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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跟我生活中的情景没有哪怕一丁点相似,人在梦中总会见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所以早上一睁开眼,我已把那个梦忘得一干二净。
朝阳在正前方升起,万道霞光让我们目眩神迷,商队蜿蜒在嶙峋怪石间穿行,我手搭凉棚走在队伍最前面,领着大家不偏离大方向的同时,尽量避开太难走路。前方乱石间,一点不同的颜色在一片灰黄中有些显眼,引起了我的注意,那种深黄不该是沙石的颜色,我仔细审视半晌,仍然不敢确定那是什么东西,虽然它像块不高的岩石一样狰狞峭立,寂寂不动,但我肯定那不是一块岩石。
它越来越近,我反而越来越不敢肯定那究竟是什么,直走近到十多丈距离,我才看清它随风轻轻摇曳的长毛,才想起应该是我们昨夜走失的那匹伤马,看清了它我反而浑身冰凉如坠冰窟,迎面而来的炽热阳光竟也驱不去我心中的寒意,我见过无数的马,无论活的死的,伤的残的,腐烂发臭或者只剩骨架的,都从来没让我恐惧过,但这一回,我恐惧得浑身发抖。
没有人会把它当成马,如果不是它身上还有一张完整的马皮的话。
几个武士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一个武士突然抖着嗓子说,“是、是我的马!我认得它的蹄掌,我亲自给它钉的!”
它不该叫马,也不该叫骨架,因为还有完整的马皮松松地罩在那骨架上,它不像沙漠中饥渴而死的马那样,马皮紧紧贴在身上,鼓着夸张的大肚子,它就像、就像它皮下的血肉肚腹突然被抽得一干二净,皮和骨虽然还在一起,却已经完全分离,那皮现在就像松松套在它骨架上的宽松套子。我小心翼翼地用脚碰了碰它的肚子,立刻肯定,除了这皮和骨,它已没剩下任何东西。
“呛――――”
身后蓦地传来一声弯刀出鞘的声音,众人忙望两旁让开。只见托尼表情严肃地走近两步,突然一刀划向马腹,马皮应刀而裂,发出空洞声响的同时,也露出了白森森的肋骨和空空如也的肚子。托尼小心翼翼地用刀把裂开的马皮翻开,我总算看清了马皮下的一切,白森森的马骨干净得就像腐烂了百年的白骨,干净得见不到一丝血肉,就连翻开的马皮背面,也光洁得像匠人硝过的皮革。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尖叫,把大家都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回头一看,却是黛丝丽害怕地蒙起了双眼,却又忍不住从指缝间偷看。她和桑巴已闻讯赶了过来,望着地上的马皮和马骨,桑巴清了清嗓子,似乎想宽慰大家两句,却不知道怎么解释眼前这情形才好。
“是吸血鬼!”哈里老爹满脸惨白,“我们都逃不了,是鬼城中的吸血僵尸!”
“吸血僵尸只吸血。”一个武士立刻抢着说,刚说完不禁缩了缩脖子,害怕地向四处望了望。如果吸血僵尸只吸血,眼前这情形,岂不是比遇到吸血僵尸还可怕?
“我、我们快回去吧!”恐惧让肥西忘了自己的身份,结结巴巴地向桑巴哀求,“我们赶快离开这鬼城,我宁愿在沙漠中饿死渴死,也不想被鬼吸光全身血肉!”
桑巴脸色发白,望了望托尼又望了望我,然后问托尼:“你怕吗?”
“不怕!”托尼立刻道,干涩的声音显然有些色厉内荏。
桑巴把目光转向我:“你还能保证不迷失方向?”
我深吸口气,镇定地吐出两个字:“当然!”
“好!继续赶路,我们尽快穿越这鬼城!”桑巴决然地挥手指向前方。我对桑巴的坚定有些惊讶,为了发财,也不必如此冒险吧?虽然我不相信有吸血僵尸或者其它什么鬼怪,但眼前这情形完全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人对未知的凶险总是最感恐惧,它总给人以无从防范的感觉。如果要我决定,我宁愿先退出鬼城,摸清其中究竟再作打算。
“我不走!我要回去!我要回去!”肥西突然大叫起来,转身就往回跑,只看他那狂乱的眼神我就知道,这几天繁重的劳役、长时间的缺吃少睡和一直伴随着我们的恐惧,终于使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了。
几个武士让开一步,有些同情地望着他跑远,眼看他就要跑出我们的视线,桑巴突然指着他的背影对托尼说:“抓他回来,把他绑在马背上!”
拼命挣扎的肥西被抓了回来,他满脸通红,眼神涣散,显然已失去了理智,我知道桑巴并不是出于怜悯之心,只是怕更多的人逃回去,才不得不把大家都绑在一起。
商队又开始继续前进,没有人有一句话或一声咳嗽,大家尽量在屏住呼吸,好像是怕自己发出的声音惊醒了沉睡中的鬼怪或猛兽。我们不约而同地加快步伐,恐惧让人几乎不知道疲倦和饥渴,严格按标准分配的清水根本不能滋润我的身体,我边走边揉着几乎要干裂的喉咙,幻想着咸水镇那苦涩的井水,突然,我眼前真的出现了水,一大片清水!
我使劲揉揉眼睛,呆呆地不知所以,以为是渴望让我出现了幻觉。没等我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几匹马已欢叫着冲向那片水塘,直到那些马“啪嗒啪嗒”的饮水声刺激了我的耳朵,我才敢相信这决不是幻觉!
几个武士和伙计欢叫着冲向那水塘,像马一样扑到那水边狂饮,我很渴,我也想像他们一样扑过去狂饮,但一种本能,我敢肯定是一种多年坚苦训练培养出的本能,使我强压下身体强烈的渴望,超常冷静地观察着眼前一切,立刻就发现了明显的异常。
“不能喝!决不能喝!”我猛地把想扑过去的尼奥和巴斯摔倒在地,我没想到自己的力量竟是如此之大,轻易就把他们掀翻,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扑向水边,顾不得身份,拼命踢打着那些武士和伙计,尽力把他们从水边赶开。
“回来!都给我回来!”托尼在纵马大叫,“我命令你们回来,不然立斩不饶!”
托尼的命令使几个喝足了水的武士本能地站起身来,回望着大家露出满足的神色,所有人立刻面露惊恐,我更是骇然后退,立刻就明白,他们已回不来了!
他们人人脸上一片青黑,就像涂上了一层深色的颜料,而他们却毫不自知,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微笑缓缓向我们走来,那笑容出现在这样颜色的脸上,显得尤其诡异,我一步步后退,紧张地盯着他们的脸,大概是我们惊诧恐惧的表情使他们感觉到什么,不禁疑惑地相互对望,当即惊得指着对方的脸大叫起来,待见到对方也在指着自己的脸时,不禁发出更加渗人的尖叫,立刻用衣袖使劲地擦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手上肌肤也是完全青黑。
几个武士还在使劲地擦着自己的脸,擦得皮肤也渐渐渗出了血水,那血已呈黑红色,完全不像人的鲜血。
他们惨号着向我们扑来,所有人都惊惶地后退躲闪,几个人刚奔到我面前便无力地仆倒在地,嘴里不断张合着,却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从他们的嘴型,我知道他们最后喊的是人类最无助时才喊的两个字――――救我!我悲悯地望着他们,却完全无能为力。
他们不甘地望着我,那眼光刺痛着我,直到那眼里的生命之火完全熄灭,他们也不肯合上眼帘。我黯然目送着他们离开,对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异常难过和愧疚。
几个伙计还伏在水边保持着喝水的姿势,从他们完全没入水中的口鼻我知道,他们比几个武士死得更迅速,十几匹马也七零八落地瘫在水边,那几乎是商队的所有马匹。
“魔泉!鬼城的魔泉!只有鬼城的动物才能喝!”我身后传来哈里老爹喃喃的念叨,我勃然大怒,猛地回身抓住他的前襟,愤然拉到自己身前,冲着他的鼻子大喊:“对鬼城你究竟知道多少?快告诉我!”
哈里老爹眼里闪过更大的惊恐,望着他逐渐涣散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再坚持盘问的话,他的精神也立刻会崩溃。我赶紧放开他的前襟,轻轻抚平他的衣衫柔声安慰:“没关系没关系,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再问,我一定能找到答案!”
“说!一定要说!”托尼突然把刀架到哈里老爹的脖子上,“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为我的武士殉葬!”
“混蛋!”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扣住托尼的手腕,跟着一个背挎把托尼摔了出去,托尼落在三尺外一个踉跄站稳,回身惊诧莫名地望着我,他手里的弯刀不知怎么竟已到了我的手上。我呆呆地望着手里的弯刀,心中的惊诧只在托尼之上,我不清楚自己是如何夺下托尼的刀,更不知道是如何把他摔了出去。
我们呆呆地对视着,还是我先从惊诧中回过神来,忙把弯刀扔还托尼,低声质问:“你没看出哈里老爹已经要被吓傻了吗?难道你不惜逼疯这样一个老人?”
托尼阴沉沉地紧盯着我,一字一顿地反问:“我现在想知道你是怎么知道这水有毒?你方才使的又是什么武功?这样的武功为何我从来没有见过?”
最后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无理取闹,但我还是耐心回答:“我注意到我牵着的骆驼没有一匹扑向水源,要知道骆驼对水可是最为敏感,至于方才那武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或者那根本不是什么武功,只不过是一时巧合罢了。”
“巧合?”托尼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许多,“我七岁开始习武,现在已很难找到一个对手,可我方才竟会被你夺去手中的刀,还差点被你摔倒在地,你竟跟我说这只是巧合?”
我摊开手,苦笑道:“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解释,可我确实不知道。”
“不知道?”托尼意味深长地盯着我,“你不知道自己的姓名,不知道自己的来历,甚至不知道用的什么武功,又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本领,你不觉得自己很值得怀疑?”
我叹了口气:“说实话,我也觉得自己很值得怀疑。”
“好!就让我先看看你究竟身怀什么样的武功!”托尼说着跨前两步,眼露森寒,慢慢抬起了手中的刀。我不知道该如何去抵挡托尼的刀,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托尼眼里的杀意让我心里发毛,我隐约意识到,我躲不开托尼的刀,这感觉让我浑身冰凉。
“够了,托尼!”桑巴总算出言阻止,“你和白痴现在都是我最信赖的人,无论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知不知道自己的过去,我都无条件地信任他!”
托尼不甘心地冲桑巴大喊:“可他来路不明,又是他一路把我们引到这鬼城,只有他知道那水有毒,你看那水边还长着些小草,不是事先知道,鬼才想到它会有毒!”
我再次摇头叹息,那水潭长宽有十多丈,除了在此处出现有些突兀外,就像外面任何水潭一样再平常不过,甚至那潭水还要清澈得多,潭边长着些不知名的小草,隐约还有小动物活跃其间,谁会想到竟会有毒?对自己在那种情况下居然注意到骆驼的异常反应,我也感到十分的惊讶。
“不要说了!”桑巴阻住了托尼后面的话,“把你的飞鹰武士好好安葬吧,我们还要赶路!”
托尼只得悻悻地收刀而退。我突然注意到,水塘四周隐约有森森的白骨杂乱散落在岸边,看来死在这泉水旁的人远不止我们这些。
几个伙计在掩埋死者的地方焚烧起纸片,我有些好奇,过去问:“这是做什么?”
一个伙计头也不抬,顾自叹息道:“这些伙计中有两个老头是东方人,离开故土几十年了,本来这次是想随我们回去,哪想······唉!照他们的说法,人死了要烧些纸给他,那是他们在地狱中使用的冥钱,让他在地狱中也有钱用,我们也不知真假,聊尽一点心意吧。”
我暗暗叹息,虽然从不相信有什么鬼神,但此刻我倒真希望有天堂地狱,这样死者可以在另一个世界开始一种新的生活,这样作为生者的我,心里稍稍感到好受些。
掩埋完死者,我有些好奇地来到水塘边,想看看这奇毒无比的水中会不会有其它动物。蓦地,我呆呆地望着那平静的水面发怔,水中清晰地现出我的倒影,望着那倒影,我第一次看清了自己的面容,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我发现自己的面容既不像托尼和那些白种武士一样有棱有角,也不像尼奥那样的黑人一样肥头大耳,除了脸上那道刀疤,我的面容是一种没有特色的柔和,五官甚至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再加漆黑的头发和淡黑色的眼睛,我简直就是一个东方人!
“收拾行装,大家准备赶路了!”远远传来弗莱特的声音,商队现在只剩下托尼的战马和十七头骆驼,所有人加起来也不到二十个,回想我们出发时上百头的牲口的庞大队伍,我在对那些不幸的遇难者感到悲哀的同时,也在为自己的前路感到担忧。
队伍继续在鬼城中穿行,黄昏时分,我们仍然没有看到鬼城的尽头。此时,天色又混沌起来,夕阳金黄的霞光中依稀透着血红色,现在应该还不到天黑的时候,我不禁回头望望,发现太阳又变成一片朦胧猩红,就像昨天黄昏时一样。
是飓风,这回不用问哈里老爹我也知道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