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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仲尧问道:“今日上朝了么?”
“自然。”皇帝将这话题延伸开来,“廉王还是告病没露面,昨日喝得酩酊大醉,一早让太医过去开了解酒的方子。他这段日子总这样,那杆子靠他吃饭的朝臣也没以前的底气了。我过来之前,萧衍和首辅、次辅在养心殿忙着呢。放心,不会误事。你这不是回来了么?我不需要亲力亲为。”他脑筋转得最快想得最多的事,就是偷懒和怎么偷懒。
“萧衍过段日子成亲。”俞仲尧提醒道。
“我知道,可你过几日不就该如常上朝了么?”
俞仲尧是真没脾气了,笑道:“是,不说我都忘了。”
皇帝见他是真的笑了,心绪愈发愉悦,坐姿都变得慵懒随意,滔滔不绝地讲起这阵子大早朝上让他气愤或是开怀的事。
不知不觉到了中午,皇帝笑道:“我要留下来蹭饭,跟你喝几杯。昨日少傅千杯不醉,今日朝臣在班房都在笑谈此事。喜酒我应该跟你喝三杯吧?”
“应该。”俞仲尧笑着颔首。对于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妹夫的少年郎,他也愿意换个立场观望。绝对不是个勤政的帝王,但未必不能做一个有担当的一家之主。
两个人在书房设了一桌席面,边吃边谈。
皇帝并不贪杯,三杯为止。
饭后又坐了片刻,便起身道辞,提也没提想见南烟的事,走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望向内宅,分明是怅惘的。
俞仲尧看在眼里,想到了南烟说皇帝清减的话,敛目打量——看不出,平时哪有闲情留意这些。
在内宅的姜洛扬和俞南烟一同用的饭,小憩之后,准备下午的认亲仪式。
所谓认亲,来的都是俞府父辈和现在的通家之好,近亲已没有。
过来的人有四位年长的,余下的都是平辈人。高进和萧衍没来,前者的夫人是姜洛扬的娘家人,后者尚未成亲,又被皇帝留在养心殿处理军政,想来,来不成。
人们都是态度亲切,便是凝眸打量俞仲尧和姜洛扬,只是出于好奇,目光亦是善意的。
情形比姜洛扬预料得更顺遂。
当晚,俞仲尧跟姜洛扬说了说皇帝的心意,末了道:“日后你看看南烟是何心意。”
“嗯。我留意一些,有机会就试探几句。”姜洛扬微笑,“南烟不小了,真该张罗婚事了——你肯定舍不得。”
“还真是。”俞仲尧搂着她,语气有些怅然,“这一点,我比较自私,想让你们都在我眼前,这样才放心。”又自嘲地笑了笑,“被南烟的事吓怕了。”
“我们也知道你的心思,平时会竭尽全力照顾好自己。”姜洛扬更深地依偎到他怀里,“别的准备也要尽早,让白管事选几个身手好又踏实的丫鬟吧?来日都做陪嫁丫鬟。”
“的确是。”俞仲尧由衷点头。
三朝回门时,沈云荞和高进到的比他们还早。
姜氏面上平静,心里却是百感交集。和颜悦色地与俞仲尧说了会儿话,待他与高进去别处落座闲谈,才不再掩饰情绪,含着泪光询问:“过得还好?”明知答案是肯定的,还是要问,要听女儿亲口说出才心安。
姜洛扬鼻子有些发酸,频频点头,“很好,府里一切都很好。娘,您别担心。”
沈云荞凑过来,打量姜洛扬的时候,有点儿紧张兮兮的,“俞府的下人都跟连翘落翘她们一样伶俐通透么?”想来想去,可能成为洛扬困扰的,不是两个主人,是下人。
“都很踏实,待我都很周到。”姜洛扬对沈云荞笑了笑,“你只管放心。”
“那还好。”沈云荞长长地透了口气,“我总算是知道,自己出嫁时你是什么心情了。”
姜氏随之笑了,对姜洛扬道:“送走你的花轿,这个傻孩子哭了一阵子。”
沈云荞讪讪地笑,“起初特别高兴,与有荣焉嘛。可是花轿一走,我就受不了了,恨不得追上去把洛扬拉回来。”
姜洛扬携了好友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我明白。”
姜氏转头说起沈云荞来,“这阵子事情多,你经常回来,我纵着你,日后可不能总这样了。是一府主母了,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行事。便是夫君体贴,你也要顾及你公公。”
沈云荞呵呵地笑起来,转到姜氏身边撒娇,“我们平时都见不到我公公——他住在东面的光霁堂,没事就琢磨酿酒的门道,不忙酿酒了,闲来便去城外的庄稼地里看看。成婚前几日,我还需要晨昏定省,后来就经常白走一趟。他知道了,大手一挥,说自己闲散惯了了,总是忘记这些日常的规矩,让我每月初一十五去请个安就行。”
“这可真是有福气。”姜氏笑着拍了拍沈云荞的肩,“府里的事情上手了没有?”
“那些不成问题,管事得力,我还依着我公公以前的法子,放手让管事去打理,他们遇到棘手的事再找我就行,平时隔三差五看看账。要我忙的,就是我的陪嫁,正在筹备铺子开张的事儿呢。”
姜氏赞许道:“难得你这么干练。”
“我是走到何处都不允许自己受欺负,洛扬呢,是走到何处都没人忍心欺负,况且现在她越来越精明,您就放一百个心吧。”沈云荞笑着看了姜洛扬一眼,“再说了,有三爷护着,想有烦心事怕是都难。”
姜洛扬摸了摸额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便只是笑。
“这我也知道。”姜氏很是宽慰,“不舍得是一回事,高兴是另一回事。”
闲话许久,姜洛扬询问起顺昌伯府的事情。几个丫鬟刚回到俞府,要忙碌几日,她就让她们专心忙手边事,过了这几日再兼顾别的。
姜氏就把所知的事情说了。俞府喜宴之后,顺昌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就传遍了官场,昨日顺昌伯和三老爷麻利地分家各过,三老爷带着妻儿搬出了章府,听说是等二老爷在外地安稳下来,便去投靠。京城这是非之地,三老爷和三夫人分明是不敢也不肯久留了。
大夫人和章兰婷母女两个也都没闲着,身边的下人得空出门,便都有意无意地说起府里的事情,该是铁了心要顺昌伯的丑事人尽皆知。
末了,姜氏道:“你们都是新婚,别急着理会这些是非。有大夫人和章兰婷,再有我推波助澜,还愁顺昌伯的日子好过么?”
两人知道,长辈对她们最大的寄望是把眼前日子过好,别的都在其次,因而俱是爽快应下。
时近黄昏,两对夫妻才道辞。
姜氏担心两个人又担心她的日子沉闷,笑道:“邢夫人几个昨日就来过,明日有不少人过来,我请了一个戏班子过来搭台唱戏,后天亦然——你们出嫁,多少人都出人出力,我要好生酬谢一番。接下来的几天可没功夫应付你们。”
姜洛扬和沈云荞心宽不少,离开时笑盈盈的。
上马车之前,俞仲尧问沈云荞:“明日去俞府坐坐?”
“好啊。”沈云荞半是打趣地道,“俞少傅发话,妾身怎敢回绝。”
俞仲尧摸了摸鼻尖,笑。
高进与姜洛扬亦是忍俊不禁。
沈云荞这才道:“我也早就想去找南烟,好生聚聚。”
俞仲尧颔首一笑,对姜洛扬道:“明日你们三个在家,我去高府。”
姜洛扬笑着点头,“那好啊。”
两个男人是弟兄,两个女子是姐妹,虽说是异姓,却真就如一大家人一般亲近。
姜洛扬只是担心俞仲尧找长兴侯是去品酒,这要是看中了哪一种好酒,少喝酒的事恐怕就又被他搁置了。
晚间,她坐在大炕上给他做衣服,他歪在她身侧看书。
她嘀咕道:“你是不是又馋酒了?”
“没。”俞仲尧翻了一页书,继续阅读,手则去摩挲她的腰,“让我馋的,是身边这小东西。”
她停了手里的针线,侧目看他。神色专注,好像方才说的是再寻常不过的话。
他这才笑微微地看向她,“我要找长兴侯说点儿正事。没有他和高进敲打着武安侯府,顺昌伯那边的事情进展要慢一些。可我没什么耐性,觉得还是不够快,得去说道说道。”
“那就好啊。”姜洛扬笑着拿开他逗留在自己腰间的手,“你的意思是,要尽快让顺昌伯离开京城?”
“对。”他的手离开片刻,又落回去,甚而更放肆了一些,“挺好的日子,偏生他碍眼,留不得。”
她又将他的手推开,“别闹。”连续两日,都很放纵,被他碰触的时候越来越敏感。
俞仲尧坐起来,展臂将她纳入怀中,“怎么那么担心我喝酒?”
“成亲那日,俞少傅千杯不醉,都成京城美谈了,趁着得闲,时不时再喝点儿酒……我跟南烟不就前功尽弃了?”她怕针扎到他,索性把手里的活计放到藤萝里面。
“成亲不喝酒,像什么样子?我管得住自己。”他搂着她,摩挲着她的侧脸,“别忘了,我一心一意盼着有孩子呢。喝酒对这事儿可没益处。”
“但是……”姜洛扬抚着他的手,轻声道,“中秋之后,我才不再服药,要孩子的话,总不会那么快。”
“我知道,委屈你了。”俞仲尧打心底有些歉意,摩挲着她鬓角的发丝,“要不要好生调理一番?”
“那倒不用。是不伤身体的药方。”她侧转头,“只是担心你恨不得我下个月就能有喜脉,那不大可能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那么心急的人?”俞仲尧轻轻地笑,“傻丫头。”说着话,握住了她的右手,送到了唇边,轻轻吻了吻那根受伤的无名指,“我问过太医院,你这种情形有没有人能试着医治。眼下有个人,可用针灸的法子一试。过段日子,我请他过来给你看看?”
“好啊,我听你的。”她的手向后扬,抚着他面容,语气轻松,“能不能治好,我真不在意了,你都不在乎。”
“我不在乎这点儿病痛,我只是心疼。”
“哎呀,”她笑起来,“俞少傅现在可是越来越擅长说好听的话了。”
“没法子,遇到会调|教我的人了。”俞仲尧吻着她脸颊,手指碾磨着她颈部一小块肌肤,“还想听么?等会儿还有更好听的。”
“不要。”她摇头,不耐地挣扎一下,“你就饶我两日吧。再说了,你也别胡来,折腾狠了累坏了怎么办?”
“嗯?”俞仲尧挑了挑眉,“我这叫乱来?我是纸糊的不成?”
她扯了扯嘴角,“还不如我呢,我……”想说的是,我可是大病小病都没有,你就不同,病痛才刚见好。
“我还不如你?”俞仲尧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等会儿看。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被他禁锢,又很快被他堵住了嘴,说不出话,满心的啼笑皆非。
将她拥倒时,他顺手熄了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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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姜洛扬心里惦记着事情,挣扎了一会儿,起身寻找自己的衣服。
那边的俞仲尧怀里少了个人,不适应,要将她带回去。
姜洛扬只好解释:“我去收拾一下,好叫人备水沐浴。”
俞仲尧还是将她带回了怀里,“我去。”
“……”姜洛扬这才好过了点儿。
俞仲尧起身,去平时更换衣服的竹帘后面,寻到了一条中裤蹬上,去往东次间,在地上、大炕上捡起散落的衣物配饰。
昨晚的确是有些放纵了。
从这儿一直折腾回房。
成亲之后,他不需再克制,她不需再竭力压抑。
那柔软似水的小身子变得分外敏感,叫他爱不释手。
怎么疼怎么爱都不够。
昨晚情到浓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因为她带来的渴望有多强烈,也从她潋滟生辉的明眸中看到她是真真切切地需要自己的慰藉。
她的心魂、身体属于他,凡俗形式上亦然。
她是完完整整属于他俞仲尧的。
他之于她,也是如此。
情缘中最美好,不过如此吧?他想不到比这更好的情形。
初相识那个单纯善良的女孩,如今聪慧流转,偶尔现出锋芒,待他却从来是不扭捏不带一点儿心机。
也清楚,她的经历,她在往返风溪的行程中,经历的突变太多,对一些事始终不敢乐观。
她会怕,怕人心突变,怕他食言有负于她,更怕彼此忽然出了什么闪失,徒留一世遗殇。
可也正因此,她才用力地抓住手中的安稳、喜乐,竭尽全力去对别人好,也享受别人给予的好。从生母到好友到他,都是这样。
她不辜负自己,更不辜负任何给予她善待的人。
只要过后想起,当时无悔无憾。
其实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决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