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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氏与沈云荞俱是看住她,静待下文。
“那时候,皇上午后时不时地拉着哥哥去御花园转转,太后就是利用这种机会撮合姻缘。”俞南烟汗颜不已的样子,“皇上知道哥哥偶尔自己和自己博弈,便缠着哥哥与那几位闺秀较量一番,他在一旁看着。这个无伤大雅,哥哥就同意了——不同意的话,皇上就会真假难辨地哭半天吵他。这样你来我往的几次之后,以贺汮棋艺最佳,闲来给太后抄录的经文、做的画也是最见功底,有的朝臣看了,都是赞不绝口。说起来,贺汮算是我和皇上看着比较满意的人,但是不是一见就喜欢。”
沈云荞啼笑皆非。
“太后时不时传贺汮进宫,以让她抄写经文为由,实则是让她与哥哥多见见,下棋期间多说说话。但是哥哥只应付了几次,之前都是有胜有负,最后一次,哥哥不知道是怎么气不顺了,一点情面也不讲,连赢三局,棋局上恨不得杀得贺汮片甲不留。之后,他就再不肯应付这种事。太后那边也不好因着这一件事就不再让贺汮进宫了,怕她面子上过不去,还是一如既往。有那么一段时间,贺汮时不时出入宫中。后来是她自己称病在家,再不露面。”俞南烟的神色变得自在了,眼里也有了些敬意,“转过年来,她与家人离开京城,去了青海,长居贺园,至今未嫁。到底因何而起,那时我无从得知,也很快就开始留意别的闺秀。”
“是这样……”沈云荞思忖着,“听起来也不算什么,但是事情应该是没这么简单。贺汮定是钟情三爷的吧?再者,三爷对这女子该是尊重的。再就是,廉王将章文照发落去了贺园,他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事情——比你知道的要多,所以才这么做。最难得,是三爷也默许了。”
俞南烟忙道:“那些应该是关乎官场上的是非,贺汮的兄长也不简单。唉,哥哥与贺汮充其量就是棋友,不会有别的。”
姜氏与沈云荞不说话,只是笑微微得看着俞南烟。
俞南烟把脸埋在大迎枕上,“唉,再大不了,就是个朋友情分。你们可不能多想啊,要是哥哥看重她,我怎么会不知道?哥哥身边的人,现在哪一个是我不知情的?回去我问问哥哥再告诉你们,这总行了吧?”
沈云荞拍了拍俞南烟的背,笑不可支,“只是你胡乱心虚而已,我们可没说过什么。”
“我只喜欢嫂嫂,别人我都不喜欢。”
你哥哥也是这样的。沈云荞腹诽着,笑出了声,“你就别管这些了。”
姜氏也道:“你一个女孩子家,问你哥哥这种事可不妥当,算了。”之所以这样说,是清楚俞仲尧与贺汮之前没什么。孟滟堂中意洛扬的事情,她早就知晓——要是俞仲尧哪怕和别的女子有一点儿暧昧,孟滟堂在与洛扬初相识的时候,早就如实相告了。
俞南烟这才松了口气,“你们不知道啊,我生怕阿行哥哥与贺涛成婚之后,你们听说些不该听的,找我兴师问罪。”
“瞎担心。”沈云荞岔开话题,“说说贺涛这个大美人儿吧?”
“真的是美人儿,与嫂嫂和你不同的美,艳若桃李的那种。”俞南烟说起贺涛,语气很愉悦,“她比我哥哥小几岁,那时候进宫,见到太后、皇上都不害怕,只看到我哥哥就战战兢兢,脸色都发白。关键是偶尔也只是远远瞧见一眼,就从心里打怵,也不知道她当时听说了些什么。”
沈云荞则在心里盘算着时间,心说那会儿你哥哥正是杀人如麻的时候——正在一步步扩充势力,还没完全站稳脚跟的关头,亲力亲为的时候怕是都不少。当初的小孩子,现在的俞大小姐,谁会好端端与她说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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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涛款步走进俞府的城外别院,萧衍命人送她前来。
走进光线充足的花厅,机灵的小厮对她指一指屏风后,这才恭声道:“三爷,贺大小姐来了。”
“知道了。”屏风后传出男子悦耳的语声,但是似乎并无转出屏风的打算。
小厮垂首站到门边。
贺涛敛衽行礼,“妾身贺氏,前来向三爷道谢。”
“免礼。不必。”
“……”贺涛站直身形,微微抬头,看向屏风。
屏风上是一幅秋日山水图,颜色素净,后面的情形隐约可见。
屏风后设有桌椅,着深色衣物的男子坐在矮桌前,手里在忙碌着什么事。
“令尊还好?”俞仲尧问道。
“还好,身体正在痊愈。”贺涛答道,“加之这段日子家中人来人往,白日里家父要在病床上应承人,晚间便是有精气神,也不好上门叨扰三爷。是因此,妾身才自作主张,先行来向三爷道谢。”
“萧衍最费心力。”
“……”俞少傅吝啬笑容,惜字如金,这是出了名的。贺涛不得不承认,跟他说话可够累的。
俞仲尧站起身来,转过屏风,手里拿着一枚印章,示意小厮。
小厮连忙上前去,拿过印章,转交给贺涛。
俞仲尧道:“交给令尊。”
“是。”贺涛行礼道谢,随后抬眼,看清了男子容颜。
她见过他,他却一定不记得她。那时她还是无忧无虑的名门闺秀,他则已是让人闻名变色的狠辣人物。
记忆中当初的俞仲尧,似一柄出鞘的剑,周身透着森寒气息,远远观望,便叫人生出压迫感,满心畏惧。容颜过于俊美,过于沉冷内敛。
眼前的俞仲尧,眼神清朗,意态内敛,但还是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这是威慑天下的人。天下人包括她贺涛。
贺涛太清楚他做过的一些赶尽杀绝的事,这几年要不是与萧衍渐行渐近,此刻真就要变回当初那个看到他就变色的女孩了——萧衍与他的气质有些相似之处,经历、性情中大抵也是有着类似之处。
“回去吧。”俞仲尧转身回到屏风后面。
贺涛透了口气,称是告辞。对他道谢,是她成婚前最要紧的一件事,回去后,真的可以安心待嫁了。
她往外走的时候,看了看那枚印章,目光微凝。
若是不细看,还以为就是父亲被罢官之前常用的那枚印章。敛目细看,发现刀工的雕篆更加细致更有力道。
俞仲尧真的是有这份闲情——以往与萧衍说闲话时,听他提过几句。
俞仲尧送给父亲这枚印章,用意深远,意味的事情太多。
经年之后,不是真正记挂贺家的人,谁还记得这样的小事。
小事有时候最见人心。
他始终没有忘记父亲,始终记得父亲曾承受过的不白之冤。
这样的一个人,怨不得双亲始终相信会得昭雪,怨不得萧衍对他是死生相随的情义。
她舒心地笑起来,用帕子包好印章,小心翼翼地放到荷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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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衍与贺涛成婚之前,孟滟堂又去了两次宫里,跟皇帝重提离京之事。
皇帝说完了场面话,也就点头同意,末了问道:“打算去何处?”
“塞外听风,江南看雨,海上观潮。”孟滟堂如是说。
那倒真是舒心自在的日子。皇帝心里很羡慕他。
“此事不曾外传吧?”孟滟堂道,“我想悄悄地离开。”
皇帝道:“朕刚刚才准奏。”
“那就好。”孟滟堂离宫。
皇帝都没想到,他第二日就甩手走人了,临走前给党羽留下了一封信。
廉王的党羽看过信件,俱是脸色煞白。
孟滟堂在心里说,他便是就此不再回来也没事,俞仲尧不会大开杀戮。
他的看法,自然不能代表别人的看法。
皇帝觉得轻松不少,转头去问太后,怎么不赶紧让俞夫人几个进宫来呢?
太后说要过几日再说,眼下几个人定然都很忙碌——
萧衍与贺涛的婚事,姜洛扬、俞南烟、沈云荞都少不得到萧府帮着打理一些事情。
事实正是如此。
俞南烟是萧衍的半个妹妹,如今有姜洛扬带着,可以四处走动,更可以到萧府帮忙张罗婚事。
贺涛那次去见俞仲尧,姜洛扬事后才知道,那日一早带着珊瑚、芙蓉去划船了,倒也不觉遗憾,反正日后总要见面的。好奇归好奇,但是并无迫切地想结交的意愿。到底每个人的性情不同,交际的人的圈子也未必相同,都要随缘。
沈云荞大大方方地与姜洛扬提了提俞仲尧和贺汮的渊源,怎么也没料到,姜洛扬听了竟是有点儿开心:
“真的是才女么?还是三爷不厌烦的人?好事啊。要是与他有渊源的都是付家姐妹那样的品行,才真正叫人头疼。”
沈云荞愣了愣,随即哈哈地笑起来,“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
之后,姜洛扬又不在意地摆摆手,“咱们两个还在闺中忙着吃吃喝喝想法子赚钱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了,我们能侧目,别人自然也会。像这种事情,真的假的都少不了。我是不会放在心上,你往后要是听说了高大人一些事,也不能急着发脾气。”
“是这个理。”沈云荞仍是笑,“要是别人都看不上他们,那我们就要怀疑自己的眼光了。”
贺汮的事,就被这样轻描淡写地揭了过去。
到了吉日,萧衍与贺涛成亲。
姜洛扬与沈云荞终于得以见到几年前的京城第一美人。
正如俞南烟说过的,贺涛艳若桃李。女子的美,各有不同,有的是无论如何都好看,但是不带锋芒令人觉着可亲的,例如姜洛扬和沈云荞、俞南烟这种,有的是初相见已觉眉眼可人,越细看越好看,例如付玥的情形,而贺涛的美则是透着锋芒的——会遭到不少女子羡妒。这样的女孩,容颜便会女子争论不休的话题,想不出名都难。
贺涛这几年从官宦之家一度落魄至经商的地步,吃过很多苦是必然的。但是岁月、磨难并没消减她的美——
“竟还是那副招人恨的样子!”
人群中不知是哪个贺涛的旧日相识之人低声却语气恶劣地嘀咕一句。
姜洛扬与沈云荞都听到了,相视一笑。
容颜未改,日后曾与贺涛作对的人的确是会更恨她——萧衍萧侍郎绝不会容着别人欺负自己娇妻的。
此外,姜洛扬留意过,发现贺汮及其兄长并没露面,大抵是不想凑这种热闹,以山高路远为由推辞不来的。
转过天来认亲,姜洛扬并没露面,沈云荞去了。是俞仲尧提前知会了姜洛扬的缘故,“没必要过去,咱们萧侍郎的夫人视我为凶神恶煞,眼下刚刚改观,可是你若前去捧场,她少不得以为你是样貌无辜城府深藏的人物,到时她要是紧张起来,反倒不好。我们都去喝过喜酒了,心意已到。”
姜洛扬失笑,“行啊,反正我也见过她了,日后有缘就来往,无缘也不强求。”心里却在想:你到底是做过怎样的事情,叫人家听说之后吓成那样的?但是转念想到自己初见他时的情形,也就释然。别说当年的贺涛、去年的她,便是云荞那样的女孩子,当时不也是忐忑难安么?到现在了,云荞与他说话才真的随意自在起来,以往可都不敢与他开玩笑的。
俞仲尧开始每日上朝、按时回府,与妻子过上了寻常夫妻的日子。
姜洛扬完全不需愁没事可做——太后考虑周到,提前命人让内侍来传话,让她三日后下午进宫,由此,可以好生安排时间,免得对别人失约。
她尽量快速地理清楚了府里的事,眼下俞仲尧只让她打理着内宅,摸清楚府里主要的大丫鬟、管事的脾气之后,再兼顾别的事。
这些容易,慢慢相处细细揣摩就好。
连翘来禀:“顺昌伯眼下应该是拮据到一定地步了,整日里想法子弄银子呢,先是在工部压着他手下的人找些有油水的差事,甚至还让大夫人和孙姨娘帮他想法子弄银子。他对大夫人说,只要给他弄到几千两银子,他便与之和离,让章兰婷也与武安侯世子和离。”
“……”姜洛扬对这人真正是无语到家,之后吩咐道,“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就帮他找一条财路。大夫人和孙姨娘别说手里没银子,有银子也绝不肯给他。做官的想捞油水,便要触犯刑律,那些自有三爷命人盯着;官员私底下想摘借银子,最常走的一条路,你清楚吧?”
连翘心念一转,明白过来,笑道:“您放心,我去找人打听一下,找个本就黑心的该处置的人,给他好好儿地挖个坑。”
当日,章兰婷派一名丫鬟来传话,意在询问姜洛扬是否知道顺昌伯急于求财。
姜洛扬说有耳闻。
之后那丫鬟又道:“我家大奶奶说,夫人已经对顺昌伯忍无可忍,俞少傅大抵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