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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什兰的话让花舞暗自心惊,她不明白为什么阿玛今夜竟邀请了舒什兰前来。
尚书大人起身向舒什兰见礼,道:“贝勒爷能来便是给老夫面子了,来人,看座。”
舒什兰是蒙古贵族,是蒙古的小王子,在家排行第四,也是老幺,因兄长相继去世而承袭了多罗贝勒身份。在清朝官员眼中,他多罗贝勒的身份却是不容忽视的。众人继尚书大人之后起身向舒什兰见礼。下人很快为舒什兰加了座位,舒什兰落座,恰与花舞相对。
花舞手里还握着苹果,舒什兰看见,便道:“方才进来时,我听小姐说要与大家玩什么游戏,不知还玩吗?”
花舞闻言一哼,目光流转,继而笑道:“玩啊,既然贝勒爷要玩,小女子自当相陪。”
“哦,不知是何游戏?”他进来时也只听到几句,并没听全。
“这游戏或许有生命危险的,贝勒爷可要考虑好了。”花舞越笑越温和。
舒什兰一笑,道:“我就喜欢玩点刺激危险的。”
“那正好,既然贝勒爷如此说,小女子便没什么可顾虑的了。这个游戏是这样的……”花舞抛了抛手中苹果,笑道:“贝勒爷头顶苹果,让在场诸位每人射上一箭,凡是射中的,便进入第二轮比赛,以此类推,直到比出最后一位赢家。贝勒爷,你还敢玩吗?”
席间有人低低笑出声来,自然是听出了花舞前后言语的变化。
“小舞,休得胡闹!”尚书大人开口训斥,虽出口训斥,目光却似在看一场好戏。
花舞不吭声,只挑衅般看着舒什兰。舒什兰笑道:“这游戏倒很新鲜刺激,只不过一个人射一次,在场有十二个人,这一轮轮下来太耗费时间,而且小王更喜欢射箭而不是顶苹果当箭靶子。不如这样,小王提议,将这游戏改改,增加点更刺激的花样,小姐以为如何?”
花舞一撇嘴,道:“你且说说。”
舒什兰道:“不如由小姐顶着一个苹果,在场众人凡愿意者可蒙上眼睛于百步之外同射,凡先射落小姐头顶苹果者,小姐须应允那人一件事。”
花舞犹豫了,她当箭靶子众人一起射她,死亡的可能性比较大,也就是说穿越回去的可能性比较大。方才她提议射苹果时,其他人显然顾忌自己的身份不敢出手,如今有舒什兰在,想必其中必会有人按捺不住,出头一争长短。
同射不只是刺激,危险也比前面大很多,可舒什兰摆明了有所图谋,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好像第一个射落苹果的必定是他。但花舞转念一想,她又不是不动的箭靶子,到时候只要她稍微蹦一下,那箭还不生生射到脑壳上?虽然是她自己蹦上去求死的,但这是舒什兰提议的游戏,又众目睽睽之下亲手将她射死,他必定难逃干系。原本其他人出手射杀她,她死后必会连累无辜的人,她还会心生愧疚,如今这个舒什兰主动送上门来……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只是,她也没那么轻易答应,便道:“贝勒爷这游戏是将我拖进了危险中,若然哪位大人出手偏了,伤了我,又当如何?”
舒什兰狂道:“有我在,其他人根本没有机会!”
他如此狂妄的一句话,激起了在场所有男子的愤怒。
一人忽道:“贝勒爷的箭术看来是出神入化,言下之意,怕是外面飘着的漫天雪花,贝勒爷一箭过去也能射下个十来个吧。”
众人哄笑,舒什兰转头看去。
这是谁?说话这般风趣,花舞亦循声看去,见是一青衣男子,坐在最末端不起眼的位置。刚才自我介绍时,花舞没注意听,不知道此人是谁,不过此人微微抬眸时却有种令人不敢逼视的气势。
又一人悠悠道:“当箭靶子这么危险的事,怎能让小姐的千金之躯去当。贝勒爷若不嫌弃,在下愿意顶那苹果,任凭贝勒爷射个十箭八箭,直到射中为止,若贝勒爷射不中,在下拼死也将那苹果插到贝勒爷的箭上,让贝勒爷尽兴便是。”
众人笑声越发大了。
舒什兰的脸色已越发不好看。
就连尚书大人眼中也有了笑意。
这又是谁啊?说话这么给力!花舞望着说话之人,心里这个后悔方才没仔细听他们的自我介绍。
花舞忽然觉得很开心,虽然心中不愿他跟自己抢着当箭靶子,嘴上却说:“小女子虽然手无缚鸡之力,却也不是贪生怕死之徒。我相信,在座各位大人凡欲出手一试的,都是有胆有识之人,小女子应下贝勒爷的提议便是了。”
“小姐的风采与胆识在座诸位有目共睹。在下以为,小姐的性命远比一个游戏的输赢重要得多,若为了一个游戏伤及小姐实属不智之举,此番谁当箭靶之事大家也别再争论了。在下有一提议,可寻一小狗,将苹果等死物绑在小狗身上放跑,谁第一个将苹果射落,谁便赢了。诸位以为如何?”末座的青衣男子不急不缓道。
第十九章
众人闻言皆称是。
花舞心中暗道,看来在座人物绝非泛泛之辈,她终于明白为何阿玛会将舒什兰一并请来。
舒什兰自负地道:“无所谓,绑在什么东西身上都一样,小王都会让你们输得心服口服!”
尚书大人闻言颔首道:“伍总管,那你就按照诸位大人的要求准备一下吧。”
“是。”伍总管躬身退下,怕是到哪里去找一条倒霉的狗去了。
可花舞想错了,伍总管最后找来一头猪,伍总管说,没能找到狗,想着猪也能担当此重任,便从膳房那抱了一头小猪来抵数。
花舞看着那头在伍总管怀里扭来扭去的小猪,想到它一会儿很可能被射成刺猬,心中涌起无尽悲凉,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活不长。
众人来到殿外,院中点了数根火把,亮如白昼。
雪停了,却起了风,风过吹起院内落雪,仿佛可见漫天银丝。
众人七言八语,又将游戏细化了一番。每人手中两只箭,事先在箭羽上写上自己的名字,以免同时射出的箭太多分不清是谁射中的,由尚书大人做最终评判,第一个射落苹果之人为胜。
家仆将箭发到每人手中,众人执笔在箭羽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家仆拿来十三只同样大小材质的弓,一并分发给众人。众人手执弓箭均立在屋檐下成一排。
院中所有侍卫撤离,留下较为空阔的院落。
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伍总管走到院外,自院外将怀里小猪放进了院里并自外将院门关上。那小猪一朝脱困,撒欢地跑了起来,速度不慢。
一见小猪,尚书大人便当即下令射箭,尚书大人的声音在空气中尚未消失,便见两支离弦的箭已然射出。瞬间便见一箭贯穿小猪的身体将小猪定在了墙上,而另一支箭随后而至,随即射中了小猪身上的苹果。一箭先到,另一箭迟到,如此迅速、如此精准,无论是角度计算、速度拿捏都准得令人发指。众人在一惊之后,纷纷寻找是谁射的。
花舞亦站在屋檐下观战,见此情形,片刻惊怔之后也按捺不住跳出来看谁弓上的箭不在了。
一眼扫去,便看到方才要拿苹果插贝勒爷箭的那位含笑站着,目露几分讥诮,并无半分得意,手中只有弓,两支箭都已不在。
是他!
花舞这一刻,只觉自己心跳加速,兴奋无以言表,只要不是舒什兰,是谁都行!
而后只听舒什兰冷哼一声,弃了手中弓箭,敷衍地向尚书大人行了一礼,便大步无礼而去。
尚书大人目光幽幽地看着舒什兰愤而离去的背影,而后看了花舞一眼,便当众大声宣布:“付雅赢了。”
原来他叫付雅。
付雅一箭赢了舒什兰,此事一夜之间传遍整个京城。
舒什兰狂妄自大,自来京城便十分嚣张,四处寻人比箭,从未输过,更大放厥词说自己箭术天下第一,本朝无人能及,此番输给了付雅,想必心中甚是不忿。
舒什兰引以为傲的箭术,面对同样的箭术高手付雅,败北之后,便被有心人耻笑成了雕虫小技。其实并不是舒什兰箭术实力不及付雅,只是付雅根本没让他有出手的机会。付雅有些取巧,在尚书大人话音未落便出手了,可高手比箭,比的便是那稍纵即逝的一瞬,比的就是看谁能抓住那一瞬间的机会,所以舒什兰输了就是输了,虽气怒却无可辩驳。
事后,众人回到厅中,重又入席,尚书大人先是一阵舒畅的大笑,众人亦跟着大笑。花舞一想起舒什兰临走时的摸样,就一阵暗爽,自然也跟着眉开眼笑。
席间,没人提及舒什兰,但每个人的样子都显然在暗爽舒什兰气急败坏地走了。
花舞发现宴席气氛全然变了,大家没有了初来时的尴尬,话也开始多了起来,推杯换盏喝得好不痛快,尤其付雅,被众人轮着灌酒,阿玛也举起酒杯对下首所有人道:“喝!今晚你们谁敢不醉,老夫就军棍伺候!”
结果便是,全醉。
子时过后,有些人尚还有些意识,便被随行的家仆搀扶着走了,有些实在醉得厉害,便被安排在了尚书府客房休息,付雅便休息在了府中客房内。
回屋后,花舞一想到付雅于席间说的那句不惜性命也要将苹果插进贝勒爷箭上的话,便觉此人很有些意思。
花舞边换衣服边随口问栾丫,付雅在自我介绍时是如何说的?原本也没寄希望栾丫记得,未料想,栾丫竟记得清楚明白。
栾丫说:纳兰付雅,年二十一岁,乃正一品领侍卫内大臣纳兰帷幄之独子,刚由外京调回京城任职,现任副护军参领职。
花舞问栾丫副护军参领是几品官?栾丫回她:正四品。
花舞暗道,年纪轻轻已是正四品武职京官,前途不可限量。她就知道,她阿玛给她挑选的都是些极品,只可惜……哎……她耸耸肩。
次日醒来,花舞出门透气,无意中便听到了尚书大人与伍总管在廊下的一番对话。
伍总管说:“依老奴看,小姐昨晚风采夺人,在座大人无不倾慕,付雅与荀宇两位大人想必已对小姐留了意,便是舒什兰贝勒对小姐似也存了些心思,只不过舒什兰贝勒实在狂妄无礼了些。”
尚书大人道:“舒什兰的狂妄无礼宫里也已有所耳闻,原本不用老夫出手教训,不过,他既惹上了老夫的独女,老夫便不能袖手旁观。”
伍总管道:“大人也只不过稍挫了他的锐气,让他今后行事收敛几分,也算是对他的提点。”
尚书大人叹道:“自小舞额娘去世,我便将她一人留在辽东祖宅,鲜少照顾,年前听说她为了蓝枫到了京城,住进了郑王府,我得了消息,知道她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蓝枫那小子亦对她不理不睬极为冷淡,她还一直不死心地纠缠于他,又听说她落崖摔伤失了记忆,我便有些愧疚。她额娘去世后,我没有尽到阿玛的责任。此番我终于能看顾于她,原本想多留她在身边一段时间,可明年宫里便要选秀女,她这性子不适合宫闱生活,婚事最迟今年底就得定下来了,我一定要为她选个好夫家。”
伍总管说:“大人,您大半生为国为民操劳,舍小家为大家,小姐定会理解您的劳苦不会埋怨您的,夫人在天有灵,也会保佑小姐找个好夫婿。不过,大人,在您尚未回京之前,据奴才私下里观察,蓝枫贝勒与赫月贝勒对小姐都颇为上心,蓝枫贝勒这几日也常来府里看小姐,赫月贝勒更别提了,每天送来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至今仍不间断,只是小姐都避而不见。”
尚书大人道:“哦?是吗?赫月那小子心里打得什么注意,我倒清楚。不过,你看蓝枫当真对小舞有情意?”
伍总管说:“这个老奴尚不敢十分肯定,只是奴才私下里瞧着,蓝枫贝勒对小姐想来也是有几分心思的,尤其那天小姐自围猎场气急败坏地回来,蓝枫贝勒随后便来了府上,后来又被小姐拒之门外,那目光冷得,老奴看了都怕得不敢直视。”
尚书大人“嗯”了一声,没了下文。
二人刚说到此处,便听远远传来脚步声,一个家奴小跑着过来打了个千,说:“大人,伍总管,几位大人都已经醒了,正梳洗了准备在前厅用膳。”
尚书大人道:“去看看。”
伍总管应是。
三人这便去了。
花舞见他们走远,倚在廊柱上,望着清晨蔚蓝的天空,微微含笑。
其实,这个阿玛待自己是真心的好。她想到现代的父母早在她十几岁时便离了婚,而后各自有了家庭,她反而像是多余的,大学,靠勤工俭学和助学贷款,找工作也完全靠得是自己,生病住院照顾她的是同学或朋友,父母从来没给她打过电话,哪怕她在外死了,或许他们也不会知道,甚至连他们的电话换了,也没通知过她。
可她从未怨过什么,依旧开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