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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牢苦笑,“差不多吧。”
两人在这闲聊,没事人似的,阿岫的精神却要崩溃了。
阿岫死命抱住要冲进储物仓的红似海,“死丫头你要干什么!别进去!鬼知道里面有什么,该死,肯定是小棒槌那群赤佬又偷运了什么东西,上次整了头雪豹要运过去卖,结果咬死了船上三个人!”
阿絮看着阿岫的背影,对蒲牢说:“这个男人还真是迟钝啊,这种情况明显就不对劲他还猜是野兽干的。”
蒲牢摇头,“未必,其实他心里也知道事情不简单,有些害怕。”
“那他怎么不跑?”
“跑去哪里?如果他都乱了,那小孩会更害怕吧。”
小孩?红似海分明就是妖怪。阿絮说:“说起来,整艘船上就只有红似海和阿岫完全没有染上中瘟。红似海暂且不说,假定她是妖怪抗性强一些,那么这个阿岫呢?为什么唯独只有他一个人类毫发无损?”
蒲牢笑,“我不相信你没有想法。”
阿絮掀掀眼皮,不接话了,抱胸看向前方,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蒲牢搂住她的肩膀,打趣道:“怎么,我家一向路见不平的龙儿,今天见死不救了?”
阿絮不是见死不救,因为她又看见了蒲牢看不见的东西——那是一支箭。方才只是一瞬间,她看到一支暗紫羽箭疾速射出,狠狠贯穿了一团黑影。但是等阿絮反应过来,思考看到的是虚幻还是现实时,一切又恢复原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看着红似海沉着的眼神,想起她的那句话——“我叫红似海,今年一百二十九”——再加上一瞬即逝的“暗紫羽箭”,阿絮勾勾嘴角。她小声对蒲牢说:“我好像知道红似海是什么东西了,也明白这艘船是怎么回事了。”
蒲牢挑眉,“你知道什么了?”
阿絮说:“你猜这小妖怪和瘟神谁会赢?”
蒲牢说:“这种没成熟的小妖,迟早被中瘟毒死,活不久的。”
阿絮笑着摇摇手指,“神君大人,这回你铁定输了。”
“为何?”
阿絮故弄玄虚,“我押红似海赢。神君你输了拿什么赔我?”
“一夜九次。”
阿絮用膝盖顶她的腰,“色龙退散!”
另一边,储物仓的门已经被挤开,铁门变形的十分严重,被压得歪歪扭扭。仓中涌出大量黑气,低沉的嘶吼声愈来愈大,也愈来愈近,阿岫浑身哆嗦,直冒冷汗,但还是壮着胆子把红似海护在身后,握着鱼叉警惕地看着黑洞洞的门口。
铁板在晃动中发出吱呀的响声,刺耳难听,储物仓里的嘶吼声逐渐清晰,是低沉喑哑的“kuku”声,像小鬼尖锐的笑声,又带着点哭腔,说不出的诡异。
“ku——kakukuku——”忽然一声巨响,一团锥形的巨大黑影猛地扑了出来,就像一团绞满肉沫和毛发的铁丝,毛线团似的胡乱缠在一起,正前方的中心有个凹槽,里面嵌着一张人脸,五官拆分,乱七八糟地拼在惨白的脸上。
kukukuku!!!
“啊啊啊——”阿岫两手捂在眼前,手指蜷曲,被眼前的怪物彻底冲击到神经,错乱崩溃地钉在原地,发出歇斯底里地吼叫:“啊啊啊啊啊!!!”
可是,即便如此,阿岫还是紧紧把红似海护在怀里,他抱住红似海飞快地往后跑,边跑边叫阿絮她们,“快跑!”结果他却没跑得动,因为被他拉住的红似海站在原地,镇定地看着面前的怪物,眼中放出兴奋的光。
“阿红!”
红似海说:“我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阿岫急的跳脚,疯狂地拉她,“快跑啊!”
红似海却笑了,认真地问他:“我说啊,大叔,如果我不是十三岁,你会不会说爱我?”
阿岫愣住了,但一秒都不到,他给出了答案。“不会,”他说,“你这死小孩,快跑啊!”
红似海低一下头,噢了一声,然后用力甩开他的手,把他推向远方,微笑着说:“祝我生日快乐。”
“阿红!”阿岫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着,朝红似海伸出手大喊道。
阿絮和蒲牢也是一惊,诧异地朝她看去,只见红似海纵身跳起,漆黑的长发烧成一片绚烂的红云,腾飞上空,身形轻巧地在空中旋转,纤腰扭动,周身舞起紫红色的光点,慢慢汇集,变成纤细的羽毛。
仿佛印证了自己的猜测,阿絮满意地咧开嘴笑。
看到这场面,蒲牢也才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这是。。。。。。”笑着扶了一下额头,“难怪。”
阴暗的船舱里发出一声悠扬的鸟鸣,清脆响亮,悦耳动听,和“中瘟”嘶哑低沉的嚎叫形成强烈反差。
红似海右手在面前横抹划过,唤出十支旋转的紫红羽箭,齐齐射向中瘟,中瘟放出黑色的毒气缠绕她,却在碰到她周身羽毛的的瞬间化作蒸汽,丝毫不能近身。
中瘟察觉到不对劲,转身露出背后绞在肉团里的数十张脸,那些都是年轻女孩的面孔,个个表情恐怖绝望。中瘟抖动躯体,人脸张口喷出毒雾,红似海的背后张开深紫色的羽翼,散出细小的羽毛,羽尖把毒雾悉数刺破。
中瘟只能用毒害人,现在毒气对红似海无效,它没了办法,只有反复释放毒雾和黑气,妄图找到敌人的弱点找到反攻的机会。
红似海凛冽一笑,念动咒语,唤出一支等人大小的羽箭,手掌打出真气,将箭震了出去,狠狠贯穿中文正面中心的人脸,中瘟内核中箭粉碎,释放大量毒气,红似海腾空飞起,扇动翅膀聚集毒气,竟将中瘟的怨毒都全部吸收进了体内!
啪,啪,啪。阿絮拍了几下巴掌,笑道:“好一场毒王争霸赛。生日快乐,阿红。”
蒲牢也笑着祝福她,“生日快乐。”
阿岫瘫软地倒在地上,刚才火光四射的瞬间,他辨识清了中瘟中心的那张脸,正是这几年来欺骗少女走…私偷…渡的“渡头”,而中瘟身后缠住的则是这些年来被迫害病死在船上的女孩。
只是。。。。。。
阿岫茫然看着火焰里凹凸有致的身影,虽然看不清楚,但也不难想象那是一个怎样火辣性…感的女人。阿岫嘴角抽动,却说不出话来,只是觉得喉咙里卡的难受,想吐吐不出来,梗在胸腔与喉管交接的位置抑制呼吸,只能大口喘息。
第217章 葛天长生篇…21()
蒲牢走过去,对红似海说:“我听说‘鸩妖’成年礼上有一个仪式,一定要与另一只足够强大的毒性妖物进行决斗,胜利后吸取了对方的毒气才算合格,才能进行成年人体的化形。以前我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看到才算明白。”
阿絮看着红似海笑,眼前的红似海已经不是那个十三岁的瘦弱女孩了,而是一个标致的大美人。阿絮向她祝贺,“成年礼快乐。”
红似海微微一笑,红唇艳丽,“谢谢。”她淡淡望了一眼远处的阿岫,到底什么也没说。蒲牢笑着拍拍她的肩,“祝贺你完成成年仪式。”叫了阿絮一声,“龙儿,给他吃忘忧草。”
阿絮嗯了一声,心中五味陈杂,点了阿岫的睡穴,给他吃了忘忧草,等他一觉睡醒后就会忘记发生的一切了。
红似海身上的麻布裙已经被撑破了,只披着大号的军工外套,她把阿岫抱起来,对蒲牢和阿絮说:“这里怨气太重,两位还是先上去吧,剩下的交给我处理。”
蒲牢点一点头,带着阿絮一道上了甲板。
冰凉的海风迎面吹来,顿时让人呼吸畅快,清醒不少。
红似海把阿岫放在甲板上,用指甲划破手腕,挤出鲜血喂进阿岫嘴里。
阿絮问她:“现在你不是十三岁的小孩了,我觉得他心里也是有你的,你要留在他身边吗?”
红似海站起身,脱下军工大衣盖在沉睡的阿岫身上,说:“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这个样子,况且等他醒来,也不记得我了。”
阿絮看向她。
红似海说:“如果一个男人不会爱十三岁的阿红,那么也不会爱二十三岁的阿红。”
“嗯。。。。。。”阿絮沉吟一会,忽然说,“阿红,有件事我想问你。”
“大人请讲。”
阿絮说:“这艘船上的中瘟是常年累月堆积出来的怨毒,你会选择这里举行仪式,说明你早就知道这船的情况。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放纵恶人行凶,牺牲那么多女孩的性命?红似海,你为了一己之私迫害生灵,难道不觉得自己太自私了吗?”
说到此处,阿絮心脏猛的一跳。她蹙起眉,想起在杨家禁地千塞湖她和蒲牢的争执,不禁心情复杂地看向蒲牢。
当时她和蒲牢争论杨家祭献女孩给虫族的恶行,牵扯到蒲牢牺牲蒲家制造肉傀的事,虽然那会儿阿絮口头说不在乎,只要是秋宁不论怎样都无所谓,可是她心里面真的还是不能做到不在乎。她还是无法接受随意践踏生命,用强力逼迫百姓牺牲的行为。可是很多事她无能为力,只能暗中下定决心,不论如何,自己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
红似海抬头,迎上阿絮的目光,“回大人的话,第一,因为我是鸩,她们是人,第二,我的确是自私的。”
阿絮呼吸一紧,手握成拳,蒲牢则出奇的安静,站在一旁没有干预,只是静静看着阿絮。
红似海说:“她们是人,把她们抓起来的也是人,我没有害她们。您问我为什么不救人类的女孩,可是,您为什么不问人类,当大量鸩妖雏鸟被人捕杀制药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救救那些小鸟呢?请问大人,按您的逻辑,您就不是自私的吗?”
“。。。。。。”
红似海沉一沉眼,海风吹过,红发翩飞,“她们是人类,害死她们的也是人类。我是鸩妖,害得我濒临灭族的也是人类。她们受同族所迫害,而被人类迫害的我却默默守在她们身边,给她们做饭,喂她们喝水。”
阿絮安静听着,慢慢垂下了头。
“您是觉得我这样做的还不够背祖叛宗,一定要我把血抽干(传说鸩妖的羽毛有剧毒,而鸩妖血却是神药,能解百毒),分给每一个灭族仇人的子孙才算仁义吗?”红似海嗓音陡然提大,抬头睁大了紫红的眼眸,直直看向阿絮。
阿絮抓住胸口的衣服,眉头紧蹙,咬着下唇答不上话。
蒲牢仍旧默然,神情却有些凝重,锁在阿絮身上的目光有些担忧。但是她没有干预,因为还不到时候。阿絮毕竟是在凡尘跟人类长大的,而且年纪还小,很多事都不明白。她还是太善良,太理想主义,但是现实根本不会让她继续单纯下去,哪怕蒲牢已经尽力把她护在身后。不过慢慢的,阿絮会明白,种族、阶级、乃至界限差距,个体与个体、个体与社会、甚至社会与界层,所有的一切都充满杀戮和血腥。。。。。。
只有“强大”才不会灭亡,而为了这份“强大”。。。。。。供奉“凤凰虫”的杨家,利用蒲家肉傀的蒲牢,还有疯狂崇拜“深蓝神话”,要拿“诏谕之契”祭献“长生殿”的葛天族,无一例外。不论他们表面为了什么目的,形式上采取什么手段,但是埋在他们心底最深的那个出发动机就是——
风平浪静,黑夜退去,海上迎来黎明,一轮红日从红似海身后冉冉升起,美艳的鸩妖大声开口道:“大人啊,你要问我为什么那么自私,为什么见死不救,那是因为——我要活着啊!”
那个出发动机就是,要活着。
不论你为了什么理由,要去做什么,首先你必须活着。
红似海说:“我们,我的家族,鸩妖这个种族,要活着啊!”
是的。阿絮沉沉地闭上眼。她知道,有一个红似海利用人类饲养中瘟,那么就可以有很多鸩妖利用其它生命圈养毒物,以供日后举行成年仪式。因为鸩妖要活着。
阿絮觉得红似海害了人类,她为人类说话,是因为她在人间长大,骨子里还刻着人类的影子。但是红似海不同,她就是妖,人类如何与她无关。这种感觉,大概就像一个人看着屠宰场的猪或者鸡…吧。甚至是老鼠或者蟑螂,因为丑,因为脏,恨不得赶紧驱除掉。
人类那样残杀鸩妖,红似海凭什么去救人呢?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朝阿絮逼来,它们汇聚成形,变作一只魔爪,狠狠扼住她的喉咙。阿絮大口喘喘气,她绝对无法承认红似海是正确的,但她也无法指责红似海是错误的,她的心里非常难受。
红似海苦笑,“大人您能问出这种话,想必您一定没有遭遇过战争吧?也一定没有——”
“够了。”蒲牢厉声道。
阿絮浑身冰冷,站在原地止不住地发抖,蒲牢走过去,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秋宁。。。。。。”阿絮把头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