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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间,草长莺飞,那郡吏一时间根本看不到公孙珣在哪儿,但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听声音莫非是公孙主计?你可真是……哎呀……速速收刀,此处是自己人!是令支公孙氏的公孙主计!”
公孙珣闻言愈发大怒:“若不是公孙氏,你还真想把我们杀了抢功?!”
“这不是没看到吗?”那田楷一边大笑,却一边赶了过来。
而就在二人说话间,这队汉军已经迅速围拢过来并将人护住——到了此时,这件事情才算是有了一个善果!
公孙珣长出了一口气,又在一名汉军的搀扶下勉强坐起身来,这才有心去查看这赵太守三位家人的安危。
只见那赵老夫人和赵夫人都能勉力挣扎,俨然是没有大事,田楷等人也殷勤的帮忙割断绳子,扶着坐下,询问伤势什么的……话说,这种局势哪里还有什么男女不方便可言?
至于自己身旁躺着的那个小娘——也就是赵太守家的千金了,虽然人躺着没动,但是眼珠子却能一直盯着自己打转,想来也是没有大碍。可能只是事情发生的太急,她年纪又小,生死一瞬又接着生死一瞬的,还有点发懵罢了。
不过,看完一圈后公孙珣却总觉的哪里还有所遗漏,勉力又看过去,见到程普坐在地上歇息喝水,几名汉军骑兵正一脸佩服的围着他问候,半废物的娄圭此时也躺在那里喘气……好像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公孙珣摇摇头,刚准备从田楷那里要水囊喝水,却是忽然觉得脚下大地轰隆隆作响,他茫然愣住,然后目光扫过了那匹鞍鞯已经歪掉的白马,这才猛地惊醒!
“田楷!田公直!”公孙珣忽然大声呼喊起来。
“何、何事?”正围在老夫人身旁的田楷闻言惊愕不已。“又何事?”
“速去救我弟!”公孙珣遥遥往西侧鲜卑大军所在处一指,声色俱厉。“我弟公孙范和我一样装成鲜卑人,正在敌阵中指挥莫户部数百人扰乱对方中军……速去救他!”
“太祖尝攻鲜卑,大为所困,狼狈而走,普下马弃刀,迎面蔽扞太祖。贼以矛突普,普赤手夺矛,反挑杀之,复弃矛,如是再三,鲜卑胆寒,俱大惊而退。太祖在后喟然曰:‘当时虎臣,何如程德谋者?’普由是知名塞外。”——《新燕书》。程普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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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临阵(终)()
时间回到数息之前,就在公孙珣刺倒那名为光头的榻尤之时,公孙范瞥的清楚,却也是在鲜卑阵中大喊了一声‘动手’!
然而,此处遇到意外却是最大的……莫忘了,那莫户袧逃回来了!
实际上,当莫户部的几个首领,如莫户驴、阙力等人听到公孙范的喊声,刚要按照之前的计划动手时,命令还没来得及传达呢,就已经看到了自家头人往这边飞奔回来了。于是乎,莫户部的众人在茫然不解或者说一脸懵逼中诡异的保持了沉默,转而选择静待自家头人。
而更让这些莫户部部众不知所措的是,身后不远处的柯最坦眼看着自家最信任的心腹死在前面小坡上,又看到了莫户袧飞奔而来,再听到汉军鼓声阵阵……一时间惊疑不定,居然直接策马排众来到了最前沿。
“到底出了何事?”柯最坦冲着直奔此处而来的莫户袧连声质问。“榻尤怎么死了?被哪个狗贼杀的?你又为何逃了回来?那三人在何处?汉军……”
话音未落,忽然侧后方一箭射来,宛如流星,正中此人后脑!
想着这柯最坦年纪轻轻便继承了中部鲜卑数得着的大部落,并成为鲜卑中部大人,还没来得及享受日后的富贵,便在第一次率众出征中以如此荒谬的方式死掉。
也是可叹、可怜,更是可笑!
事发突然,随着那柯最坦扑通一声摔落在地,鲜卑中军诸位首领这才茫然回头,却看到莫户部所在处,一名细髯鹰目的精干汉子正缓缓收弓。
“分明狗一样的东西,也敢骂我家少君是狗贼吗?!”韩当面无表情,仿佛他之前所杀真只是一狗而已。
莫户部等人俱皆凛然,下一瞬间,却是在莫户驴与阙力等首领的带领下齐声发喊,直接与近在咫尺的鲜卑柯最部的中军肉搏起来,就在这大阵最前面乱战成了一团!
回到赵老夫人所藏身的小丘处,虽然那田楷因为知道公孙范是公孙氏嫡脉长孙,晓得厉害直接打马去救了,但随着周围轰隆隆的震动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此地围拢过来的汉军却是越来越多,还都是以阳乐城本部兵马为主的熟人。而眼看着连赵苞本人的大纛也往此处移动了过来,彻底安全下来的公孙珣却是一声长叹,他自知此时再为公孙范与韩当担忧也是无用,便自顾自的脱掉了身上的脏皮袍,然后顺便检查一下背上的疼痛之处……然而,刚一解开袍子,一只毛球状的东西却是从怀里窜了出来,然后又钻入了那太守千金的怀里。
“这猫果然是有九条命吗?”公孙珣无语至极。“我都差点死了,它还活蹦乱跳?”
“多谢公孙少君了。”那赵太守家的小娘此时也是勉力坐了起来,朝着对方微微低头。“竟然帮我找回了这小猫。”
正在隔着丝袍去摸伤口的公孙珣愈发无语:“我之前救你祖母,又回身把你从地上救回来,半日也没听到你一个谢字,怎么救了一个猫你却如此大动干戈?”
“不是我不懂道理。”这赵氏小娘低头答道,俨然是已经带了哭意。“而是今日早上,我家中自幼便在一起的仆妇,被那些鲜卑人一个个的如杀鸡一般全都给杀了……此时骤然见到一个故物,这才忍不住动容。”
公孙珣缓缓点头,倒也能够理解。不过,也就是理解而已,他该脱衣服照样脱衣服,该查看伤势照样查看伤势……不跪,他所担忧的这个后背上的‘伤’很快就被证明什么都不是,一个力道尽了的流矢撞到了后背而已,还被自家老娘给预备的丝绸内衬给拦了一下,也就是出了点血的地步罢了。
到了此处,公孙珣是真的彻底放下心来,于是他也不管身旁落泪的那小娘,而是重新穿丝袍,大着胆子爬上了小丘,并朝着公孙范与韩当的方位查看局势。
然而,刚一上去,他便忍不住失神落魄!
原来,蓝天白云之下,立于小丘之上,公孙珣正好看到那两万骑兵分成两翼从侧方斜插入鲜卑大阵中的情形……这种数万骑兵一起冲锋的壮观场景,绝非言语所能描述。
非要讲,只能说其势如山崩,如地裂,如此而已!
话说,汉军军服尚红,宛如一簇簇火焰一般跳动,而乌桓人久居汉境,常常能买到没染色的便宜白色布帛,并做成衣物,此时看来则宛如一簇簇白花盛开。那么此方军势,所谓如火如荼,恰如其分!
而普遍性穿着皮袍,望过去一片黑压压的鲜卑人大概是因为前面被莫户部所阻拦,根本提不起马速,整个军势完全僵在那里,简直如同陶罐之类的死物!而结果也宛如被石头击中的陶罐一般,一触即溃,瞬间就变成了一滩碎片!
上万大军,肆虐辽西数日,引得幽州震动,河北惊扰,前后不知道惹出了多少麻烦,而公孙珣等人先是一筹莫展,然后更是九死一生潜入敌营这个那个的……但一切麻烦的源头,曾经在个人意识中根本无法抵抗的庞然大物,却在这么一次从两翼而来的斜插式冲锋中彻底消亡殆尽!
而接下来,在一击成功之后,汉军与乌桓骑兵却并不是继续冲锋,努力向前,反而就势散开阵型,分成一簇簇单独的序列在溃散的鲜卑军两翼轻驰而过。他们时而直入敌军阵中阻碍鲜卑军势的集结,时而弯弓搭箭齐射拦住鲜卑人逃窜的去路,汉军军势的这种奇妙节奏,宛如是在鸣奏着一曲仙乐。
没错,就是仙乐!
明明耳边全都是马蹄的轰隆声和杂乱无章的各种呼号声,但公孙珣此刻就好像是在听着仙乐一般,激动的不能自已。
然而,就在他享受仙乐的时候,偏偏总有人不开眼的出言打扰。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同样也是爬上来观看万军冲锋的壮丽场景,人家程普只是抿抿嘴唇,娄圭却是大呼小叫,毫无风度。“当年在南阳的时候,我天天跟人说,大丈夫有朝一日就要带着上千骑兵,上万军士,这样才能不枉来世上一遭!那群蠢货却只是笑话我!可若要他们见到如此情形,看看又有几人还敢再驳我?”
公孙珣与程普相顾默然。
“文琪!”娄圭状若疯狂,丝毫不顾赵太守的大纛已然来到身边,却是死死抓住了公孙珣的丝衣。“你来说,大丈夫是不是当如是?!”
“太祖既与程普、娄圭阵前救郡守母而归,乃与圭、普立于丘上观汉军击鲜卑,两万骑卒,呼啸如潮,天地变色,一击而破。圭大叹曰:‘人生于世,大丈夫当领万军如是!’太祖笑曰:‘既如此,若得势,且与你万骑。’辽西太守赵苞在侧,既感其恩,又壮其言,愈奇之。”——《旧燕书》。卷一。太祖武皇帝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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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插曲()
赵苞没有能够呆太长时间……准确的说,这位辽西太守过来以后,只是刚刚来得及神色激动的瞅一眼自己家人,确定都没大碍后就再度被自己母亲给强硬的撵走了。
毕竟嘛,数百米外还有好几万人在打仗呢,这真不是母慈子孝的时候。
于是乎,赵太守继续往前催动自己的大纛去指挥部队,而赵老夫人则在一群辽西郡郡卒的护送下返回了汉军大营休息……至于公孙珣?
公孙珣并没有跟着这波人回汉军大营,甚至没和赵老夫人打招呼,就直接草草挽了个发髻,并借来了一套汉军的衣服,然后径直带着几个熟悉的郡卒还有娄圭、程普去寻公孙范和韩当了。
话说,这倒不是他不晓得趁热打铁,在赵老夫人面前把功劳做稳,而是这铁早就被锻造成钢了……须知道,这里是辽西,有他和公孙范扯在其中,根本没人能黑得了他们一行人的功劳;而且再说了,就凭人家那赵老夫人那临阵教子的水平,也根本不需要担心什么翻脸不认人的狗血戏码。
如此情形下,当然是公孙范和韩当的安危更值得注意一些。
战场上寻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好在汉军速胜,又都是骑兵,所以大部很快就一路向西沿途追逐残敌去了,这才把莫户部那一坨给迅速显了出来。
“兄长!”
“少君!”
公孙范与韩当虽然满身血秽,前者更是胳膊上挨了一刀,但所幸都称不上是伤筋动骨……说到底,还是要感谢之前汉军那次惊天动地的冲锋是从两翼斜插进去的,真要是按照几人战前脑补的那样,汉军直直的迎面冲阵,那公孙范和韩当估计很有可能第一时间就被踏成肉泥或者射成筛子了!
而说到肉泥,韩当就不得不有点小遗憾了。
“无妨!”公孙珣听说对方一箭射死了那柯最坦后愈发兴奋。“万军所见,便是首级寻不到了,你的功劳也没人能抹去……这一次莫说屯长了,务必要给义公邀一个六百石的曲军侯出来!”
孰料,听到此话后,当日因为求一屯长而不可得就要弃官而走的韩当,这一次却丝毫没有喜形于色的意思,反而是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轻轻在马上拱手而已,也不晓得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须知道,公孙珣上次替人家求骑卒屯长一事就是放空话,事后都没脸去见人家的。
不过,此时也不是计较这件事情的时候,眼前还有另外一件要紧的事情要公孙珣处置呢!
“莫户袧!”公孙珣转过头来,手持马鞭指着下方一人,真真是怒气上涌。“你怎么就敢半路与我逃了?!你晓不晓得,今日若不是程德谋大发虎威,我差点就要被你害死在这里?!”
身后的娄圭闻言一怔,当即往后勒马退了数步,假装去看风景去了。
而跪在地上的莫户袧无处可躲,也根本不敢躲,只能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公孙少东……临阵脱逃这件事情,我是一点都不敢辩解……其实您想想,我一个鲜卑人,见到数万汉军冲过来,怎么可能不害怕……别的不敢求您,只是求您看在我们莫户部死伤尽半却努力护住你族弟的份上,杀了我后务必绕过我全族性命!如此可还能消你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