,居然已经哽咽了起来。“凡十余年,蒙大人天恩,部族渐渐昌盛,可却多行汉化,部落中人也多习汉语,居城市。便是我,一边想着兴复部族荣誉,一边却居然已经渐渐看不起父兄乃至祖上当年的成就,偏偏出身明白,鲜卑之身又摆在里……多年间,也是煎熬不断。所以,轲比能以重振鲜卑声威的名义邀我共盟,我才一时动摇……大人,还是那句话,我活该去死,只求绕我部族!他们真的半分都没想过背离大人!而这一次我带他们中途截杀了轲比能的败军,他们就更不可能再与鲜卑合流了!”
言至此处,莫户袧不再多言,只是伏地恸哭不止……也不知道是怕死还是念及自己父兄之事,情难自禁。
“你知道我母亲到阳乐了吗?”公孙珣面无表情,却是忽然脚上用力。
“只恨不能当面拜谢老夫人多年恩德!”莫户袧闻言愈发哽咽不止。“早知如此,我晚来几日就好了……”
公孙珣也不说话,只是目视前方,直接滑动手中刀刃。
随着对方动作,莫户袧只觉得自己耳朵下面的脖颈处一片刺痛,兼有血液喷涌而出,也是无奈闭目等死……但随着刀刃滑过,他居然再度睁开了眼睛,而且惊疑不定。
原来,公孙珣居然只割掉了其人一只耳朵。
“若非家母与你说情,你今日已经死了……河西那两千多莫户部青壮也都死了。”说着公孙珣将带血的刀子递给了身后韩当。“今日,我暂且只收你一只耳朵,于莫户部我也只收回承德城。你去城中寻我母亲吧!她有话跟你说!”
言罢,公孙珣居然扔下满是血迹的莫户袧,直接转身走了。
娄圭与戏忠不敢怠慢,纷纷转身跟上,唯有韩当无奈叹了口气,上前扶起了对方。
“义公兄!”浑身狼藉的莫户袧跟着韩当转入城内,临到安利号商栈后门处方才醒悟过来,却是猛地抓住了韩当的手腕。“我知道……全是诸位故人念在昔日旧情多有维护,否则今日我绝对活不下来!”
“你想多了!”韩当面对着这位实打实的故人也是无奈叹气。“君侯这一次确实是对你动了真怒,威势之下,我们这些人怎么可能会帮你求情?要谢,还是得谢老夫人,还有你自己!”
“我自己……”莫户袧面部刺痛,血流满面,却是不由苦笑。
“若非是你平日素来能得部众之心,杀你便要夷了莫户全族,你今日必死无疑;若非是你惊恐中尚有小心,到底都没有当众将当日替君侯杀公孙度一事当成功劳说出来,今日也必死无疑!”韩当无奈摇头叹道。“且先去洗个脸,莫要在老夫人面前卖惨!”
莫户袧恍然醒悟,却是赶紧俯首谢过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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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直指边城虎翼飞()
又停了数日以后,四月底,公孙珣正式班师转回幽州腹地。
也确实该走了。
毕竟,公孙大娘以及赵苞的到来,意味着辽西这里将有人主持军政大局,而公孙大娘更会在此处停留多日,以确保近二十万乌桓、杂胡人口最后是收编到了自家宝贝儿子的口袋里……对此,公孙珣付出的代价,则是将两个年长一些的儿子暂时留在了赵苞身侧,双方约定,等到入秋之后,公孙定和公孙平才会随着他们的祖母一起折返昌平。
而莫户袧与楼班的到来,更是意味着辽西战事的彻底结束。
不过,之所以又停了数日才走,其实也是跟莫户袧有关……用公孙大娘的话说,莫户袧能够自我觉醒民族意识,却又最终选择无条件投降,恰恰说明其人的汉化选择是经历了灵魂层面淬炼的,说不定以后反而最靠的住!而对于这种有心汉化的部族,已经予以形式上的承认,以增强他们认同感。
于是乎,公孙大娘和公孙珣一起,专门对莫户部、段部、俟汾部这三部进行了某些标志性的改编。
莫户部如今不叫莫户部了,改名叫慕容部,而莫户部全族上下,除了莫户袧一人以罪责之身,仍以莫户为姓以示警惕外,其余全部立刻改姓慕容,以示改过自新之意。
其中,莫户袧那个已经可以骑马的儿子更是被公孙大娘直接赐名慕容博。
段部倒没什么好说的,还是段部,但却不能学以前那样动辄来四个字的姓名了,以后也是要讲风俗的,比如段日余明的儿子就被大娘改名叫了段智兴。
至于合十二为一的俟汾部,新头人黑獭大概一开始就明白天王这个姓实在太过分了点,所以上来就主动请赐姓名,而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公孙大娘很别出心裁的给了对方一个叫宇文的姓,却没给他改名?
换言之,以后俟汾部就是宇文部了,黑獭天王也变成了宇文黑獭!
而且,由于所谓功高莫过救主,宇文黑獭这次立下了殊勋,再加上慕容部又必须要严厉惩罚,所以公孙珣将原本慕容部所占据的承德城正式收回以作惩处,并转而赏赐给了宇文部以作奖赏,并且允许宇文部暂时留在辽西,带头兼并多个反对编户齐民的杂胡部落以作补充,从而与莫户、段部形成实力上的平衡。
这三部,按照公孙珣的安排,俨然还是要用作幽州北面屏障的,由于三部全部出自辽西,又都一起改制为汉姓,算是正式做了公孙氏的附庸或者家臣之类的东西,所以,辽西三卫以及辽西三姓的名号,几乎是瞬间便传了出来。
但不管是辽西三卫还是辽西三姓了,五月上旬,匆匆作出安排的公孙珣还是率领数两万多平叛大军回到了卢龙塞,也回到了坚实的华北平原之上。在那里,他又汇集了剩余的数万壮丁民夫,合计五六万人,这才转身折返回了昌平。
对此,远在上谷、代郡的刘虞和鲜于辅、阎柔等人并不以为意……毕竟,从公孙珣的角度来说这次平叛确实堪称艰难,而且一度有极度危险的情况发生,他本人甚至一度失措,心境上也经历了一次难得的洗礼。可是,若是从刘虞、鲜于辅、阎柔来看,甚至是从赵苞和公孙大娘的角度而言,却未必有那么大的感触。
这是因为那次挫折,在整场战事中实在是太过短暂了,更不要说紧随其后就有一场堪称经典的大胜掩盖了这一切……于相隔千里的刘虞等人而言,甚至未必都会注意到有这么一场小挫败的出现。
至于说乌桓覆灭、轲比能败走、张纯授首……本来不就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中吗?难道卫将军出兵的时候,还有人会以为他会败?
唯一的感慨,大概是卫将军这次又挺快的,塞外孤悬,五百里路摆在那里,大军打个来回都要走二三十天,但连着打仗和善后,公孙珣却只花一个多月就结束了。
仅此而已。
但是,当公孙珣引得胜大军五万来到昌平以后,有意思的事情却发生了,因为他居然没有在昌平就地解散全军,反而是引兵继续向西,来到了居庸关西面的上谷郡郡治沮阳城(后世怀来县一代),也就是刘虞来到幽州后的州部所在,然后发出邀请,让尚在代郡高柳巡视的刘虞引新任护乌桓校尉阎柔去见他。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刘虞绝非愚蠢之辈,接到讯息也登时头皮发麻,暗叫不好,但却居然无能为力。
因为,随着公孙珣的邀请,还有数万大军继续西进,或占据广宁(后世张家口),或左右逼近宁县、马城(上谷乌桓聚居地所在,护乌桓校尉驻地),甚至还有幽州大族出身的田豫引三千骑兵疾驰而来,接手了高柳塞。
旋即,不等刘虞多想,代郡太守王泽与上谷太守高焉又亲自来请,如此局面,刘虞反而是无话可说了,只能准备转回沮阳。
而其人从高柳动身往沮阳的前一晚,还专门派人去宁县召唤阎柔,按照公孙珣的意思让后者做好准备,届时随自己一同前往。
不过,不等信使动身,阎柔却反而只带数十骑鲜卑精锐连夜奔驰到了高柳。
“随你去宁县?”刘虞连夜在私室召见了阎柔,却不料听到了如此荒谬的建议。“为何要随你去宁县?”
“刘公!”阎柔实际年龄未过三十,但多年草原生活却让他满面风尘,此时惶急难耐,眉头紧皱,配着披散的头发,更是显得年纪颇大。“如今的局面,恐怕不能善了,如果去了沮阳,说不定有不忍言之事!而去宁县,我那里有七八千鲜卑兵,还有上谷乌桓……”
“胡扯!”刘虞不等对方说完便当即呵斥了回来。“什么叫不忍言?你自己说,卫将军是能杀了我,还是能罢免我?而且洛中大将军尚在,他便是真的撕破脸将你我槛车入洛,我反而也可以从容脱身吧?反倒是随你去宁县,聚众对峙,这才难以善了吧?!”
伏在地上的阎柔倒吸一口气,却也无话可说了……如此反应,倒不是因为刘虞过于迂腐和软弱,而是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