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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春-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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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池春深吸口气,感觉小乞儿在她手上有打了个哆嗦。

    她站起身,又看了小乞儿一眼:“你一个包子,卖多少?”

    小二比了两个指头,没说话。

    谢池春打腰间掏出两文钱,人没走过去,卫箴就已经丢了碎银子过去,冷着声开了口:“别说一个包子,他先前吃了你多少,这点儿碎银也够了吧?”。。

    小二掂了掂,点头说够了,刚想张口说谢谢贵人,卫箴就拧着眉又叫他:“他偷你包子,我替他给了你银子,你把他打的浑身是伤,总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他偷东西,手脚不干净,也还有官府,你张口闭口要打死他,说什么替天行道,你是天道?还是王法?”

    卫箴到底是有气势的人,开口便尽是威严赫赫:“既你都不是,打伤了人,就该偿他银子,请医用药,全得你来给,你要不给,我现在就带你到官府,好好说道说道。”

    ……

    谢池春跟着卫箴离开包子铺的时候,门口围着的人群早哄散了去,包子铺的小二也给了小乞儿半吊钱,哭丧着脸全是不情愿,卫箴也没有得理不饶人,他会插手这种事,原也只是谢池春一时看不过眼,他才伸了手而已。

    他知道,谢池春在父母双亡的那些年,过的一定辛苦,今日见了这小乞儿当街挨打,却无一人伸出援手帮帮他,她内心一定受到了触动,说不得勾起了幼年时那些不好的回忆,是以临走时,又给了小乞儿些钱,虽不是说太多,但也够他一个小孩子活好一阵子了。

    不过两个人没走出去多远,谢池春衣角被人拉住,她回头去看,见是那小乞儿跟了上来。

    谢池春索性站住脚:“怎么了?不是拿了钱吗?去医馆看看伤,剩下的钱,省着点花,以后别再去偷人家的东西吃了。”

    小乞儿眼中全是渴望:“姐姐,我没有爹娘,也没有家,姐姐是好人,我很听话的,能不能跟着姐姐你?”

第一百零一章:活的明白() 
第一百零一章活的明白

    小乞儿会缠上来,谢池春倒没显得多意外一样。

    她只是平静的伸手拨开乞儿的手,摇着头说不行,嘴角还挂着笑,可话却坚定不容商量:“我不是池州府的人,也不会在这里久留,带着你并不方便,况且我独来……”

    她本想说独身一人惯了,但今日已有好些人误会了她与卫箴,她不解释是有私心,偏卫箴也没有解释半个字。

    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可就这么半日的温情和误会,她也仍旧贪恋,仍想沉溺其中,就像是卫箴果真是她的,她再不是从前那个孑然一身的谢池春。

    于是她收回了这句话,轻咳了一回:“我从来没有带过你这么大的孩子,家里头也用不着人伺候我什么,你听不听话,都与我没有关系,乖,去找医馆吧,别再跟着我了。”

    小乞儿不死心,又想上手去抓她衣角。

    他小手其实脏兮兮的,方才谢池春都怕他真吃了那包子也要闹肚子,毕竟那手上可全是灰土。

    卫箴拉了谢池春一把,没叫他再把手拽上来:“已经说了不会带着你,也给了你钱,救下了你,做人要知道报恩二字,她既是你的恩人,她说的话,你就该听,让你自行离去,还要一再纠缠?”

    许是他语气太差了,冰渣子能把人给冻死,小乞儿颤颤的收回手,咬着下唇问谢池春:“真的不行吗?”

    这模样太可怜,谢池春却丝毫不为所动:“快去吧,别再跟着我们了。”

    小乞儿呼吸一滞,终究还是在他二人的注视下,转身离开了这里,不敢再多做纠缠。

    谢池春松了口气,去拍衣角上沾的灰,一言不发的跟着卫箴往前走。

    “我本来以为,你会带上他,他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够可怜的。”卫箴冷不丁的开口,“看这个样子,也就八九岁。”

    谢池春心下咯噔一声:“我不是狠心。”

    卫箴意外,回头看她,见她脸色有些泛白,回过神来,笑着摇头:“我不是说你狠心,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谢池春低头掰着手指头,好一会儿才叫老大。

    卫箴脚步顿了顿,刻意的在等她,等了许久,没见着她比肩行过来,才催了一句:“不用跟着我,咱们两个比肩而行,说说话,走过来点儿。”

    她没推辞,但也算不上与他比肩,还是稍稍错了些距离出来:“我小时候父母双亡,见到这样的孩子,其实很有心帮帮他们,我经历过的那些,吃过的苦,受过的难——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自己知道这日子有多难,其实心里是不落忍的。”

    这样说来,她不点头把小乞儿带上一起走,就是另有原因的了。

    卫箴起了好奇心:“那为什么拒绝了他?”

    “因为我能力始终有限。”她稍稍偏头,正好同卫箴四目相对,“今天帮了他,明天帮了别的孩子,可是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那样多,我能帮几个?又能救几个?”她一面说,一面苦笑了声,“我就那么点俸禄银子,连给自己买个好点的宅子都办不到,当初住的地方,也还是租下来的。我几乎从小在京城的,长了这么大,却连个自己的院子都没有,还拿什么去救别人?再说了……”

    谢池春深吸口气,话锋一转,又说到了小乞儿身上去:“他活不下去,就要去偷,将来再大些,是不是要去抢呢?那小二也说了,从前不是没施舍过他,后来是自己被扣工钱,才不敢再给他。他要活,难道别人就不要活了?”

    “若是身在那个处境中,我估计,也少有人还能替别人着想。”卫箴语气沉着又冷静,“他又只有不到十岁,自己都要饿死了,难道还顾着别人是不是会被扣工钱?”

    “不,他该顾着的。”谢池春掀眼皮看过去,显然不认同他的话,“小二于他,是有恩的。从前的施舍,都是小二力所能及的在帮他,也许没有那些施舍,他早就饿死了,可是他还要去偷包子,害小二被扣工钱,这不是以怨报德吗?而且你说错了,人本性如何,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最真切的体现出来。”

    她说着抬了抬下巴:“我在六岁父母双亡,却从没有一日乞讨过。走街串巷的,给人家洗过盘子刷过碗,也有为了挣三文钱走上十几里路送油的时候,后来认识了个拳脚师傅,那会儿他教我打拳,却是给别人演了看,猴儿一样的,他说什么,我就得做什么。可是,我从没想过去偷、去抢,连旁人的施舍,我都没想过。”

    所以她才不愿意带上小乞儿。

    卫箴明白了。

    她小时候的经历,他一概不知,即便是到了现在,他也仍旧不知。

    她好像从不跟人家讲,哪怕是跟乔严他们那样亲厚,她都没说过小时候的事。。。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她小时候什么苦活儿累活儿都干过,在双亲去世之后,要吃的要用的,都是靠自己挣来的。

    所以在她眼里,小乞儿是不配跟着她的。

    她有句话说的也不算错,生性如何,很多时候,是骨子里头带的。

    小小年纪就会去偷,再长大一些,还了得吗?

    “那你就没想过,把他带在身边,将来教养他,让他走上正途吗?”

    谢池春却摇头:“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时不时还有外差,哪里有工夫教养他。既然我没这个把握能教好他,索性就不要沾上碰上,不然将来他真的不成器,反倒全是我的责任,可事实上,我又做错了什么呢?不过是今日一时好心,收留了他,仅此而已吗?”

    卫箴盯着她面皮,许久后放声笑了:“这世上总有人好心办坏事,却还不自知,到头来,冠冕堂皇的说上一句,我原也不过是好心,便借此将身上责任推个一干二净。阿春,你想的很开,也活的很明白。”

    谢池春笑不出来,可是也无意在他面前诉说幼年时的悲惨。

    挨过饿,挨过冻,挨过打,也被人骗过。

    她七岁的时候,走了十几里的路,还爬了山,给山里的人家送油,油送到了,人家却不给她钱,哪怕就三文钱,都不给她,她张口要,就平白挨了一顿打。

    那时候不大懂事儿,回了城里,找卖油的老板去要工钱,却为这个丢了这个挣钱的路子,一前一后,挨了两顿打。

    现在回想起来,没有人做错,人有些私心,才是对的。

    到底经历的多了,见得多了,活的通透一些,没什么值得说嘴的。

第一百零二章:被围() 
第一百零二章被围

    他两个在路上耽误了些工夫,等到了布料铺子掌柜所说的云居酒楼时,酒楼大堂里,正唱着一处《荆钗记》。

    卫箴不懂这个,只是想带谢池春走走逛逛,只有他两个人,在这池州府中闲逛半日,算个忙里偷闲,乐得自在。

    先前遇上乞儿的事,他隐约觉得,谢池春心情并不是十分好,故而一路上哄着她,就是不再去提乞儿,也尽量避免问起她幼年时的那些经历。

    进了酒楼有小二迎上来,因见卫箴面生又华贵,客客气气的问是不是外地来的,又问要不要雅间。

    卫箴见谢池春进来后,才有了些兴致,一个劲儿往戏台上看,心下松口气,要了个清净的雅间,由着小二迎他两个上了三楼,挑了正对着一楼戏台子的一间,这才点了几样菜,叫小二去准备了不提。

    “不是说只来看戏的吗?咱们在外面吃了,却不带上吴哥和厉霄,这不大好吧?”

    卫箴佯是不悦,瞪了她一眼:“花的是我的银子,我想带谁就带谁,管他们什么事?”

    谢池春哦了一声,闭上了嘴不说话,听着楼下咿咿呀呀的戏腔传上来,她也不是听的很懂,只是觉得那伶人嗓子是真好听,又清又亮,唱到转音时候,小腔调一扬,勾的人心都痒了。

    怪不得京中的纨绔偏爱伶人,这样一看,还真是有些道理的。

    她下意识的看向卫箴,却发现他根本就不像是在听戏,反而一直在看她。

    她一怔:“看我做什么?”

    卫箴摇头说没事:“好好听你的戏,哪来那么多话。”

    他不说,她也不再问,总觉得蛮古怪的。

    有时候会不经意的想起吴赞那天的话,拿来骗骗自己,哄自己开心,但自己也觉得自己是痴人说梦。

    只是卫箴的态度,正经挺像是吴赞说的那样的……

    她不敢再分心,怕自己胡思乱想,在卫箴面前露出什么不该表露的情绪,便努力的当做身边没有这个人,专心致志的听曲儿。

    两个人从云居酒楼离开,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了,酒足饭饱,谢池春的心情也明显好了不少。

    出了门卫箴笑着问她:“心情不错?”

    谢池春欸的应是:“我虽然不大听得懂,但又觉得唱的真好,身段儿也好,看着弱柳扶风,真是娇俏可人啊。”

    后半句是说唱戏的伶人,卫箴却脸色一沉,黑了黑脸:“你是个姑娘家,哪里学来的腔调,拿这话夸伶人。”

    谢池春嘿嘿的笑,这会儿倒有了些没心没肺的样:“我今日是借老大的光,也充一回贵人,自然该学足了那副纨绔样,不品评几句,岂不辜负了老大花出去的这些银子?”

    卫箴无奈的摇头,隐在夜色中的一双眼,却全都是宠溺:“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这有什么的,等回了京,你喜欢听戏,我时常带你去就是了。”

    这个话谢池春就没法子接了,索性岔开话题:“老大还有别的事情想做吗?戏也听了,饭也吃了,咱们也该回驿馆了呀。”

    “不忙。”他笑着说不回去,“刚才吃那么多,正好天也要黑了,酒楼的小二不是说,河边儿有人会放花灯吗?想不想去看看?”

    放花灯这种事儿,只有姑娘家才爱干。

    谢池春是姑娘,可她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机会到河边去放花灯了。

    她一直很向往,可一直没做过。。。

    小时候是没钱,连买花灯的钱都没有,更没有好看的衣裳。

    河边的小姑娘都娇俏,穿红戴绿,只有她,一身粗布麻衣,凭什么跟人家站在一起放花灯。

    等后来大了,忙着挣银子养活自己,有那个工夫放盏花灯,还不如多干些活儿,多拿些工钱。

    再往后进了锦衣卫,京城中常来常往的,好些人都认识她,她就没法子去放花灯了,不然叫人家看着,锦衣卫的总旗学人家闺阁中的姑娘们放花灯祈愿,怕拿她当怪物看。

    是以她看看卫箴,又看看夜色中高悬的白玉盘,纠结的不得了。

    卫箴好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可又像是不知道,单纯的见不得她犹豫不决一样,拉了她一把,替她做了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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