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这不是问句,云珠却答了声:“婶婶呗。”
“云珠!”温彦之曲指要敲她头顶,云珠连忙往齐昱身后躲,还笑得咯咯地。
齐昱颇无奈:“这丫头嘴巴关不住,这才进来多久,我就被说成个妇人。”
温彦之也有些头疼,“怪我惯她的。”
云珠机灵地自己拍了两下嘴告罪,拉着齐昱袖口问:“叔叔,我师父呢?”
“怎么,你还能想得起他?”齐昱睨着她,“你师父回京自要点卯办差,没那么多功夫让你欺负。”
云珠不大满意地坐回石凳上,“我回来前答应了沈叔叔要照顾我师父的。”
齐昱摇头哧地笑了声,“他又塞钱给你了?塞了多少?”
云珠捂住腰间一缩:“……没有没有,什么钱。”
齐昱笑着扭头给温彦之告状:“温彦之,这丫头欺君,给朕记下。”
温彦之忍着笑从怀里要掏花笺,云珠连忙过去吊他手腕:“别别别,我招,沈叔叔没塞多少,尾款还没结清呢。”
“他还敢跟你结清?”齐昱好笑,“结清了你估计能把你师父姓甚都给忘了。”
“姓李姓李,”云珠笑眯眯,“叔叔,师父以后还教我拳脚么?”
这问关乎李庚年调职之事,倒有些不好答。齐昱瞧了温彦之一眼,想了想,“明日叫你小叔带你进宫来,先见见你师父再说。”
“进宫?”温彦之一愣。
宫里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去玩儿的去处。
齐昱抬手揉了揉云珠头顶,向温彦之笑了笑:“秦家追封之事早落下,这丫头一直不在,现下回来了,也顺道进宫领些赏罢。你带她去瞧瞧我母后,母后当会欣喜,说不定能赚个县主当当。”
“县主是什么?”云珠凑在齐昱身边好奇问,“珠儿要做大官了吗?”
齐昱忍俊不禁:“大,比你小叔的官大。”
温彦之:“……”能不能别这么比。
云珠欢天喜地起来,三人又笑闹会儿,薛婶奉了饭菜出来,用过了齐昱就与温彦之出了院门踱到隔壁。
齐昱瞧着这巷弄尽头的深棕色院门,还是那干净古朴的模样,灰砖青瓦,门当中垂悬了根红丝编织的绳结,却又透着丝古怪。
像极了温彦之他本人。
齐昱忽而一阵莞尔,此时想起去年头回造访此处的情景,竟觉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似的。
他抬手扯了扯那红绳子,本猜着当是个响铃什么的,然却没听见什么动静,不禁问温彦之:“这绳子作什么使的?”
温彦之一边掏钥匙开门一边道:“铃啊。”
齐昱怪:“我怎没听见响?”
温彦之把门打开了,笑着看他:“外头听不见,你想听我带你进去听。”
齐昱:“……”
……什么铃还要进去听?进哪儿听?
——你这么一说朕突然不是很想听。
温彦之见他立在门边儿不进来,慢慢板起脸:“你嫌弃我院儿小?”
齐昱连忙拉他往里走:“没有,怎么会。”
——根本就不是小的问题。
不过一进门再次夹在那寒梅影壁与屏门当中的空里,齐昱觉得这院子是有些小。
扑鼻的还是青草兰气与竹香,二人拉着进了内院,当头又见那一方偏提之法的活泉,堆叠的小巧假山上一挂铜壶滴漏上青竹小楷细刻,未完工的唱戏箱子搁在边儿上,一切都同齐昱记忆里的渐渐重叠起来。
这小院儿就是温彦之的味道,好似是一成不变,乍看下甚至有些素净寡淡,然细细观摩间竟能觉出丝过日子的趣味与清幽宁静。
影壁的梅,院中藏栽的兰,映照灰砖石墙的翠竹……
“你这院儿里还得有菊罢?”齐昱忽然问。
他猜出这个叫温彦之一喜,抬手往活泉边上的瓷盆指了指:“原没寻见合适的,还是父亲前年秋天送我两盆瑶台玉凤才补上。去年花期正赶上南巡,我也没瞧上,今年当是能瞧见了。”
——还真是梅兰竹菊凑齐了,温彦之这书呆子作得也忒尽职。
齐昱心里正好笑间,被温彦之拉到了正厅里,温彦之将身上素麻的布包搁在背椅里道:“你坐会儿,我去烧些水来泡茶。”
齐昱倒没坐,他挺好奇温彦之平日自己在家都做些什么瞧些什么,此时自然要四下瞧瞧。
这正厅北墙挂的是秦文树当年所画的治水图纸,工工整整精精确确,占了大半张墙面,足显示这屋里住了个工痴。左右山墙上各两幅成对的寒烟叠翠条图分挂,意境深远又笔功细致,提词落章款款,齐昱凑近看完,发觉竟是郑思肖的真迹。而右手挂图下头有张条案,上头随意置了一口白胎釉碗搁了两粒香丸,看着挺沉璞,低头一瞧,却见碗底里有宋定窑的印。
——还真每样都有来头?
齐昱不信邪,走到正厅北墙边,方桌上有三个红木排盒,上头什么都没有,仿若终于是个朴素玩意,然他一揭开,却见里头满满放置了旁边儿小香炉用的三种香料,煞一闻着很有点儿那蘅芜新叶的意思,料想绝不是便宜货。
齐昱伸手拿了一小块起来闻,这拿起来后木盒内底露出一块,竟是方艳丽的图案。
见了这图案齐昱就了然熟悉了,只因他宫里用来装文房四宝的一套红木盒子便是此种。这盒子是高丽去年年初送来的贡礼,外头简朴得很,当时差点被周福当做普通盒子赏了下人,谁知一揭开里头绘色鲜明漂亮,都是上好的釉漆,精工细作,瞧着甚大气,这才留下来做了用。
齐昱心里叹上了。
——朕也就得了四个大盒子,呆子这儿竟就有三个小的。
——果真是鸿胪寺卿的儿子,好东西真多得是。
齐昱将香料扔回盒子盖上,突然想起之前温彦之还愁养不起他,现下他瞧瞧温彦之这一干用度也是透着股浓浓的宗家作风,看着简朴的格调都挺深沉,眼见这呆子也不是个好养活的。
——焚香品画的,仿若能比他自己更不好养活。
“你想燃香?”温彦之烧好水进来寻茶叶,一边同齐昱说话,一边竟从屋角的立柜里又摸出个颇大的红木盒子。
齐昱:“……?!”等等,什么情况?
齐昱走过去把那立柜打开一看,见里面停停一排这样大大小小的红木盒子。
齐昱:“……”好,多。
是朕输了。
亏周福还将这宝贝似的换着给朕用,人小呆子这儿都嫌用不完的。
温彦之偏偏脑袋看他:“怎么了?你想吃东西?这里头东西南巡前清空了,还没补上,你想吃明日我去炒货店买些回来填上。”
——炒货店……
——居然还是用来放零嘴儿的。
齐昱一口老血梗在喉头,默默关上立柜的门:“……我不吃,你买自己喜欢的就是。”
——高丽国君同温久龄,果真是要好得不一般。
——温久龄对他这儿子,果真是疼爱得不一般。
——瞧上了鸿胪寺卿的儿子,朕忽觉得有些心累。
他扭头看温彦之正从木盒里夹茶叶出来,还用了个特制的细竹夹子,一脸认真考究地搁进茶壶里。
呵,不消想了,那茶叶必然也是个中极品,茶壶定然也是大有来头。
朕有些累,朕要坐会儿……
温彦之抬头见齐昱坐在背椅里愣神,好笑道:“你这是累了?难得你得空,要不去睡会儿?”
“好。”齐昱一听能去温彦之卧房,又坐直了。
温彦之便放下茶壶来牵他手,“走吧,昨晚上折腾半夜还咬我后颈子,我料你也没睡多久。”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齐昱起身就又在他颈上恨恨咬了口,“温彦之,你这院儿里尽是好物件,你爹这鸿胪寺卿挺肥啊。”
温彦之痒得笑起来,把他拉出正厅往西厢走:“我爹可没贪贡礼,好些东西都是家里祖上留的,我爹一开始就舍不得我搬出府,见我执意,只得捡了些好物件儿给我摆上才安心,我只能随他。”
进了厢房,齐昱手环了温彦之不撒开,“我一个人怎么睡。”
“怎么不能睡,我床又不吃人。”温彦之木木瞪他。
齐昱瞥了眼黄梨木床架上围的绣鹤轻纱,料想是温家绣工做的,挺别致。转眼正想瞧瞧温彦之的书架和做学问的物件儿,岂知竟没有。屋里架子上随意置了几个摆件,只床边放了张书桌罢了。
“你书都搁哪儿了?”他记得对面屋是厨房,正厅方才也没书架,两个半耳房忒小不能够,这一院儿里都没本书,搁在温彦之身上不大可能。
温彦之抬手挠了挠头,从他手臂里扭头望他:“在下面。”
齐昱手一僵:“……啊?”
温彦之脚跟踱了踱地,讷讷道:“我书太多了,院儿里屋子都小,放不下,我就辟了下头地窖,做了藏书室。”
齐昱:“……”是得有多少书。
果真是温彦之。
他四下望了圈儿,“你平日都从哪儿下去?”他料想总得有个瓷器瓶儿似的机关,如今工部的图仓就是温彦之当年改的,连书柜都能上下拉动,这呆子给自己下功夫当更尽心些。
温彦之见齐昱感兴趣还挺开心,连忙抓着齐昱手往墙边儿走,“就这儿。”他逮着齐昱指头就往墙角里一戳,一小块石头随之陷进去,齐昱好奇地笑了声,没用多大力气往边上一拉,便拉起一道竖折的两叠门。
“做这个不费功夫么?”他现在是真不大懂他们工学呆子的日子都是怎么过的,有这闲工夫,叫温久龄给他买个大些的宅子不就是了么。
温彦之眼睛却闪着光:“我只做了十多天,怎么样,是不是挺精巧?”
只十多……齐昱觉得拉门的手都酸了酸,“……是挺精巧。”他抬手摸了摸温彦之的头,觉得这呆子怪招人心疼的,连个门都要自个儿做。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温彦之兴奋起来,从旁边取了火折子点了个烛台递给齐昱,已经忘了是带人来睡觉的这回事儿,“你先下去,我等会儿过来。”说罢一溜烟儿跑出去了。
齐昱:“……?”
这呆子竟激动得同喝了参汤似的。
他突然想起了在胥州带温彦之去船坊的那次,温彦之简直像只吃错药的兔子。
他不禁失笑,心觉有时候温彦之这古怪劲真是可爱的要不得。
秉烛进了石门往地下走去,石阶挺宽,当中只有一折,拐过时候还有道画壁,齐昱举起烛台细细一看,只见壁上画的竟是个男人,长眉杏眸,靠在桌案上看折子,一身的龙袍连肩章的云绣花纹都画得一五一十。
齐昱眉头一挑,这不是朕么?!这呆子何时画的?
料想不能是南巡后,便只能是南巡前。
他看着画,心里登时乐开了,难怪这呆子说来说去要领他回来住,怕就是为了给他看这个。
齐昱立在那画壁前登时有些舍不得走,然却忽听更往里头的藏书室里传来阵阵铜铃的声音。
他顿时了然了,这定是门口那红绳子牵下来的铃铛,温彦之在下头寻书的时候怕听不见响动,这才做了机关牵来,可谓煞费苦心。
他这才秉烛继续往里头走,终于到得最下,光亮映照下一室的明晰,四处都是立柜,满满当当整整八个柜子的大小厚薄书籍,同工部那图仓的柜子如出一辙,想必也还可以上下前后拉动,当中还有格子。
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
齐昱在抬起烛台时竟一瞬怔愣,只因烛台照耀所至的当先一面书柜侧壁上,竟钉着二三十张花笺,上头画着各式各样的情景。
齐昱凑上前一看,竟然全是软炭画出来的他自己。
画里的他真是什么模样都有——御书房里他赏温彦之三十两碎金子,他第一回被温彦之撞见挑食,他坐在御案后头发呆,摔折子骂人……竟都有,连他坐在延福宫里床榻上呵斥温彦之不准记的模样都有。
——原来那呆子当初每日刷刷刷地竟不是在记,是在画。
竟然画了如此多!
齐昱正在震惊中,突然被一双手从后头环腰抱住,温彦之声音清透地从他后头传来:“齐昱,你喜不喜欢?”
齐昱把烛台往身边方桌上一放,转身就搂住他狠狠亲了一口:“喜欢,你这都是当时画的还是后头补的?”
温彦之顿时笑得有点羞,“当时画的,镇日干坐着录史实在有些无趣,也总不至于真将发呆挑食的小事记上,我一开始不过想找些事儿做,后来就……越积越多。”
齐昱挑起眉头恶狠狠道:“好啊,温舍人,你当初敢假录起居来威胁朕?胆子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