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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如此,众人自然会忽略掉崔巨业这个小丑,和他的什么观星已知旬日内必取平原之类的笑话了。
人死为大嘛!
“旬日内取平原已经不现实了。”孰料,袁绍并未有避讳之意。“之前是我不识真英雄,不过,若诸君能与我摒除心结,勉力共为,咱们还是可以把握大局,继续保持钳制之势,然后夺取平原的……”
将台上的众人愈发敬服,陈宫领头,纷纷行礼称喏。
然而,未等众人起身,也未等袁绍继续多言,忽然一名翎羽虎卫匆匆而来,手捧一封书信奉上,说是平原使者刚刚送来的。
袁本初强压怒气,兀自夺来书信,只瞥了一样封皮上的公孙二字便愤然咬牙撕开信封……然后,便愕然当场。
“明公?”陈宫好奇询问。“公孙伯圭有什么挑衅言语吗?”
“不是公孙伯圭,但也说不定。”袁绍茫然将手中信递给了陈宫,然后犹疑难定。“公孙伯圭是在耍我吗?以为我会中此粗略之策?”
众人不解其意,陈宫大致一瞥,也是面色犹疑不定起来,而其人一时无言,却又将信递给了身侧的许攸。
许子远只看了一眼,先是同样失神,却又恍然大悟,第一个反应了过来:“本初不必疑虑!这不是公孙瓒在戏耍你,实在是真信无疑!”
袁绍一声嗤笑:“如此荒谬,如何能信?难道崔巨业显灵了不成?”
“这跟什么观星无关,乃是支流汇于大河!”许攸连连跺脚,急切难止。“这二人看起来是公孙氏的支流,却也是你的天然支流,若公孙珣在还好,公孙瓒如何能与你争夺此道?譬如张颌将军,固然是文琪旧部,但逢大事时却是居于你与韩文杰之间,不从你还能从谁?!速速派兵过去,不要误了大事!”
张颌莫名其妙,而袁绍却惊疑而起,将信将疑,然后最终将好奇的目光投向了张儁乂。
张儁乂愈发茫然,却还是拱手相对:“明公见教!”
“若当日卫将军不取三辅,而取冀州……”袁绍正色相询。“儁乂直言告我,彼时你在河内我麾下,是从我呢,还是从卫将军?”
张颌尴尬难名,但还是俯首作答:“属下实在是不知道。”
不知道,其实就已经给出了一个说法了。
“那不日我与卫将军决战于沙场,儁乂从谁?”袁绍复又紧逼不舍。
“主从已定,昔日旧恩不过是退避三舍而已。”张颌正色相对。
“这就是了。”袁绍释然大笑。“恰如洛中、三辅诸英才,若当日我去与卫将军相争,多半也是愿意从我的,但既然是卫将军去了三辅,那这些故人便要沙场相见了,这就是合流难再分的道理了……儁乂!”
“末将在!”张颌依旧茫然不解。
“引五千兵,速去平原!”袁绍陡然一肃。
除了已经醒悟的陈宫、正在看信的逢纪,以及袁绍、许攸外,张颌与将台上其余诸人不由纷纷失色,外加纷纷不解。
…………
与此同时,辛苦一夜作战,又辛苦大半日渡过旧渎回到平原城外的公孙瓒,也是望着城头满脸的不解:“叔父、阿犊,你二人须姓公孙,为何要反我?!”
“我自然知道我姓公孙。”崔琰的至交、大儒郑玄的弟子、公孙氏清河分支的族长,公孙瓒、公孙珣的远方族叔公孙方,此时立在平原城头,义正言辞。“若非如此,当日我为何要放弃袁绍的邀请来见你,还不是因为你我共姓公孙,觉得我可以劝你这个窃国之贼走正道?可我在这里数月,多次劝你不要自恃才力,擅自作为,你却全都充耳不闻,反而变本加厉,擅自毁坏制度;我向你推荐了不少平原本地的儒者、才士,你非但不用,还屡屡侮辱他们,反倒是一些商贾、卜者之流被你重用!你这种人,眼睛里只有兵马、财帛、地盘,却不懂得道德风俗,更不懂的体恤人心……当日投你,是因为同姓,今日反你,是因为不同道!”
“叔父大人说的好!”不等城下公孙瓒回复,举盾立在一旁的公孙犊忽然接口。“伯圭兄,我也要与你说一句,你这人不仅不体恤人心,还不体恤人力!你在平原大半年,征发无度,却又不愿意给你幽州骑兵以外的人赏赐、官阶……平原百姓早就忍不住了!”
“你与我闭嘴!”公孙瓒勃然大怒。“公孙方读书读傻了我是信得,你却有什么脸面在我面前说什么人心道义还有百姓?!之前刘玄德在平原就与我写信说,你是平原的毒瘤,我还不信,夺了平原后还看在同姓的面上委你重任!不想这才是真正误了自己!也只有你这个本地大豪强,方能聚众反叛成功吧?何必拉公孙方一个腐儒作筏?”
“事已至此,兄长尽管说吧!”公孙犊继续举盾答道。“天下人自有公论……你在平原只知道征发索求,却无半点恩德,难道是假的?袁车骑在青兖各地行政以宽,难道也是假的?我弃暗投明问心无愧,唯独念在你我兄弟之份,还请速速退去吧,不然晚上袁车骑的兵马赶到,你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了!你那义弟刘纬台还有在此地纳的几房小妾,并无紧要,过几日我自然恳请袁车骑放了他们!”
公孙瓒气急败坏,但环顾左右,身边骑兵虽众却几乎人人带伤,而且疲惫至极,此时更是垂头丧气,哪里能攻打一个有护城河的如此雄城,也是愈发无可奈何。
“主公,回渤海吧!”关靖无奈劝道。“若袁本初真有胆色,遣一军乘夜而来,咱们真要失措的……将士们连箭矢都空了,更不要说无粮无水、人人带伤。”
“伯圭,回幽州吧!”田楷握着马缰一声长叹,倒是更干脆。“你我也该清醒了……大争之世,如你我这样的武夫,便是再善战也无法与卫将军、车骑将军这种人相比的。”
公孙珣惊惧交加,半晌低头不语,最后却是指着城头一声冷笑:“公孙犊……你今日叛我投袁本初容易,将来我倒想看看公孙文琪如何能容你这种人?!怕不是要你扒皮浸入海中去!”
言罢,其人也不去看城上公孙犊如何脸色苍白失神,却是兀自引兵北走去了。
“贤侄不必过虑。”公孙方目送城下大军折返北上,也是正色安慰起了自己的邻郡族侄。“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公孙瓒自己失德于平原,而袁车骑礼贤下士,人心归附,乃至于有今日之事,与卫将军何干?这个天下到底是讲道理的。”
公孙犊无言以对,只能讪讪失笑:“是啊,叔父大人所言极是,这天下是讲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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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瓒为人美姿貌,大音声,言事辩慧。尝嘲越:‘弟音柔可亲,闻之敦厚,唯声小,不得闻也。’越云:‘尺表能审玑衡之度,寸管能测往复之气。故曰,声何必在大,但问所言如何耳!’”——《世说新语》。言语篇
PS:公孙方、公孙犊都是汉末真正的历史人物,前者是崔琰同学、至交,清河人;后者是袁绍部下,曾经以中郎将的身份往泰山一代骚扰曹操,被吕虔击败。
最后,感谢大家踊跃参加同人歌曲的事情……前段时间太忙,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是官方活动还是管理员们主持的活动……但无所谓,我看了很多大家的作品,都很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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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去留皆洒然()
袁本初果然还是有胆气的,在兵败之余居然又拿出了三分之一尚有完整建制的兵力让张颌乘夜直扑平原城,这让公孙瓒和田楷再无余地可言……他们明明打了一个前所未有大胜仗,却只能领着五千得胜之兵狼狈败逃。
这事情看起来滑稽,但不逃却是不行的,因为平原城作为平原国的都城,不仅是直接面对西面袁绍部队的核心防御城市,更是南侧黄河防线的后勤大本营,也是整个平原国的政治大本营,这个城市的倒戈将直接促使黄河防线解体与整个平原国的易手。
此时不走,一旦没有后勤保障的四五千骑兵被堵在那座城里,恐怕等待他们的就是全军覆没这种可怕结局。
甚至再往大里说,往后面想,平原国如此轻易易手,无疑将会在袁绍立即掌握整个青州之余,然后进一步在河北乱局中获得绝对的战略优势。
毕竟经此一事,已经惨败了一次的韩馥,身为袁氏故吏,很可能会彻底动摇也说不定,而公孙瓒也再无任何战略倚仗可言——渤海与平原之间其实没有任何险要可守,而以一郡之力对抗握有十五个大郡国的袁绍,怎么看都没有太大希望。
更何况,这一次战役的奇葩结果清楚的告诉天下所有人,大争之世中群雄并立,一时间多少豪杰纷纷拔刀而起,图雄争霸。但是,只依仗着武力的人,最多只能骄横一时。而想要成为真正争一争那个不可言说位置的人,除了必要的武力外,还必须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完备政治集团、没必要很高大但却一定要展示出来的政治纲领,外加一定的行政能力。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在乱世中给予所有人恢复旧秩序,或者建立新秩序的希望。
某种意义上而言,公孙瓒一路北走,却是渐渐醒悟了公孙珣当日为何一定要讨董了,因为和袁绍比,公孙氏实在是欠缺的太多了:
袁本初四世三公的身份本身就代表了一定的政治承诺,就意味着某些政治纲领,支持他就是支持回到那个世族共治、豪强自享的时代,他本身就对世族、豪强这两个大汉朝的核心阶层拥有着绝对的号召力。
而公孙珣如果不能讨董功成,仅凭他边郡世家外加半个士人的身份,可以攻城略地,但有怎么可以在未央宫前发表自己的政治纲领呢?
有些东西,公孙瓒作为公孙珣的族兄,作为公孙大娘的侄子,不是没有隐约的感触;有些言论,他在辽西也不是没有耳濡目染……但是,如果没有今天这一次大胜或大败的话,他可能永远不愿意思考这些。
“伯圭。”
篝火畔,就在公孙瓒恍惚失神之际,田楷却是扶刀而来,无奈相询。“南皮(渤海郡治)在前,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公直……”公孙瓒心中了然,倒也干脆直接。“事到如今,你也无须瞒我,你是否也有打算?”
“不是我有打算,而是这数千幽州子弟皆有打算。”田楷有些颓丧的坐下身来答道。“你须知道,当日我替你在乡中募兵,之所以能拉来这么多人,并非是因为你我在辽西如何,而是因为卫将军不需要这么多兵……剩下的幽州子弟想建功立业,却无处可去,才随我们我们过来。”
“我知道。”公孙瓒幽幽叹道,却并不多说什么。
话说,公孙瓒此时确实是有所醒悟的,当日公孙珣西征,每郡只征召了一部突骑千人,结果坐拥大半个幽州,却只招了七千汉骑,四千乌桓轻骑,公孙瓒当时还笑对方坐拥宝山而不知,所以后来他趁机让田楷替他一口气招募了五千骑,并洋洋自得,以为得计。
然而现在看来,公孙珣那种按照根据人口、郡国组建的成建制部队才是真正的长久之计,一人死一人补,正如有源之水,有根之木。而公孙瓒的五千骑,前期看起来并不差多少,但是五千骑来到冀州后,死一人少一人,宛如无根之水不说,更要命的是,他根本没考虑到养兵的经济压力,因为他在平原、渤海,该有的步卒、戍卫部队依然没少,这五千骑兵是平白多出来的……所以回头想想,为了养这五千突骑,也确实有些过于消耗渤海与平原了。
某种意义上而言,虽然公孙方是个腐儒,公孙犊是个混蛋,但二者能够轻易获得城中那些平原本地人支持,总归是公孙瓒在彼处不得人心的缘故,
当然,以公孙伯圭的性格,即便是心里有些醒悟,这些话也不会说出口的。
而同样是考虑到对方的性格,田楷欲言又止。
“到底有多少人想回幽州?”公孙瓒收过心来,主动捅破了窗户纸。
“都想回幽州!”田楷无奈摇头。“军中有不少人是见识的幽州本地世家子弟、良家子,一人说出来,一队就都明白局势了,但大家也都感激伯圭你之前的恩养、赏赐,也都觉的你领兵打仗极佳,所以还是想让你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公孙瓒缓缓颔首,却又悠悠叹气——颔首是因为士卒此时依然愿意服他,他还是很感激的;叹气却是因为他实在是不甘心。
但此时不甘心还能如何呢?
“渤海守不住。”隔了半晌,篝火畔,公孙瓒方才在身旁众人的期待中略显别扭的开口言道。“我也不会让幽州子弟随我浪送性命,而且前日一战,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