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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些,棍原自己好像也同意了。他点了点头,伸手拿起电话筒。在向专案组透露麻子的名字之前,他打算先征求一下本报社部长的意见,因为隐瞒这一消息也是部长的主意。
小暮心想:得到部长的首肯之后,自己将装做现在刚查到“桂木麻子”的名字而将这一情况悄悄地告诉给关系密切的一科科长。作为交换条件,则要求对方在会见记者之前,先将事态的进展情况单独透露给自己的报社。报社在向专案组提供情况时,绝对不会不提任何条件的……
想着这些情况,小暮动作飞快地来到走廊里。自从前几天听了恭太的谈话以来,直到昨天去E市出差为止,他每天肯定到关町走一趟,若无其事地观察恭太身边的情况。他偶尔还目睹过便衣刑警走访恭太家的情景。
然而——若是罪犯留心的话,可以说这种警戒到处有空子可钻。
一种对恭太的怜措之情涌上了他的心头。
2
“你加上点热水,很快就变软了呀。”的声音。
从六个榻榻米的房间的被窝里传来了恭太母亲的声音。
“然后再捞出来,把它全吃下去吧,不要浪费了。”
她是在嘱咐恭太不要浪费粘在电饭堡内锅底上的饭粒。
“早上剩下汤了吧,把它温一温。冰箱里边还有……”
“行了,我自己会搞的。”
还是那样,恭太不由得粗鲁地打断了一个劲儿地罗里啰嗦的母亲的话。
“冰箱里有刚才买回的油炸豆腐和炸牛蒡。”
母亲也不顾恭太的反应,继续唠叨着。
“我自己会找到的。”
不过,他还是无意中听进了母亲的话,按母亲的嘱咐在搞自己的晚饭。
不知怎么回事,恭太今天下午3点半从学校放学回来后,发现平时总是上着锁的大门这次却敞开着,进家后发现平时总是比恭太回来晚的母亲已坐在了黑乎乎的房间里。
母亲告诉他: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有点感冒,身上发冷,但今天还是硬撑着上班去了。从下午开始好像又发起烧来,就请了个假早回来了一会儿。因为她在新宿的某个大楼里干打扫卫生和其他的杂活,所以身体有毛病干起活来肯定很难受。
恭太一回到家,她就放心了,自己铺好床就躺下了。恭太本想把手掌贴在母亲红乎乎的额头上摸一摸,可是由于不好意思就没放上去。
好歹把饭准备好了。恭太把饭盛在盆里,端到餐桌上。因为家里只有两个分别为六个和三个榻榻米大的房间,他在这张稍微有点大的餐桌旁一坐下,就碰到了母亲的枕头。
热乎乎的酱汤一进肚,恭太就像苏醒过来一样,一下子来了精神,因为他今天没吃午后的课间餐。
“妈妈你不吃吗?”
他反省到刚才自己对生病的母亲的态度有点太过分了,便关心地问道。
“刚才我喝过牛奶了。”她仍然有气无力地回答。
母亲看样子也睡不着,睁着眼皮上布满细纹的眼睛注视着他。恭太总觉得有点发窘,就打开了电视机。
这还是在恭太蹒跚学步时买的那台黑白电视机,打开开关后需要很长时间才出现图像。从6点开始播放的变形动画片开始了。
现在是在重播。当初乍一播放的时候,恭太天天都盼着看,现在再看就失去了当初的新鲜感。
即使这样,现在看起来他觉得还是很有意思。
当装扮成科学家的怪兽露出了原形,骑着摩托车赶到的青年也变了形,在沙丘上与之格斗的场面一出现,恭太便完全被迷住了。
“喂,饭撒在膝盖上了。”
“嗯……”
“哎,酱油瓶倒了,袖子……”
当再次听到母亲的尖叫声时,恭太往手底下一看,碰在毛衣袖口上的酱油瓶吮的一声倾斜着倒了下去,酱油顺着桌面流到了榻榻米上。
“喂,我还在给你说话呢!所以我讨厌你开着电视吃饭。”
母亲突然喊叫起来,声音大得简直不像是个病人。
当恭太拿着抹布,往返于水管和桌子之间时,她仍在喋喋不休地责备他。大约从恭太记事时起,母亲就很烦他边看电视边吃饭这种习惯。她说无论多么精心制作的饭菜,若心不在焉地吃,就等于白费心思了。而且,如果对她的提议不闻不问,仍在对画面着迷的话,她就会断然把开关关掉。
每当这时,恭太常常想:若父亲在跟前的话,就会站在自己这一方了。从前,在一家饭馆当厨师的父亲,每天从下午2点就会上班,很少与家人一起吃晚饭。可是,每到星期天饭馆休班的时候,如果父亲和自己在家里坐在一起边看电视边吃晚饭,母亲也予以默认。
母亲发起牢骚来总是没个够。就在恭太时儿站。起来,时儿坐下收拾餐桌时,刚才从半截开始看的变形动画片已换成“节目预告”了。
因而恭太心里觉得很不痛快。他欠起身来把剩下的饭倒掉后,没好气地把餐具摞在一起,端到了水管旁。
他把水管开得足足地洗刷起来。
今天是星期五,是往胡同口拐角处扔垃圾的日子,因为半夜里收垃圾的车转过来,就会给拾走的。平时都是母亲倒垃圾,偶尔也会支使恭太干一次,可是今天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母亲干了。虽说不受支使就不愿意干,可是这也是他从家里到外面去玩的一个借口。因为前不久有个西荻洼署的刑警到家里来时,曾递给了母亲一张名片,并说如果恭太身边有什么可疑的情况,就请立即汇报给他。自那以来,每当天黑后恭太外出时,母亲就对他严厉斥责。富士见池事件刚发生过的几天里尤其如此。但由于后来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情况,所以现在她才稍微有点儿放心了。
恭太把刚才自己吃剩下的菜心和积存在水池子的网上的垃圾塞进聚脂塑料袋里,然后把它放进了门口的桶里。他提着桶打开了大门,母亲昏昏欲睡地朝那边看了看,也没说什么。
虽然还不到7点,可外面已经很黑了。胡同里也不见来往的行人,高高的空中挂着几颗孤零零的星星,向地面露出了点点阴凉的星光。
虽说家里只有母子二人,可装着积存了四天垃圾的桶还是相当重的。恭太故意懒洋洋地将桶底蹭着地面,来到了胡同口。他朝着亮着微暗的路灯光的电线杆下一看,发现里边那几家的聚脂垃圾桶已经堆放在那里了。
放下桶后,恭太做了一下深呼吸,抬头望着天空。
这时,恭太突然感到附近有人,便吃惊地担了扭头。
在位于电线杆后边的木板围墙前面,站着一个人。这是个穿着黑色西服、个头相当高的男人,肩膀很宽,看上去体格很健壮,肌肉结实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恭太心想:这个人刚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虽然感觉到好像哪里有人,可根本没听见脚步声,那么他是不是一直在那边的黑影里站着,而突然走到路灯下的呢?
一想到这里,恭太立即感到一阵心跳加速。恭太想起了大约一周之前的那个向邻居的小女孩打听自己的家在哪里,而且在自己打完棒球回来时跟在自己身后的穿黑色雨衣的男人。但是,因为从那之后再也没看见过那个人,所以他觉得这可能纯属是一种偶然,所以就逐渐把那事给忘了。那么,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否跟上次的那人是同一个人呢?他判断不出来……
“是久藤恭太君吧?”
那人好像喉咙里卡着痰似地向他招呼道,同时将手插到西服兜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笔记本样的东西在他面前晃了一下。
恭太点了点头,突然觉得心里轻松多了。
“是的,”他口齿清晰地回答道。他心想果然又是一个警察。善福寺事件发生后的一段时间,由于经常有刑警或新闻记者在他身边转来转去,他心里烦透了,从来没有像今晚这样因对方出示了警察手册而感到安全过。
不过,对方好像是个从来还没到恭太家来过的刑警。
“其实我想向你了解一下10月7日在善福寺发生的私人银行家凶杀案的有关情况。”
刑警说得很清楚,接着又往恭太跟前靠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由于眼镜片反着光,这个人更显得威严了。
“那个案件中的主犯已经死了,刚发现了他的尸体。”
“嗯?”
恭太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案发当日早晨从河堤上把自己救上来的那个人的容貌瞬间从他脑海里一闪而过。
“是尸体……?”
“嗯,不过,为慎重起见,想请你给确认一下。就是说如果那个人与你在善福寺公园上面的坡路上遇到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罪犯的踪迹就调查清楚了。——你能去认一下那个人的模样吗?”
“那个尸体,在哪儿呢?”
“嗯,离这里很近,用不了多长时间。”
“那么,我去跟我妈妈说一声。”
刑警一瞬间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恭太说完这句话,便跑着回家了。
打开门后,恭太用直截了当的语气告诉母亲自己现在要去警察那里。睡得迷迷糊糊的母亲吃惊似地抬起了头。
“什么,又去认嫌疑犯的照片?”
“这次不是照片。因为刑警接我来了,所以……”
母亲好像还想问什么,但恭太说完就关上了门。
这次不是照片……他在心里重复着这句话,紧张地感到心里猛一收缩。”说不定——那个人或许死后露着一张苍白的脸,正躺在草丛里呢……
刑警躲在离电线杆较远的很阴暗的地方等着他。
恭太一走过来,他便默不作声地抬起了脚步。
他俩出了胡同,沿着行人稀少的柏油马路向上爬了一会儿坡,便看到前面停着一辆车。由于恭太没有特别留心,因此当刑警突然伸手打开车子的车门时,他感到非常地出乎意料,他开始以为是步行去的。
“虽然不远,不过还是得抓紧点儿。”
恭太被轻轻地按了一下肩膀,坐在了副司机座上。
刑警跑到司机座上,开动了汽车。
汽车在人夜后不久的宁静的公路上高速奔驰着,道路两旁的房屋被迅速地甩在车后。
上车之后,恭太觉得在旁边开车的这个看上去很了不起的刑警身上透出一股紧迫的气息,因为他将车开得很快,车轮咯吱咯吱地响,而且这从他拐弯时方向盘的操作方式及屡屡传来的又急又粗的呼吸声中也能感觉得出来。
恭太偷偷地将视线移到刑警的侧脸上。刑警似乎觉察到了,便张开了微闭着的嘴唇说道:
“你还清楚地记得案发当天早晨在芜藏寺旁边的斜坡上碰到〃奇〃书〃网…Q'i's'u'u'。'C'o'm〃的那个男人的长相吧?”
他说话时仍然是一副慢条斯理的叮咛的口气。
到目前为止,恭太还从来没有回答过“清楚地记着”这句话,那主要是因为他在潜意识里对前来打听情况的和栗股长报有的反感所造成的。
但这次由于对方说罪犯已经死了,那么事到如今,无论如何回答,很快都会真相大白的。杀死放债人、夺走保险柜里的金钱的罪犯到底是不是像父亲一样把自己救上岸来的那个人呢?想到此,恭太下意识地回答道:“记得。”那口气仿佛是被对方紧迫的气势压倒了似地。
“看一下长相,能认出来吧?”
“我想能认出来的。”
又沉默了一会儿后,青梅街道出现在眼前,汽车亮了右转弯的信号灯。
喜欢骑车郊游的恭太知道这一带在练马区来说也属最西端,再往前很快就要进入保谷市、田无市了。在青梅街道上,汽车一辆接一辆地行驶着,不过总算没堵车。
“听说你当时还看见了一个女人,对吧?”
加入西行的汽车行列之后,刑警又开始提问了。上了拥挤的大街后,他还是和原来一样匆匆忙忙地开着车。
“是的。”
“那个女人的情况你也记得很清楚吗?”
“对。”
“是个什么样的人?”
“皮肤白净、身材苗条,穿蓝色衣服……”
“噢,什么模样?”
“要说模样,这不好说……我觉得是个看上去很亲切的人。”
“再看到她,能认出来吗?”
恭太这一次没立刻回答。上一次在石神井公园的车站前,恭太看到了一个与之一模一样的人。后来小暮记者让恭太认她的照片时,他说没有把握断言那个女人就是在芜藏寺旁边的坡路上从对面走过去的那个人。
不过,小暮拿来的照片是斜着从旁边拍的,整个画面也有点昏暗。
那天早晨,透过雾蒙蒙的空气,自己不知为什么与对方相互都发出了微笑。尽管当时也有点昏暗,可对方那张润泽白皙的笑脸仍然一直鲜明地留在恭太的记忆里。
“怎么样?再看到那个女人的模样,还能认出来吗?”
再次被这么认真地一追问,恭太就果断地回答道:
“若在近处见到真人,我想能认出来。”
他说的真人,指的是活生生的人,而不是照片。可是他又担心刑警没听明白,就偷看了对方一眼。此时恭太觉得好像有一个痛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