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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代表皇上与你们送行!”野利莫仁垂着眼帘执着我的手,“你们不给我野利莫仁面子,总该给皇上面子吧?”
我和托尼没法再推辞,只好抱拳道:“那就多谢皇上和将军!”
酒宴很快便安排停当,除了野利莫仁将军,席间就只有几个侍卫作陪,在众人入席的时候,野利莫仁再次用恳切的目光望着我说:“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留下来?以你和托尼的身手才干,定能在我夏国出人头地,官至极品。”
如果不知道这世界的秘密的话,我倒很有可能留下来,毕竟像李仁孝这样值得效忠的明君并不多,但现在别说官至极品,就算把夏国皇位让我坐我都不感兴趣。我淡淡笑道:“荣华富贵并不是所有人的追求,我和托尼都有各自的使命和职责,希望将军理解。”我说这话的时候不禁偷看了托尼一眼,想起我和他的使命完全针锋相对,他却还一点也不知情,我不知道我们将来会如何面对。
野利莫仁见我去意已定,不禁一声长叹,亲自为我和托尼满上杯酒,举杯对我俩黯然道:“这是离开兴庆前皇上御赐的美酒,希望你们今夜能尽兴而去。”
几个侍卫纷纷端起酒杯,齐齐向我和托尼敬酒,其言词之殷切态度之诚恳,让从不饮酒的托尼也豪爽地端起了酒杯,正要一饮而尽,却被我按住了手腕。我把玩着手中杯盏,盯着野利莫仁淡淡问:“除了这酒,不知将军还准备有什么手段?”
野利莫仁一怔,轻叹道:“果然瞒不过你,皇上对你一点也没有高估。”
几个侍卫慌忙退开,此起彼伏的拔刀声不绝于耳,只有野利莫仁神色如常,缓缓放下酒杯,疑惑地问:“只是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看出来?”
我淡淡一笑道:“第一,李秉常大人没有出席这酒宴,如果要代表皇上为我们送行,该是官阶更高的他;第二,将军是耿直人,所以在说谎的时候不敢直视我的眼睛;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说着我端起酒杯,用指头蘸了点酒放入口中尝了尝,叹息道:“我现在发觉自己对药物有相当的敏感,一点点异味都逃不过我的鼻子和舌头,而完全无色无味的毒药这个世界上恐怕是没有的。可惜直到现在,我还是想不通皇上为何要背信弃义,要杀我和托尼才甘心?”
野利莫仁望向我的目光露出一丝敬佩,也叹息道:“如果方才我多少还有些不忍和犹豫的话,此刻我已完全体会到皇上的良苦用心,你们不仅是不可多得的勇士,你更是智计过人的罕见奇才。如果你们离开夏国为敌国所用,那将是夏国的灾难,更重要的是,你们若在中都闹出什么麻烦,即便你们脱离了近卫军,完颜亮仍会把这笔帐算到我夏国头上,我们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付之东流。虽然我很欣赏你们的英勇和才干,对你们为夏国所做的一切由衷的感激,并把你们当成值得深交的朋友,但在国家利益面前,我个人的感情显得微不足道,我想皇上在给我下这道密旨时,大概也有这种感情吧。”
是啊,国家利益,在如此沉重的担子下,我想如果自己若是处在李仁孝和野利莫仁的地位,大概也会像他们这样做,不然就不是一个好皇帝和一个称职的将军。想通这一点后我一点也不忌恨他们,我只是恨自己虽然能洞悉人心,能看穿无数阴谋和陷阱,却还是看不穿这种以利益为根本立场的政治。
“喝了手中的毒酒吧,这样你们会少很多痛苦。”野利莫仁的眼中有掩饰不住的遗憾,让我对他完全恨不起来。
“我们不怕痛苦,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托尼手扶刀柄慢慢站起来,几个侍卫慌忙再退开几步,托尼的刀总让人感到害怕。
“没有用的,托尼。”野利莫仁也站起来,环指四周说,“这间屋子已被几十名最好的弓箭手围了个水泄不通,只要我一摔杯,几十张劲弓便会从两面的窗口伸进来,向你二人齐射,在如此近的距离没有人能躲得开如此密集的利箭,除此之外,还有这几个皇上身边的一等侍卫和外面埋伏的几十个近卫军精锐,你们武功再高,总不是神。”
我也站起来,与托尼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那拼死一搏的决心,虽然知道野利莫仁一点也没有夸张,但我和托尼都不甘心屈服,要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见我们眼中那必死的神色,野利莫仁慢慢抬起了手,手中擎着的,便是决定我和托尼性命的酒杯。就在野利莫仁即将摔杯之际,屋外突然传来几声长长的惨呼,接着是兵刃相击的格斗声,以及近卫军兵卒们杂乱无章的吆喝声和怒骂声。
“动手!”我趁此机会一声大吼,率先向大门外冲去,几个侍卫忙拦住去路,就在此时,野利莫仁摔落了酒杯,几个侍卫立刻闪开,把我和托尼暴露在箭下。但很意外,仅有几支零星的箭向我们射来,准头劲道也都差了许多,我倒地一滚躲开了第一波攻击,趁几个侍卫错愕那一瞬,立刻冲出大门,托尼也跟着我冲了出去。
来到大门外,只间外面有几个弓箭手已倒地不起,剩下的全成了惊弓之鸟,被一个身材修长的黑衣蒙面人逼得手忙脚乱,纷纷扔掉弓箭抽刀招架,哪里还顾得上我和托尼?埋伏在外的近卫军精锐也扑了出来,加入围攻黑衣人的战团,但黑衣人刀法异常阴狠毒辣,却又凌厉高效,对付彪悍的近卫军精锐往往也是一刀毙命。我一见那黑衣人的身手和刀法,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暖暖的感觉,忙招呼托尼:“咱们冲出去!”
近卫军围上来,但对我和托尼的敬畏使他们不敢过分紧逼,再加我们一路上建立起来的酒肉之交和患难之情,使他们都少了一分拼命的悍勇,多了点应付的无奈,我和托尼也不忍对这些熟悉的战友痛下杀手,失了锐气也难以摆脱他们的纠缠,大家一时竟成僵局。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三条大汉悍勇杀入,其进退的默契如同一人,一见他们彪猛的身形,我心中又是一阵感动。三人刀法凌厉凶悍,如锥子般插进重重包围,近卫军终于让开了一条血路。
野利莫仁一声大吼,手提鬼头锯齿刀拦住去路,我和托尼的刀一左一右劈向野利莫仁,野利莫仁手忙脚乱地拼命招架,可惜马背上冲锋陷阵他或许是位万夫莫当的勇将,这近身搏斗却非他所长,在我和托尼的双刀围攻下,鬼头锯齿刀渐渐乱了方寸,但他依然悍勇地堵在大门口,寸步不让。
“着!”激斗中托尼一声轻喝,弯刀扫中野利莫仁大腿,他终于一个踉跄后退数步,无力地屈腿半跪于地,腿上已是鲜血淋漓。
“看在你赠我宝刀的份上,这一刀我未尽全力!”托尼说着一摆手中野利莫仁所赠宝刀,逼退两个冲上来的侍卫,然后丢下受伤的野利莫仁,奋力向门外冲去。
主将受伤,近卫军和众侍卫顿时失了锐气,纷纷向两旁闪开。前有耶律兄弟三人和那黑衣蒙面人开路,后有我和托尼断后,一行人终于从会同馆冲杀出来,一来到大门外,四通八达的大街小巷更利于我们逃命,而近卫军和侍卫们对附近地形并不比我们熟悉,也不敢在大金国的都城大张旗鼓地追杀我们,以免引起金国禁卫军的误会,这总算给了我们逃命的机会。众人乘着夜色掩护,终于摆脱了近卫军的追击。
一行人最后在一处寂静的小巷中停下来,久别重逢后的欣喜和兴奋,使我顾不得理会别人的目光,一把把那黑衣蒙面人揽入怀中,连连追问:“你怎么会来中都?又怎么会这么巧来救我?”
黑衣人任我拥抱片刻后,开始在我怀中挣扎,但不知是激战后的疲惫还是生理上的弱点,她的挣扎并不激烈,我正沉浸在莫名的喜悦和征服的快感中,陡感脚趾吃了重重一击,顿时钻心剧痛,却是被她用靴跟狠狠踏了一脚,痛得我不得不放开了她的纤腰,嘴里“咝咝”抽着凉气,却拼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别以为可以轻易占我便宜!”她在我耳边恶狠狠地道,但言语中的嗔意并不浓烈。这当儿耶律兄弟用怪异目光望着我们,脸上表情有些不尴不尬,托尼眼中则闪着疑惑,我知道他终于看出了一丝端倪。黑衣蒙面人虽然有黑巾蒙面,但额边一缕金发在月色下十分显眼。我忙把黑衣人拉过来挡在身后,对托尼强笑道:“这是我一个朋友,你们大概也没兴趣认识,待我先和她叙叙旧,明天咱们再在天桥的四通茶馆汇合。”
说着我拉起黑衣人就要走,托尼却闪身拦住我们去路,盯着黑衣人冷冷地说:“站住,我想看看她的真面目。”
“这是何必呢?”我强笑着挡在黑衣人身前,有些手足无措。托尼脸色凝重,眼光从我肩头越过,聚在我身后的黑衣人身上,我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黑衣人已从我身后闪了出来,优雅地抬手揭去了脸上蒙着的面罩。
“果然是你!”托尼眼光蓦地一寒,一点锐光如针尖般刺了出来,猛然逼近一步,一字字地道,“大漠悍匪‘一阵风’!”
面罩下,正是绮丹韵那张完美无缺、冷艳逼人的脸。
“托尼,她不是‘一阵风’,”我赶紧解释说,“她叫绮丹韵。”
“那又如何?你可以忘掉你那些伙伴的惨死,我却忘不掉我的十二个兄弟,他们有一半都是折在‘一阵风’手里,还有桑巴老爷和他那些枉死的伙计。”说着托尼“呛”地一声拔出腰刀,逼视着绮丹韵道,“拔你的刀。”
绮丹韵手扶刀柄,凛然不惧地迎着托尼利刃般的目光,场中一时杀气弥漫。我见状赶紧拦在二人中间。若论心计智谋,托尼远不是绮丹韵对手,但这样明刀明枪地厮杀,绮丹韵却根本没有半点机会,他二人无论谁受到伤害都不是我想看到的,想起他们不共戴天的原因,我只感到十分滑稽,差一点就忍不住要告诉托尼,桑巴老爷现在正坐着劳斯·莱斯享受着他的奢华生活,还谋划着夺取《易经》,那些死掉的飞鹰武士和伙计此时不是在海边晒着太阳,便是作为婴儿正从这个世界重新诞生,我们难道还要为他们的“血债”拼命?
当然我什么也不敢说,那个横死的算命术士就是榜样,泄露天机者不得好死,我还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我的冒险,更不想轻易放弃我那十亿巨款。
“托尼,她刚救了我们一命。”我只好用这提醒托尼,以他的为人该不会就翻脸无情。果然,托尼痛苦地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缓缓收起刀,恨恨地盯着绮丹韵,咬牙切齿地说:“这一次你救了我们一命,我暂时不为难你,下一次见面,咱们之间就只有一人能活下来!”
我赶紧拉起绮丹韵就走,边走边回头叮嘱:“明天正午咱们在天桥四通茶馆汇合。”
直走出这条小巷,再看不到托尼和耶律兄弟身影后,我才暗自松了口气,笑问绮丹韵:“看来你已经忘不掉我了,不然也不会冒险来救,你怎么会来中都?又在我最危急的关头如此巧地出现?”
“继续臭美吧,你!”绮丹韵白了我一眼,“我不过是在天桥碰巧看见了你,一时好奇跟了来,碰巧顺手牵羊反手救猪救你一回,至于我为何来中都,我想你应该清楚。”
“为黛丝丽?”我脸色沉下来,这才想起绮丹韵其实是我的对手和敌人,是阻止我夺取《易经》的最危险敌人。
“你不也是?”绮丹韵斜了我一眼,“不过现在她身陷皇宫,你大概也无能为力吧?”
“你呢?”我笑道,“是不是想过闯进皇宫杀人?”
“你传奇小说看多了吧?”绮丹韵没好气地撇撇嘴,“你以为皇宫就像自家后花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只需守在宫外便成,没必要那么费劲。”
见她调侃中仍不失坚毅,我知道要劝她放弃自己的职责那是根本不可能,只好转移话题,问道:“天桥上你见过我?为何我却没有看到你?你如此高挑的身材和如此白皙的面容,在东方人中该十分显眼,我怎么可能不注意到你?”
绮丹韵得意地笑起来:“正因为我面容奇特,所以不得不化妆,在这色目人不少的中都也还罢了,若在其它小城或乡下,你们东方人不把我当怪物围观才怪。”
“化妆?”我想不起天桥上有谁是绮丹韵所扮,更想不通一个细节,忍不住追问,“虽然头发可以染黑或者戴头套,皮肤也可以染黄,但眼睛呢?你如何改变眼睛的颜色?”
“不需要改变,只需用两片鱼鳞戴在眼睛上,便可以装成两眼混沌的瞎子,而鱼鳞中央预先钻有小孔,不会影响视力。”
“啊!我想起来了!难怪有一个要饭的驼背瞎子一直紧跟着我,我一连打发了他几回碎银他都不肯走开,原来那就是你?”
“你现在才知道?我的易容术巧夺天工吧?”
我和她说笑着穿过小半个中都城,她终于在一条僻静小巷中停下来,我见面前是一个颇为幽静的小院,很像是大户人家的别院。很难想象一个瞎眼乞丐有资格住这样的地方,便疑惑地问道:“你住这里?”
她点点头,却又示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