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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能走能跳的长胜,何氏宁肯家里没有那些令人眼红的田地,换邱荣邱贵好好的。
沈聪颔首,领着何氏进了屋子,开门见山道,“三伯母所求之事我没有办法,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何仁他自己去赌场赌钱,输了借了银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没有什么好争辩的。”沈聪拉开凳子,桌上摊平了一张又一张布料,沈聪让何氏自己拿凳子坐,他坐在桌前,右手从碗里抹了米汤,缓缓浇灌在布料上,然后一层一层推平,做鞋垫子的,布料得粘在一块才行,中午的时候听邱艳说起,他主动揽了这件事情做,聚精会神的模样叫何氏愕然,粘布的活儿都是家里的妇人做的,甚少有男子地这种事感兴趣,她看沈聪低着眉,神色颜色认真,何氏没回过神来,“你会做这个?”
邱老爹一个人拉扯邱艳长大,这种活计邱老爹也是不会的,她以为沈聪整日不在家,家务活甚少有他会的,更别说需要人集中注意的针线活了。
沈聪淡淡嗯了声,手轻轻压着布料,从里往外推平,确认布料之间没有凸起后,才抬眸,和何氏道,“何仁的事情我无能为力,三伯母真有心思,想法子帮着凑够银两才是当务之急。”
三房买了田地,邱春成亲,沈聪清楚三房还有银子,说什么买了田地手头不宽裕不过是应付村里人的一套说辞,邱贵受伤,上边有人盯着,卫洪赔了不少银子,加之邱荣从赌场得来的工钱,加起来不少了。
何氏神色一僵,“何家因为他的事闹过好几次了,就他不知悔改,整天给家里添麻烦,欠的银子多,哪是一时半会就能还上的?都是亲戚,你网开一面才是。”
沈聪心里哪会在乎何家人的想法,何仁欠债,怎么处理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然不可能给何氏面子打乱他的计划,何氏找上门没用,“何仁的事情我帮不上忙,赌场有赌场的规矩,三伯母还是请回吧。”
何氏沉默,片刻后,没继续缠着沈聪转而说起其他,“艳儿肚子大了,平日可有什么不习惯的?怀着孩子不比其他时候,她没有经验,家里又没有长辈,遇着事情,你们多多商量才是。”
沈聪聚精会神的粘布,没有吭声,何氏讨了无趣,面色讪讪,哀叹声道,“阿仁的事情真的没有周旋的余地了?”
她娘是个厉害,知晓有沈聪这层关系闹着不肯离去,说除非她将何仁的事情摆平了,何氏想沈聪素来不近人情,邱老爹的话沈聪听得进去,可邱老爹不肯帮忙,她也没有法子,现在回去,得到的也是她娘的训斥罢了。
“周旋的余地?三伯母如果肯出银子,说不准能缓缓,何仁欠的银子不多不少,拖得越久越不利,何仁心里明白,三伯母让继续拖着,不是将整个何家都赔进去吗?”沈聪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差不多了,侧目问邱艳,“你瞅瞅,会不会松了些,用不用使劲压压?”
邱艳伸出手,试了试布料得厚度,估摸着差不多了,摇头道,“不用了,拿去走廊上晾着,干了就能用了。”
邱艳不过问赌场的事情,何仁之前因为欠钱的事情差点没了命,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何仁没有悔悟之心就算了,继续去赌场赌钱,有今日也是咎由自取,沈聪帮他一回,何仁肯定会变本加厉,不赢钱誓不罢休,难不成次次都要沈聪出面相帮?
何氏留意着邱艳脸上的表情,看出邱艳不认同沈聪帮忙,皱起了眉头,说起了邱艳小时候的事情,邱家几房,深藏不露的人是严氏,泼辣厉害的人是肖氏,而何氏常年受肖氏欺压,在邱家中明哲保身,很多时候,和同样被肖氏欺负的邱艳来说算得上明哲保身,两人也曾亲近过一段时间,随着邱艳和沈聪定亲,两人才慢慢疏远了。
何氏说的许多事情,邱艳都没有记忆了,她只记得小时候日子不好过,邱老爹会给她买新衣服,肖氏费尽心思的占自己啊便宜,她奶全心全意的护着她,偷偷给她银子,想起往事,邱艳自己心里都觉得诧异,不知何时,她的小时候,不仅仅是煎熬,也有许多温馨的画面。
“三伯母。”邱艳打断何氏,缓缓道,“家里的事情我做不得主,出嫁随夫,您都是做祖母的人了,何家的事情您鞭长莫及,对不知悔改之人,您何须为其鞍前马后,各人自扫门前雪,我想三伯和堂哥也不想您过问何家的事。”
何氏叹气,她也是被逼无奈,她娘一大把年纪了为何仁的事情劳心劳力,邱春闹着分家,这些时日家里乱糟糟的,然而她娘以死相逼,如果她不管这件事情,她娘闹着自尽,她娘真要是死在她家里,传出去不是被人戳脊梁骨吗,何家那边不会放过她,何氏正六神无主呢。
“您若觉得不好做,明日让聪子去趟何家,尽量不牵扯您。”邱艳了解何老太太的为人,是个蛮横不讲理的,一大把年纪精神矍铄,整日在家里作妖,下边几个儿媳妇皆不敢忤逆她,何氏逆来顺受多年,哪是何老太太的对手。
这下,沈聪抬起了头,波澜不惊道,“艳儿让我走一趟,我自然会照做,您先回去吧。”
得了这句话,何氏心宽不少,沈聪做事妥帖,她没什么不放心的,叮嘱邱艳好好养着,聊得差不多了,何氏才起身走了,邱艳送她出了院门,折身回来,和沈聪道,“是人都会有自私的心思,三伯母都是做祖母的人了还要为何家的事皱眉不展,何仁自己不思进取,怨不得三伯母,你可有法子将三伯母摘清了去?”
沈聪招招手,邱艳走过去,沈聪拉着她坐下,手搭在她耳侧的发丝上,语气轻快,“你不是都应了,我若回答没有法子,岂不是被你小瞧了去?”
邱艳是不想何氏夹在中间难做人,三房的事情她有所耳闻,邱荣邱贵做不得重活,真要如邱春的愿分了家,邱荣和邱贵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何氏一清二楚,才拖着不肯分家,至少,得等到邱荣邱贵的孩子在长大,能自己下地干活,何氏才会答应分家,这时候分家,好处都让邱春占了,不是不让邱荣邱贵好好过日子吗?
“你什么本事我能不清楚?方才应下时就知晓你肯定有法子。”邱艳说的实话,对沈聪来说,好似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怀孕后,她心软了许多,不然,早就和沈聪和离了,不会和沈聪有商有量的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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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倒是信任我。”沈聪嘴上揶揄,脸上却乐不可支,手挪到她肚子上,脸上的笑隐去些,商量道,“家里没多少事情,用不用和我一块去寺庙拜拜?”不去寺庙,他心里不踏实。
邱艳忍不住失笑,叹气道,“用不着,孩子会没事儿的,没听大夫说我底子好吗,你最近睡不着就是愁这件事?”寺庙的事情沈聪说过不止一次了,最初邱艳可能有趣寺庙的心思,约莫是他念叨的关系,邱艳去寺庙的心思淡了。
沈聪脸微微一沉,严肃道,“赌场事情多,从早到晚的忙。”
邱艳看出他不自在,不继续缠着他,手搭在自己肚子上,眉目温柔,“孩子会好好生下来的,你忙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总爱说我想东想西,你何尝不是?”
沈聪抬眉,眼底闪过凝重,“我想东想西是为了挣钱养家糊口,你整日胡思乱想为着的可不是这些。”
两人难得这般静下心来说会儿话,沈聪突然问起邱艳怀孕后的事情,许多话题都是围绕孩子,眼神认真,邱艳好笑,明明为了孩子还不肯承认,邱艳作势起身离去,被沈聪一把手拉住,“李大夫说孩子月份大了在肚子里会动,你说他怎么还不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我觉得你最近饭量小了许多,是不是饿着他了?”
邱艳冷哼,学他平日的样子,别开脸不理人,沈聪掰过她身子,沉眉道,“哪儿不舒服记得和我说,明日我去村里多买几只鸡回来炖汤还有鸡蛋,阿诺说过每天早晨一个鸡蛋,你怀着身孕,鸡蛋不能少了,猪蹄对身子好,之后也要多吃。”
沈聪喋喋不休,邱艳听得茫然,盯着沈聪的微蹙的眉,抬手,细细抚平他眉梢的褶皱,温声道,“孩子在肚子里还小,什么都感受不到,往后大些了再说吧。”养孩子,用钱的地方多,家里没有粮食在,真如沈聪说的做,待孩子生下来,家里只怕穷得揭不开锅了。
“也不知他眼下在做什么。”第一次当爹,起初沈聪惶惶不安,真下定决心要这个孩子后,心情突然不一样了,那种感觉很奇妙,他一点也不排斥,心里隐隐有期待,与小时候看着阿诺挨打他期望自己变得强大不同,这次的期待,喜悦大过其他。
“估计在睡觉吧,生下来的小孩子都是吃了睡睡了吃,何况他还在肚子里。”邱艳细细回答着他的问题,脸上不自觉的蒙上层柔软。
一旦打开孩子的话题,邱艳总算见识了沈聪的另一面,早上起床,搂着她在床上对着她的肚子嘀嘀咕咕好一通,晚上,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他的手还在她肚子上一会儿左一会右的游移,邱艳烦不胜烦,沈聪却乐此不疲。
尤其,从那之后,家里的肉和鸡蛋没有断过,邱艳说过沈聪两次,她怀着身孕,补得太厉害往后生不下来如何是好,比起村里其他人的日子,她过得算是舒坦得了,至少,她上边几个堂嫂,除了怀孕的头三个月不怎么干活,出了前三个月都要去田地干活,村子里的妇人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本就与她们不同,她们嫁的是庄稼汉子,没什么别的本事就会种地,而我,别的本事大,偏生是个不会种地的。”沈聪和刀疤说了几句何家的事情,估计是从中做了什么才会这般得意,邱艳忙着给孩子做衣衫做鞋子,没有心思管外边的事情,也不知晓何家情形怎么样了。
顺风赌场没了,顺意赌场的生意蒸蒸日上,沈聪在家待了十来日,耐不住刀疤软磨硬泡,只得去赌场做工,邱艳并未有意偷听他们的谈话,知晓骆驼人不知去向,她心生不安,从头到尾,在中间兴风作浪的人一直是骆驼,卫洪构不成威胁了,得解决骆驼才是正经事。
沈聪担心邱艳在家害怕,想了想,将邱艳送回了邱家,沈聪名声在外,这两年村里发生的事青禾村的人不敢招惹邱艳和邱老爹,不仅如此,巴结的人颇多,邱老爹为人和善,遇事不骄不躁,起初抱着巴结讨好心思的人和邱老爹打交道下来倒是起了真心来往的心思。
沈聪担心邱艳冷,替她整理了几身厚的衣衫,邱艳见背篓里除了她的衣衫还有被子褥子,想说用不着,沈聪先开口道,“那边的被子褥子被你带去陆家了,我给你多带些,待我忙完,就接你回来,不过可能是入冬后的事了。”
赌场的人手不够用,最近大家都在忙,沈聪不好意思让小五他们过来守着,邱艳在邱家有邱老爹陪着也好,遇着事情,邱老爹说的话邱艳总归是要听的。
邱艳想起这茬,想到陆家一层一层的婆媳关系,心生感慨,陆大嫂几个妯娌面上看似和和气气,心里何尝没有自己的小九九,莲花舅母规矩多,喜欢给人脸色瞧,陆大嫂她们不敢反驳,凡事只有忍让,她想起嫁出去的沈芸诺,顿道,“不用整理太多,住几日我就回来了,顺风赌场不是不存在了吗,以后没人敢来家里找麻烦了吧?”
说着,走上前,拿出里边的两件衣衫,缓缓道,“最近我认床,刚回去只怕睡不着,过些日子阿诺就该回了,家里没人不太好。”
沈聪说阿诺在兴水村的日子过得不错,邱艳深信不疑,依着沈聪的性子,绝对不会容忍欺负阿诺的人好好活着,最近,邱艳才明白,沈聪明面上没有对沈老头和罗寡妇动手,私底下使了不少绊子。沈西的孩子或者真的不是沈西的,罗寡妇怕事情闹大,不敢追究罢了。
说来讽刺,沈老头帮别人养孩子,而罗寡妇何尝不是看着自己儿子帮别人养儿子,这种报复,比什么都要戳罗寡妇的心窝。
沈聪背起背篓,看向邱艳的肚子,突然问道,“你说换了地方孩子会不会不舒服,或者之后回来就不认识这是他的家了?”
邱艳没有细想过,但是看沈聪拧着眉不苟言笑,她也认真起来,“不能吧,没听二伯母她们提起过,生下来的小孩子记性不好,他还在肚子里呢。”
沈聪看邱艳一眼,猛然放下背篓,转身回了屋,邱艳莫名,但听沈聪道,“今日咱回家看看爹,晚上回家住,我尽量早点将手里头的事情做完,回家陪着你。”
邱艳动了动唇,看向门口,明白过来,轻笑道,“回爹那边住一段时间也好,往后回来,孩子总会熟悉这里的。”沈聪反应这么大,是担心孩子记性不好,忘记这是他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