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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口琴?这是一种乐器。”
李弘见他那欢喜的模样,心情跟着飞扬起来,莫名其妙,眼神望向远方,随口说道:“我也有个小弟,被宠坏了,脾气与你相似,阴晴不定的。但他心地极好,大家都喜欢他。”
陈铬:“你是老大?”
李弘:“上头还有个大哥。”
陈铬:“大哥一般都很有出息,小弟则最受宠。我妈还想过要给我生个弟弟,我是坚决反对的。”
他一蹦以蹦地走着,撞到李弘的鼻梁,“噢”了一声,连忙道:“抱歉!”
李弘叹了口气,揉着鼻子:“确是如此。”
陈铬不解,问:“你离家出走了?”
“不瞒你说,家父要给我娶个女人,”李弘摸着鼻子,耸肩,叹气:“面都没见过。”
陈铬唏嘘不已:“你才多大呀?你爸爸……噢,不,你父亲也太好了,还给你找个童养媳。”
李弘:“……”
陈铬说了半天,口干舌燥,终于想起一件最重要事,压低了声音,问:“我们这是要去哪?”
李弘:“……”
这人是个棒槌么?
山路陡峭,碎石嶙峋。苍鹰翼下生风,倏地略过众人头顶,扬起李弘额前的呆毛,也扬起了山顶被风化的脆石。
翻过山岭,一个巨大的矿坑出现在众人眼前。
夕阳被阻挡在群山之外,干枯的枫叶被卷上高空,狂风袭来,化为齑粉,发出点点细碎的金光。
矿坑中密密麻麻的人,如同蚂蚁一般。
巍巍太行山延绵数百里,数十亿年以来,地壳运动以它令人恐惧却精妙的方式,孕育出无数奇异瑰丽的矿石。
黑衣士兵驱赶着俘虏们,进入了一个山间盆地,它陷落在群山之间。
盆地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露天矿坑。
这矿坑开采应当已经有些年头了,它被向下挖掘得颇深,越发显得周遭围绕的山崖高耸陡立。褐色的泥土与山色连成一片,凹凸不平的石灰岩表面露出无数斑斑驳驳的黄铜色矿石。
入夜后,矿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金银错杂的诡异光芒。
万余名俘虏及奴隶们死气沉沉,横七竖八地躺在简陋的营帐当中,所有人都昏沉入梦,像是躺了一地的尸骸。
万籁俱寂,不知名的鸟儿在山间嘶声长啸。
月色皎洁,照得矿场内一片银白,另有无数篝火散布其中。从巡防高塔上望去,如同洒落了无数的黄豆。
秦军卸去俘虏身上的束缚,料他们也逃不出这个如同深渊巨兽之口一般的巨大矿坑。
“白狄人最早发现,并在此处建立鲜虞国。”李弘和陈铬并肩靠坐在一处崖壁下,矿石反射的光斑落在李弘的脸上,仿佛粼粼波光:“后为晋国所灭,称中山国。”
陈铬点点头,在暗黑色崖壁的映衬下,他的脸越发苍白,乌发略微卷曲,活像个只在月光下出现的水鬼,他接着李弘的话,说:“赵、韩、魏三家分晋,田氏代齐,于是天下走上的另一条道路。”
“便国不必法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李弘偷偷看了他一眼,陈铬看他,他又把脸扭向一边:“先武灵王时,易服变制,胡服骑射,攘地北至燕、代,西收林胡、楼烦至云中,灭中山国。此处,原是我赵国的。”
陈铬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问:“你不说了,这是鲜虞国的地方么?”
李弘一脸嫌弃,道:“鲜虞国早八百年就灭了!成天神游天外。”
陈铬单手支着下巴,懒懒道:“哦,那就是晋国的。”
李弘一脑袋毛都炸了,大喊:“说了!晋国也灭了!”
陈铬长长地“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那就是……赵国的?”
“赵国灭了!”李弘怒不可遏。
陈铬指着他说:“你说的!”
李弘七窍生烟:“……”
陈铬哈哈大笑。
李弘觉得心好累,简直想一头撞死在崖壁上,转头过去不愿意在与陈铬说一句话。
陈铬则觉得李弘非常好玩,他高高地梳着一个发髻,插一根犀角笄。可能是由于头发跟脾气一样硬的缘故,李弘的额前总有一根高高翘起的呆毛。
虽然他总是用怀疑的眼神密切地注视着周遭的环境,但陈铬觉得他没什么坏心眼,就像自己的同学一样。两人虽然代沟很大,而且很多时候李弘说话他也听不太懂,半蒙半猜、鸡同鸭讲,却也能一直讲下去。
陈铬用胳膊肘拄了拄李弘,哄他:“别生气了,亲一个?公子弘。”
陈铬作势要亲,李弘那他没一点办法,支支吾吾:“你!你这人……”
陈铬看着天上那一团不断流动、像一朵曼珠沙华一样的光芒,问:“说点正事吧,现在秦国的国君是谁?”
李弘颇有些沉重地说:“嬴氏赵姓,名政。他生在我赵国邯郸,为质十三载,庄襄王死后,嬴政即位,已有十三载了。”
陈铬撇撇嘴,用力回想历史课本,无奈他大多数时间都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
他痛下决心,要是以后再遇到有人问:学习历史有什么用?他一定要义正言辞地讲:“不学历史,一旦穿越就懵逼了。”
陈铬低头,掐着手指,跳大神似的计算。
课本上说过,陈胜吴广起义,是公元前210年,那一年秦始皇死在路上,烂在车里,享年四十九岁。
如果按照李弘所说,秦始皇今年26岁,现在应该是公元前233年。
公元前233年,然后呢?
陈铬陷入迷茫,未来,再没有人会记得自己,再没有人会想办法来救自己。再说,整个宇宙都炸了,自己曾经所存在于的那个世界,可能已经不存在了。
李弘看这个神秘的小子,一会儿大笑,转头又是一脸生无可恋,十分想扒开他的脑袋看看,问:“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你是楚人么?”
“楚人?”陈铬想了想,脑袋上的灯泡“登”地一亮:“对,我老家在桃源,算是楚国吧。”
“听闻楚国考烈王死后,熊悍即位,才五年光景,已致使朝政动荡不安。”李弘感到睡意袭来,侧身靠在陈铬肩头:“但你们楚国幅员辽阔,偏居一隅,仅与秦、韩、齐三国接壤。”
李弘似乎是想到了赵国的处境,虽在安慰陈铬,但也显得有些忧心忡忡,道:“依我看,韩国不足畏惧,齐国无心征战,秦国也断无无端与你们开战的理由。你在忧心何事?”
陈铬觉得简直事事都值得忧心,没听说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么?秦灭六国,楚国是最无辜。别人吃着火锅唱着歌,就这样被灭了,原以为偏居一隅就没事,但事情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命运变幻莫测,可不是?
2054年2月10号的下午,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平常,姜云朗在宿舍里炒菜,手里提着锅铲,脖上挂这个碎花小围裙,陈铬抱着小提琴从外边回来。
不知道谁给大哥告了状,说看见陈铬和一名携带hiv的同学在海边一起拉提琴,姜云朗大发雷霆。两人大吵一架,陈铬哇哇大哭,大哥没了脾气,忽然传来突发状况,大哥只得又把他一个人锁在家里,反省。
2054年2月13号的上午,姜云朗开着小艇,带着黑石,冲进虫洞。
最后一句话说的是:“我爱你”。
第4章 疑云·贰()
陈铬脑海中一瞬间闪回不愿想起的种种情景,抓抓头发,脑袋一耷拉,哭了起来:“我不是……我父母都、都死了,别的人、人说我犯了错,把我流放到……虫洞里。路上,出了点意外。总之,我大哥、哥救、救了我,醒来的时候我、我我就在这了。那天,那天之前,我还在和他吵架。”
李弘见到滚圆的泪珠,从陈铬那双略显无辜的眼睛里直直地掉出来,心理却也没有生出一丝轻蔑,反而心有戚戚焉。如果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怕也是不想活了。
此次出门借口追踪秦军,实则是违拗父亲,不愿意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娶一个不认识的女子。现在想来,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该花几天时间认真查探,想个法子救人回家才是。
李弘环过陈铬肩头,伸手在他头上胡乱抓了几把,道:“莫哭了,过几日救你出去,跟我回家,以后就是兄弟。”
陈铬使用了一个假哭的动作,他得分了!
其实他一开始哭,掉的那一两滴眼泪确实是真的,到后来仅仅是收不住了。
父亲待他们非常严厉,从小就要求他和姜云朗学习各式各样的军队技能,徒手搏击、野外生存、射击、刀法,陈铬牙还没换完,就要每天扎马步、挥刀。
姜云朗非常实在,稳扎稳打。而陈铬虽然身体素质非常好,但由于家人偏心他,将他惯得十分娇气,每每偷懒被父亲发现,就大哭一场。姜振鸿只要一见到他哭,立马就会心,又亲又抱,什么都不让他做了。
及至后来父亲去了南非,姜云朗负责每天“压迫”自己学习,并且由于深知自己的脾性,而对陈铬耍赖的行为十分地有“免疫力”。
他又发明了陈式秒哭、假哭、干嚎等一系列哭的技巧,有时闲来无事哭一哭,还觉得挺解闷的。
当时,姜云朗自己还是个孩子,时常被陈铬弄得手无足措。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两兄弟的关系变得不一样了。
现在想起来,陈铬觉得自己实在太过分。
李弘炸毛:“睡是不睡?!”
他从陈铬开始“嘤嘤嘤”就觉察出他的假哭了,见他干嚎了好一阵还没停止,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
第二天一早。
脆石迸溅,石斧将岩壁砸出一个硕大的凹陷,一片碎石堪堪划过李弘眼角。
“陈铬!”李弘怒不可遏,“省着些力气!”
“你看见了吗?我的力气真大!”陈铬捡回石斧,兢兢业业地凿着,岩壁被击打得“叮当”作响:“他们为什么不把我们捆起来,也没人看管?”
矿场之内,黑衣的秦兵寥寥无几。
早晨天还未亮,便有人按照先前挥鞭的方式将一众俘虏叫醒,而后一人发个石斧或是石凿子。他们将俘虏们编成百人一队,分到若干个区域中。
秦军先是开凿了若干水井,将俘虏们编成百人一队,打水、运水、烧水,将滚烫的热水从高处泼洒在冰冷的石壁上,岩石热胀冷缩后就会变得十分脆弱。最后,再让俘虏们利用石斧、石凿等工具开采。
陈铬和李弘全须全尾,身体无恙,被分配到采矿的队伍中,每日须采满两百车,约莫是百余斤。
陈铬回头看向李弘,眼睛里倒映出明蓝的天色,他发现李弘思考的时候,总会微微蹙眉。
李弘:“此地陷落在太行山中,视线开阔,秦军守在高塔之上,地面之事一览无余。且翻过山岭需近半日光景,山外林木茂密,飞禽走兽甚烦,独自出逃也是九死一生。”
矿场内筑有许多高台,均有秦兵持弓箭站岗,对于具体的劳作,则看管得并不严格。
俘虏们并未备受压迫,且秦军有令,道是一人私逃,整队其余九十九人将受连坐。故而无人敢轻举妄动,一切按部就班地进行。
陈铬漫不经心,说:“都快到中午了,怎么还不开饭?这里吃得太差了,不逃出去也要饿死。”
“一日一碗粥饭,”李弘白了他一眼,道:“于俘虏而言,已是好得十分古怪了。”
陈铬摸着肚皮,作势要呕:“那个黄色的谷子熬成粥,黏得都可以作浆糊用了,吃着一点不消化。”
李弘用力一凿,岩壁分崩离析,一块黄黑驳杂的矿石掉落在地:“那是黍子粥,黄黍性黏,多作酿酒之用。”
陈铬用力一砸,石斧碎成一片片,叹:“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陈铬凿完了一车,有人过来要将矿石运到储存地点,然后再推回来。
这个时代,当兵的男人都十分年轻,却全部一身风霜,由于长期劳作、缺乏营养,多半都是手足皲裂,模样十分可怖。
陈铬见着过来取车的两名男子,心中觉得十分可怜,便让他们先在一旁休息,自己试着上去推。
由于路面凹凸不平、车身自重也很大,一车百余斤的矿石通常都需要两人才能勉强推动。然而,陈铬上手后发现,自己只要稍稍用力便能推动推车。
他高兴地大呼小叫,自顾自地将矿石运走了。
李弘:“……”
陈铬回来后,又领了一枚石凿,“叮叮咚咚”帮李弘完成任务。
看他毫无心事,丝毫不为处境担忧的模样,李弘简直没了脾气。
陈铬满头大汗,朝身旁一名面色黢黑、长着对小虎牙的孩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