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覆汉-第6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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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公到底在犯什么糊涂?!”关靖甫一入帐便声泪俱下。“这时候是闹别扭的时候吗?从大局而言,袁绍都死了,卫将军最起码已经全取了河北之地,当年世祖光武皇帝取了河北后还没有三辅呢,就直接称帝了,主公有什么资格与卫将军相抗?而从小局而言,此时军心不稳不说,便是此地军心尚在,那张颌领数千兵马在县就一直就与我们不相上下,更不用提卫将军率五千步骑在高阳为他撑腰了!”

    “我就是是气他欺人太甚!”当着关士起的面,公孙瓒倒是无遮无掩,其人侧身坐在后帐榻上,侧过脸去,愤愤难平。“毕竟我是长兄,从他生下来便是他长兄,三四十年的兄弟,总要与我留些面子吧?以如此姿态唤我,此处数千骑士俱皆目睹,将来我如何还能领兵?”

    “如在下所料不差,这应该就是卫将军的意思了。”关靖赶紧肃容向前以对。“还请主公不要自误。”

    公孙瓒陡然醒悟,回头相对:“你是说,他本就要夺我兵权?”

    “主公糊涂了!”关靖见状真心无奈,只能继续走到榻前言道。“毕竟主公之前有过割据之实,他如何会让主公真的再握有这么多骑兵?”

    “可若没了兵权,我又能做什么?”公孙瓒回过神来,却又有些黯然。“说到底,我只是一武将……不能上阵,还能如何?”

    “还有营州牧!”关靖赶紧擦了擦满是泪痕的脸,正色相对。“之前卫将军分州设牧,独独营州牧空置,所有人都认为是留给主公的,在下也以为如此……可主公想过没有,为什么是营州牧?”

    “这不是顺理成章吗?”公孙瓒在榻上摊手而言。“我本就在河间作战,又曾在渤海多年……”言至此处,公孙瓒却又眉头紧皱。“士起,恕我直言,如今他忌惮我到了这个地步,如何还会让我留在营州这种好地方?恐怕去了也没有这个州牧的印绶等我了!”

    “主公……正是因为忌惮,卫将军才会将主公留在营州的。”关靖再度上前贴近对方。“如我所料不差,到了高阳,必然有这个任命才对。”

    “此话怎讲?”

    “主公想想这营州位置,不正是处在河北腹心之中吗?”关靖摇头叹道。“四面被围,南面关羽,北面公孙范,西面董昭,东面隔海相对辽东,不是与主公有间隙之人,便是卫将军最趁手的心腹与倚重之人……这是要看死主公的意思!”

    “……”公孙瓒一时恍惚。

    “所以,主公只要真没有再起雄心的意思,这个营州牧反而能让卫将军放心……而且主公想一想,你昔日趁乱而起也不过是半个营州,还半年就被击退,何如这一个州牧来的痛快?中两千石,履河北最富四郡,还要如何?这是人臣的极致了!也是宗族兄弟的极致了!何必还要纠结这些兵权呢?”

    “去了高阳,总有一个营州牧?”公孙瓒终于无奈。“将军号呢?”

    关靖无语至极。

    “也罢!”公孙瓒见状也觉得不好意思。“就听士起言语,我忍一忍,明日启程,穿过县,南下高阳去见他……真见了面,指不定谁更不好意思呢?”

    关靖终于长呼了一口气出去。

    一夜无言,翌日乃是四月初一,公孙伯圭自带王门、关靖等心腹南行,进入县,遇到等候在此的张颌,后者恭谨至极,对此公孙瓒却只是冷哼一声,根本懒得理会,倨傲之态倒是像极了他的平素作态……而张颌却并不在意,反而愈发小心陪护,先在县住下一晚,第二日复又带亲卫陪同启程,一路南行,直到当日下午便一起疾驰到了高阳城中。

    然而,进城寻得官寺,再入大堂,公孙瓒在张颌的陪护下久坐于堂中,却不见公孙身影……非只如此,自下午到晚间,直至掌灯,居然也无人出来接待!

    一开始,公孙瓒将心比心,只以为对方是要故意晾晒自己一番,以示威仪,所以在关靖的屡次暗示之下还是忍耐了下来……但到最后,其人饥肠辘辘之下终于确定公孙今日是不欲见他了,却不禁勃然大怒起来,干脆直接向官寺后院寻去。

    张颌、关靖等人皆赶紧追上,但不知为何沿途侍立甲士却无一人阻拦,居然任由公孙瓒直入后院。

    “公孙文琪何在?你忘了当年求学路上是谁在护佑你吗?”临到后院,公孙伯圭依旧寻不到人,却是愤然在院中愤然扶刀喝问。“今日如何不敢出来见我?!”

    “将军误会了吧?”就在这时,一直随从的张颌也忽然扶刀开口。“明公只是让将军来此处而已,却并非是要在此相见……”

    原本在气头上的公孙瓒陡然惊醒,却是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然后愕然当然。

    “张将军何意?”一旁关靖更是茫然而惶急。

    “并无他意。”张颌面色从容,依旧扶刀不放。“卫将军本就不在此处,唤公孙渤海来只是要在此处加以任命而已……”

    关靖依旧茫然不解:“既然是任命,为何卫将军不在啊?”

    “士起兄想多了吧?任命之事只是一封加印的表文而已,何须卫将军当面?”张颌说着单手从怀中掏出一份文书来,便要阅读。

    “是九卿何职?”愕然许久的公孙瓒忽然冷笑。

    “是卫尉。”张颌闻言不由干笑一声,而关靖早已经怔住。

    “他之前一直等在县……我来高阳了,他反而去易水收我兵马了,对不对?”公孙瓒依旧冷笑。

    “卫尉既然心里清楚,我就不再多言了。”张颌说着,便将手中加盖了卫将军印的表文递给了一旁完全茫然的王门。

    “我清楚个屁?”廊下灯火之侧,公孙瓒面色通红,愤然拔刀而喝。“如何便要如此对我?!”

    “请卫尉自去寻卫将军问个清楚便是。”张颌见状不慌不忙,直接也拔出刀来。“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吏’……”

    公孙瓒环视左右,见到门前廊下俱有甲士扶刀望此,反而收刀冷笑:“你以为我不敢吗?反正我兵马此时也该没了,孤家寡人,去当面问一问,乃至骂一骂,他又能奈我何?难道要为此负上杀兄之名不成?”

    “卫尉当然敢!”张颌肃容而言。“在下与卫尉相持一载,如何不知道足下的胆气呢?但既然受命传送文书,有句话还是一定要说的,请足下心中务必清楚,有些事情跟打仗不一样!去当面问了,说不定只会自取其辱。”

    公孙瓒笑意全无,只是冷冷盯住张颌,半晌方才扶刀而走。

    不过,公孙瓒又一次误判了局势,仅仅是第二天,也就是四月初三,他刚刚折返回了县,就在路边遇到了等候他的公孙……后者正在一处亭舍的院中闲坐,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今日的场景,根本就没有亲自去易水畔的军营收拢那些骑兵。

    “大兄怒气冲冲是要找我吗?”公孙抬头见到公孙瓒与几名被收缴了兵器的心腹愤然而入,也是全然不以为意。

    “为何如此对我?”公孙瓒说到做到,见到公孙身影,不顾莫户、张晟在侧,也不顾身后张颌、关靖跟入,直接愤然相询,其人天生嗓音响亮,一时响彻亭舍。“阴私手段夺我兵权不说,卫尉也太苛刻了吧?!我在你眼中到底算什么?!”

    “九卿也苛刻的话,那三公如何?”端坐在小桌之后的公孙不慌不忙。“大兄满意否?”

    公孙瓒直到桌前,方才压案冷笑:“我这经学造诣与年龄,当三公是要被人笑话吗?”

    “那袁绍刚死……车骑将军无人,大兄想要吗?”公孙也干脆冷冷相对。

    “若做这个车骑将军,哪怕只是去长安闲置,恐怕过大河时也要被你的那群属下沉入河底,步袁本初后路!”公孙瓒愈发愤怒。“你欺压到这种程度还不算,难道还真想要我死不成?”

    “那兄长到底想要什么?”公孙听到死字,终于也不耐了起来。

    “只是想知道,为何如此对我?”公孙瓒面色涨红,依旧情绪难制。“只是因为讨董后我未受你命?”

    “怎么会呢?”公孙依旧端坐,并幽幽言道。“若是为此,当日便不会让你在易县安置,而且我连张这种降人都能容,如何不能容自家相处数十载的兄长……而且这个营州牧当日在界桥专门空置下来,不是为你又是为谁?”

    “那又是为何三月不到就变成了卫尉呢?”

    “卢师长子怎么死的?”公孙低头轻言。“我来到涿郡才知道有这回事……”

    “何意?”公孙瓒如遭雷噬。“他长子死活关我何事?”

    “卢师有数个成年儿子。”公孙不慌不忙,缓缓言道。“之前多年,或是遇到瘟疫,或是直接得病,或是遭遇战事不测,皆在他乡任上而亡,但唯有一长子,因为犯过罪被我施行过髡刑一直未曾出仕,却在两年前,见到自家父亲另一个学生在渤海起势,便去投奔,孰料一去不回,以至于卢师回到家中,一无所见,便只好弃家隐居……”

    “彼时我在渤海为政不错,但渤海人口百万,战乱之下死伤无数,如何算到我头上?”公孙瓒半惊半怒,愤然而答。“你不说我都不知道有此事!凭什么疑我?”

    “尚记得年少时,咱们去氏求学,在范阳卢宅中相聚,此人倨傲无礼,兄长当时便对我说,若一日得势,必杀此人……此言忽然记起,你让我如何不疑你?”公孙昂首相对。“咱们几十年兄弟,你的性格我不知道吗?而且你也说了,渤海当时是你为政……怎么可能不疑你?”

    “仅是疑我,便要如此对我?”公孙瓒忽然恢复了冷静。

    “若只是兄弟,我自然不会如此对你,但营州牧一事不是兄弟之事,乃是君臣之事。”公孙盯着对方,毫不迟疑。“君臣之间,有了疑虑,我欲如何还要与你解释吗?再说了,你要强论兄弟情谊……大兄,此番愚弟我没有亲自去易水收你兵马,只让张既去寻田楷,今日又在这路边野地专门候你,便是要为大兄你遮掩这件丑事,便是让大兄你不在外人面前失了立足之地,你还想我如何?”

    “我没杀他!”公孙瓒定定看了自己这个族弟许久,多少是去了一些愤懑之气,却忽然摇头不止,连连后退。“今日我无话可说,暂且受你任命,现在便往长安为卫尉,但却不要想我日后为你所用了!”

    公孙默然不应,公孙瓒转身便走,兄弟二人就此分开……然而公孙伯圭出门接过佩刀,上马率寥寥心腹愤然南行,不过数百步,其中一骑便忽然驻足。

    公孙瓒只以为是有人见他失势,不愿再追随,可满脸不耐的回头来看,却发现竟然是关士起,后者正满脸羞愤之色,立在马上踌躇不前,也不知道有什么为难之事。

    “士起。”公孙伯圭见状不由叹气。“此事不怪你,亭中那人俨然是早就下定决心不给我个结果的……”

    “非止此意。”关靖翻身下马,面色愈发难堪。“主公,当日你在平原,渤海归我处置,卢植长子确实是我当日故意为之……当时有本郡大族高氏谋逆,我让他去乱地运粮,实际做饵,结果死在了乱刀之下……今日事,全在于我!”

    公孙瓒目瞪口呆,一时茫然。

    而王门却忍不住在马上追问:“为何要做此事,害人害己?”

    “因为当日高柳败退路上,主公曾与我说过那番话……他说他少年时曾为卢植儿子所辱,将来得势必杀之……”关靖根本说不下去了,只能朝着还在发愣的公孙瓒跪地谢罪。“臣万死,误主公大事!”

    “不怪你!”公孙瓒怔了片刻,心中满腹怨气烟消云散之余却又赶紧下马扶起对方。“事已至此,我只有足下与此间诸位了……若是再因此弃你,岂不是真的沦为孤家寡人了?而且乱世当中,慈不掌兵,以他为饵又如何?只为他是卢植儿子吗?!也罢,也罢……大家随我去长安享受一番悠闲富贵又如何?”

    关靖、王门眼见自家主公如此坦诚,也只能俯首称命。

    另一边,公孙得知公孙瓒远去,方才起身出亭,却是准备往县城中进行整军。

    毕竟,此番万事已了,战事皆消,总要作出处置的,而且处置了此处各部兵马,还要南下一趟……虽然说了万事交给吕范,可是袁绍都死了,河北也已经实际上拿下,吕范的大略任务完成不说,更有书信到此汇报了一些他也难以处置的事情,总要再走一遭的。

    当然,最主要的一条是,春耕已过,公孙瓒的事情也已经结束,身为九州之主,难道要在这里整日养孩子吗?

    就这样,公孙思虑万千,出门上马,但甫一抬头,却发现牵马之人竟然是莫户。

    “你有何事?”公孙先不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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