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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闻言当即轻笑,倒是直接离开军帐主席,亲自向前来到对方身前解释:“子原误会了,只是尚未定好军略……”
“将军何必哄我?”臧洪厉声作色道。“真以为我臧洪是傻子吗?请将军明示,是不是诸位使君、郡君、将军,都担心自己私自上台组织会盟,会招来袁车骑与后将军的嫉恨?”
曹操仰起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威风凛凛,同时比自己足足高了半头的年轻人,却是心中一动,然后一声轻叹:“正是如此!”
“那我来组织会盟如何?”对方话音刚落,臧洪便扬声而言。
曹操沉默以对。
“我地位微小,却和军中诸位将军都是世交,所以上台后并不尴尬!”臧洪看都不看对方,便继续言道。“但也因为地位微小,却不至于让诸位将军相互生疑。再说,先父乃是袁氏故吏,河内与南阳两位我少年便与他们相识,应该不至于为此事而怪罪于我。”
曹操负手转身,思索利弊,却依旧沉默。
“曹将军!”臧洪见状却是忽然一声厉喝,再度叫住了对方。“这种时候还要犹豫吗?你以为我是年轻人想出风头才这么做的吗?我自少年认得两位袁将军,难道不知道他们的脾气吗?可是董卓乱政,鸩杀太后,我们身为汉臣,难道不该奋勇向前吗?”
曹操回首盯住了此人。
“曹将军,你看看这个天下!”臧洪依旧慷慨激烈。“卫将军首发檄文,却西入并州,名为讨董,实为吞并州郡!车骑将军与后将军一南一北,与洛阳近在咫尺,却蹉跎了数月而能为,如今更是因为兄弟争雄而坐失良机……大敌当前,这些大人物,个个都有私心!但他们有私心又如何?我们这些小人物,难道是因为他们才汇集在一起的吗?这些大人物没有表态,咱们就不去做事了吗?我今日做的事情,正是在学当日矫书汇众的曹将军……唯此而已!”
曹操刚要张口,那臧洪却又忽然拔出了刀来,惊得旁边其实已经听傻了的乐进和曹洪一起去摸刀……不过很快,这二人便重新撒开手来,原来那臧洪拔出刀来,却是跪在地上,捧刀奉上。
“子原这是何意?”曹操惊吓之余也是无奈反问。
“将军若信我讨董之志,便请许我,若不信,便请杀我!”臧洪虽然跪地,却昂首相对。
曹操怔了片刻,却是忽然哈哈大笑,然后亲自扶起此人:“子原如此慷慨激烈,我若不助你一臂之力,岂不是让天下有识之士瞧不起我曹操?”
臧洪倒是气色不变,也是让曹操愈发敬服。
随即,二人就在帐中,商议如何说服其余诸侯,以及会盟本身之事。
但说到一半,帐外却忽然又有人来传讯,夏侯惇听完讯息,竟是不顾臧洪在此处,匆忙入内汇报:“孟德!鲁阳来人!”
曹操不以为意:“鲁阳有袁公路、孙文台,来人不是常事吗?”
“不是使者,是有人领兵数千而来。”夏侯惇赶紧解释。“其军势已到营外,方才派人通报,以联军身份请求扎营……速速去接应吧!”
曹操身为酸枣联军的‘不管部长’,如何能不管此事?便是臧洪也知趣暂停了议题,准备与曹操一起出迎,看看袁术派了谁,又到底为何派了数千人来?
然而,曹孟德带着臧洪、夏侯惇匆匆骑马出迎,未出营寨,夏侯惇眼尖、臧洪个高,却居然都看到了营外为首之人,然后齐齐‘咦’了一声!
曹孟德莫名其妙,但等到他转出营寨大门,却是恍然大悟……原来,来人身长七尺,白面须少,大耳长臂,居然是个故人!
“孟德兄!”刘备遥遥在马上失笑拱手。
“玄德弟!”曹操也是喜出望外。“你如何自鲁阳来?”
“南方诸位诸侯表我为骑都尉,出军资让我来讨董。”刘备收起笑意,恢复了平日里不动颜色的姿态,却是不急不缓,就在马上徐徐言道。“自东南往洛阳,自然是一开始往鲁阳而去,但是到了鲁阳,蹉跎许久,后将军却忽然说南阳事他自为之,且让我来此……”
“原来如此!”曹操愈发欢喜失笑。
“元让兄!”刘备继续拱手。“多日不见!子原,徐州一别,不想你们居然赶得比我还要快一些。”
夏侯惇和臧洪自然忙不迭回礼。
“我现在就与你划拨营寨,就在我营旁,咱们一起立寨,玄德且入帐烤烤火!”曹操来到跟前,自然是与刘备这个故人握手而言。
刘备自然无不可,二人当即并马握手入营。
不过,走到辕门之下时,刘备忽然想起一事来:“孟德兄!”
“何事?”
“我自鲁阳来,有些事情也是清楚的……酸枣此处迟迟不能起兵,听说是因为袁车骑与后将军都不到,无人敢主持会盟?”
“不错,是有此事。”曹操不由眯眼轻笑,却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臧洪。
“董卓乱政,至尊陷于洛阳,这正是英雄用武之时……如何能这般拖下去?”刘备依旧面色如常。“若诸位都害怕袁车骑与后将军,那刘备却不怕!愿效孟德兄昔日矫书汇众之事,为一次天下先!你看如何?”
曹操手中一颤,却是驻马昂首,细细打量起了这位相别其实并不久的故人。
而此时,身后臧洪却是望着刘备难掩敬佩之意,然后张口而言:“今天下英雄,唯曹、刘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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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末,董卓乱政,关东同时俱起兵,众各数万,聚于酸枣,时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多孚人望,韩馥、刘岱、孔伷拥州而坐,桥瑁、张邈、张超、鲍信皆一郡一国之主,独曹操行奋武将军、刘备行骑都尉,各兵数千,无地无众,列坐于后,众多鄙,唯超功曹广陵臧洪,遍观诸侯,而后叹:‘此地诸侯虽众,然天下英雄,唯曹刘耳!’”——《世说新语》。识鉴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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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从今吹笛大军起()
刘备并未能成为执盟之人,因为曹操不可能让一个非袁氏阵营的人来做这件事情,否则袁本初肯定饶不了他这个在酸枣的代言人……没错,此时的曹操什么都没有,只是袁绍的政治代言人而已。
所以,到最后依然是袁氏故吏之子,张氏兄弟的门生,臧洪来歃血执盟。
不过,与另一个时空中离开下邳去投奔公孙瓒不同,身为骑都尉,又有数千兵马,还有多位南方诸侯支持,刘备刘玄德倒也堂而皇之,成为酸枣联军正儿八经的诸侯之一,而且颇得人望。
盟约既下,联军立即遥尊袁绍为盟主,从河内到酸枣再到南阳的董卓军事包围网也当即成立!
一时间,酸枣聚集联军十余万,其中不止是各路诸侯,还有托庇在各路诸侯名下的世族、豪强无数,与河南尹所属不过十余里;然后后将军袁术、破虏将军孙坚聚南阳兵在鲁阳,厉兵秣马,准备北上;袁绍、王匡、韩馥聚兵马粮草在河内,隔河相对洛阳……三路大军各自调度整编,出兵之势,俨然已经不可阻挡。
如此局面,虽然三面都尚未真正用兵,可诚如董卓麾下智谋之士担心的那样,也如曹操所想象的那般,三面包围之下,洛阳人心便已经动摇……公卿门下的属吏们偷偷出入洛阳往四面而去;河南尹所属各处城邑,甚至乡亭间,纷纷阳奉阴违;甚至有不少河南世族大户趁着董卓兵马尚未布置完全,趁机造反或者聚众逃往关东!
对此,董卓虽然早有预料,虽然早已经开始调兵遣将,可当酸枣联军真正汇集起来歃血立誓,洛阳内外真的再度乱起来以后,这位大汉朝的执政相国,还是变得消沉甚至放纵了起来。
这不仅仅是因为从洛阳内外人心溃散;也不仅仅是三面大兵压境,数量让人吃惊;更重要的一点是,酸枣联军的出现以及洛阳这些乱象,明明白白的告诉了包括他董卓在内的所有人一个残酷的真相……
那就是:
天下人不服你董仲颖!
天下事不是你董相国说了算的!
数月前,大雨瓢泼的夏末,董卓在洛阳城西的显阳苑昂然四顾,询问所有人,天下事难道不是他说了算吗?问完之后,第二日就召集公卿正式讨论废立,只有一个卢植出言反对,第三日就废立成功,然后又在短短数日内鸩杀了太后,又在短期内发出诏书,逼迫皇甫嵩、盖勋、朱儁等人交出兵权、治权……这三个大汉忠臣,至少有一个人当场破口大骂,一个人当场嘲讽,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奉诏了,因为他们是忠臣!
董卓从来都不是因为强横而废立,他是通过废立而变得前所未有的强大!
实际上,在董仲颖得知皇甫嵩、盖勋交出兵权、治权,知道韩遂、马腾接受招安之后,而公孙珣的檄文尚未达到之前,那段时间他是觉得自己无敌于天下的!
因为那个时候他真的是‘天下至强’!
你算人口、算兵马、算财富、算武备、算政治,他都是天下至强!
但是转眼间公孙珣的檄文就到了,然后曹操就矫书汇众了,河北联军和关东联军一下子就成型了……再然后,就忽然间来到了眼下这个局面。
讲实话,在确定自己不能‘为天下事’以后,虽然公孙珣还在并州山窝子里没有消息,虽然对击败这些关东联军依然抱有信心,可董相国却一下子就有些厌倦了……他开始想为自己寻个后路了。
而紧接着,成为压垮董相国心态最后两根稻草的事情出现了:
其一,在荆州刺史死后,为了争取最后一个没有公开反抗他董卓的地区,也是为了进一步分化控制北军,更是争取党人人心的最后一次努力,同时也是为了在袁术身后楔入一个钉子,董卓派出了自己颇为欣赏的北军中候刘表为荆州刺史。
然而其人单骑而走,越过南阳进入襄阳后却居然悄无声息了……最起码是不再回应洛阳这边的军政指示了。
前面袁术和孙坚在南阳磨刀霍霍,刘表这个举动在董卓看来跟谋反没什么区别。
第二,更让董相国窝心的是,他寄予厚望的女婿牛辅,真心给他长脸,其人领着精锐部队去河东对付白波贼,居然被郭太一个黄巾余孽给打得落花流水,并仓惶引残兵逃回了京兆。然后白波贼就在河东四处乱窜,裹挟地方,眼瞅着关中居然也危险了起来。
于是董公想家了……这个家,不是幼年、少年于颍川的故居,不是少年、青年于陇西的故居,也不是后来做官在洛阳、在凉州、在西域、在并州的那些官寺居所,而是他在凉州乱后于渭水畔久居的地方,他的老母和嫡亲孙女现在都还在彼处。
“迁都如何?!”这日洛阳南宫嘉德殿中,身侧日渐肥胖的董相国手扶钢刀,开门见山,张口便来。
不要说下面那些人,只说最前排几位重臣,或者说是从位阶上仅有能和董卓并坐之人——太傅袁隗、太尉黄琬、司徒杨彪、司空荀爽,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没听懂。
正常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听懂?
而且,一个正常人即便是听懂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位董相国,要是应对的不好,被一刀砍了怎么办?
于是乎,三公之上,太傅袁隗低头不语,宛如木偶;三公之下,自尚书令王允而起,九卿大臣、尚书将军,纷纷沉默。
无奈之下,司徒杨彪瞥了眼御座上今年才十岁,还有些懵懂的天子,硬着头皮站起身来:“敢问相国,迁都是往哪里迁?本朝自世族中兴以来,便一直在洛阳……”
“去长安!”董卓对勉强算是关西人的杨彪还是有些客气的。“关东人坏透了,洛阳这地方留不得!而且司徒不知道吗?最近洛中有童谣,所谓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斯无难……这是天意!”
杨彪目瞪口呆,感情对方居然已经有具体方案了,不是张嘴胡咧咧。
“相国!此事不妥!”
“董公,此事万万不可!”
事到临头,考虑到对方的雷厉风行,再是天意,三公也不能由着对方乱来了,真要是学着之前三日废立,五日鸩杀太守,再来个两月迁都怎么办?于是乎,太尉黄琬连忙起身劝阻,回过神来的杨彪也跟着出言反对。
“如何不妥啊?”董卓扶刀向前,立于御座之下,转身面对百官,颇为不耐。
“相国!”黄琬近乎于悲愤言道。“迁都这种事情,是可以随便就定下的吗?洛阳周边百万百姓,而且国家宗庙、历代先帝陵寝,都在此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