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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丝,这孩子怎么了?”
“他是贝妲最疼爱的邻居小孩。”
林太郎点点头。“进来说吧。”
“姊姊,对不起,我道歉嘛,请你原谅我。”少年害怕地想要挣脱爱丽丝的手跑走。
“别怕,我没生你的气。”
“待会儿叔叔给你好东西。”
林太郎也帮着爱丽丝安抚小孩,这孩子似乎知道和贝妲死亡有关的事实。
“我刚才去看贝妲的母亲,回来时看到这小孩在路边和同年龄的女孩玩耍。”爱丽丝拿出一条银色项链。“他正要把这条项链挂在女孩脖子上,我大吃一惊,这是……”
“是冈本送给贝妲的那条失踪的项链?”
“不错,我看过好几次,不会弄错的。而且,你看!”
爱丽丝打开项链坠盖,里面刻着图案式的B和S两个字母,或许意味着贝妲的B和修治的S。
“原来如此。”林太郎转向男孩。“你叫什么名字?”
“艾米。”
“这名字很好。艾米,这项链是哪来的?”
“是贝妲姊姊交给我的。”男孩勉勉强强地回答。
“艾米,你要说实话。”
“真的,贝妲姊姊把一封信和这个一起交给我,还给了我跑腿费。”
“一封信?”
“是啊。她要我送到冈本先生那里,是个跟叔叔长得很像的人,贝妲姊姊以前也托我去找过他。”
林太郎和冈本说不上像,但在外国小孩眼中,日本人都长得一个样子。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艾米出现害怕的表情,支吾地说:“就是那天的前一晚。”
他是指贝妲尸体被发现那天的前一晚。
“你为什么没有马上去送信呢?”
“贝妲姊姊把东西交给我,想了一会儿又说,明天早上送去就好。贝妲姊姊看起来很伤心。”
“贝妲姊姊有说要把信和项链都交给冈本先生吗?”
“嗯。”
“可是,你为什么第二天早上没有送去呢?”
“我去了,可是那个人不在。贝妲姊姊一再叮咛,一定要亲手交给那个人。”
“那天早上我到冈本那里通知他贝妲的事,然后我们急忙赶到贝妲家,或许就这样错过了。”爱丽丝低语道。
“应该没错。艾米,难道你就这样忘记要送信的事了吗?”
“我本来要再去一次的,但是跟朋友玩着玩着……”他抽抽搭搭地哭起来。“不知道把信丢到哪里去了,所以我……”
“所以你就不敢去冈本先生那里了?”
“嗯。我拼命找过,就是找不到。对不起,请原谅我。”
林太郎叹口气,对方只是小孩子,当然不可能生他的气,而且就算没有那封信,整个事情他大概也清楚了,贝妲死亡之谜也已解开。
“我知道了。哪,这个给你。你把项链给我,拿这些钱买东西请你的女朋友吃。”
林太郎给了他一些钱,艾米像得救似地低头谢过,一溜烟地往外跑。
“贝妲果然是自杀的。”爱丽丝叹息。
“当时我就觉得奇怪,现在回想起来,这种事情的确需要好好推敲。”
林太郎想起冈本所说的,任何不可解的事情必定会有合理的说明,那么伯爵的命案应该也不例外。
“大概那天晚上贝妲被迫一定要遵从伯爵的意思,她房间的金币可以证明这一点。当贝妲发现母亲也跟伯爵一鼻孔出气时,她完全绝望了。她不想再见到冈本,决定走上绝路。”
爱丽丝含着泪说:“我明白,我明白。”
“贝妲想把两人的爱情纪念品,也就是这条项链还给同本,或许是想留给冈本做永久的纪念。”
“是的,那封写到一半的信只是写坏了而已。”
“我没看到写好的信,只能揣测,大概贝妲写了Grafv.B之后,突然改变主意。贝妲也知道冈本性格激烈,如果写得不妥,恐怕他会做出失去理性的事来,她有此顾虑,于是改用比较暧昧的语气重写了一封。”
老实说,贝妲并非杞人忧天。她没妥善处理那封写坏的信,确实不够谨慎,但是有心自杀的人处在极不平静的心理状态下,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正因为这一点疏失,使冈本对贝伦海姆伯爵起疑,做出那样莫名其妙的事。然而,贝妲死亡的真相虽已大白,但对林太郎并没有什么帮助,他还要解决白马城命案之谜,因为伯爵的死绝对不是自杀。
“爱丽丝,冈本还不知道这事吧?”
“我怕他激动得打这个孩子,所以先带到你这儿。”
“也好,我来跟他说。”
爱丽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林太郎,城堡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你也知道伯爵被谋杀了吗?事情闹得很厉害。”
“伯爵被杀是天谴,可是……”爱丽丝突然脸色苍白。林太郎心想,难道她也怀疑冈本不成?没想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你和那个女人之间到底怎么了?”
林太郎大吃一惊,这是女人敏锐的直觉吗?看起来稚气十足的爱丽丝也隐藏着一颗敏感的女人心吗?
“我们没有什么。”
“你骗人,你骗人!”爱丽丝猛然起身,浑身发抖地喊着:“你爱她!”她激动地伸手抓起桌上的纸张,撕得粉碎,是那张他不知不觉写下许多克拉拉名字的纸张。“我讨厌你!”爱丽丝双手掩面,像刚才那孩子一样叭哒叭哒地跑出去。
“爱丽丝!”林太郎追到门口,只见爱丽丝跌跌撞撞地奔下楼,冲到屋外,他黯然目送她那挫败的背影。
爱丽丝虽然可怜,但是他爱克拉拉也是无法改变的事实,这一点他实在无能为力。他回到桌前,双手抱着头。青春真是充满了烦恼啊!
几天后,林太郎和克拉拉徜徉在提雅花园,虽然四周暮色渐掩,但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西边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一片鲜红。
两人的谈话一直在情话和命案之间打转,这对他们来说极其自然。在某种意义上,命案把他们两颗心紧紧拴在一起,另一方面,当他们说着甜蜜情话时,命案的谜题仍然凝结在彼此心灵的一隅。
“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头绪。”林太郎无可奈何地说。
“警方也是束手无策啊。”
“克拉拉,你想到什么没有?那个移动的东西有没有让你联想到什么?”
“我想过好几次,还是没有。”克拉拉爱莫能助地说。“不过,我倒是听到一些跟那个事件有关的传闻。”
“什么传闻?”
“我听说史密诺夫和玛丽安奴突然亲近起来,有人看到他们在晚宴上亲昵交谈,也有人在一个舞会上看见史密诺夫整晚只和玛丽安奴跳舞,还有人看到他们在歌剧院出双入对。”
“那件事到现在并没有多久嘛。”
“因为现在正是社交旺季,到处都有晚宴舞会,而且贝伦海姆伯爵的死在社交界也是一大话题,当天晚上应邀到城堡作客的人,如今都成了当红的社交明星,他们两个经常碰面也不足为奇。”
“可是宰相阁下不是对那个事件发出了箝口令吗?”
“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这么守信,就算是俾斯麦宰相,也无法封住社交界的蜚短流长,何况他们认为凶手既然是社会主义者,传出去对宰相也不会造成太大困扰吧。”
林太郎有些担心,村濑是否也加入其中大嚼舌根呢?当时那样恐吓他,如今他会对冈本的事就此善罢甘休吗?他摇头拂去心中的不安,思索着克拉拉告诉他的情报。
“就算史密诺夫和玛丽安奴现在成了一对,但是……在此以前,他们两人没有特别的绯闻吧?”
“玛丽安奴娇媚可人,在贵族之间极受欢迎,绯闻多得难以计数,不过,没听说她和史密诺夫有一手。”
林太郎点头表示了解。玛丽安奴天生娇媚动人,是典型迷人的法国女郎,史密诺夫和她突然变得亲密,意味着什么呢?“皮耶想必非常吃醋吧。那时候他也……”
“这次他倒没有。以前,皮耶总是担心老婆招蜂引蝶,让人看笑话,不过从那次事件以来,他不再在乎玛丽安奴了。”
林太郎想了一下,突然坚决地说:“克拉拉,我想去见一下皮耶,他现在可能还在大使馆。”
“可是这样突然拜访,要用什么名义呢?”
“我们也学社交界那些人,就以那些绯闻为藉口。”
克拉拉还有几分为难,林太郎已牵起她的手,大步开走。要打破这个僵局,多少要用一些强制的手段。
法国大使馆建筑果然宏伟,他们向接待处说明来意后,一位年轻男子走了出来,视线不时飘向克拉拉。“贝纳书记官目前外出,小姐有急事找他吗?”他完全无视林太郎的存在。林太郎碰了克拉拉一下。
“是的,我一定要见到他。”
“那么,请你到前面那家‘布诺纽’法国餐厅去看看,我想他在那里。虽然他不喜欢别人打扰,不过像小姐这样的美女……”年轻人饶富意味地笑着说完,转身回到里面。像林太郎这种类型的人,应付严肃认真的德国人还行,但碰到法国人就觉得棘手了。刚才那个人到底想说什么?
他们走向餐厅,林太郎思索片刻,说:“克拉拉,我们分头进去,你先进去问看看贝纳在不在?”
她苦笑地点点头,立刻明白林太郎的意思。
克拉拉先进餐厅,林太郎隔了一会儿才进去,只见侍者正郑重地引领着克拉拉。
“小姐,贝纳先生正在贵宾室等您,请这边来!”
林太郎微微一笑,心想事情果然顺利,他轻松地跟在克拉拉后面。
“先生,请等一等,您跟这位小姐一起吗?”
“是的。”林太郎塞了小费给目瞪口呆的侍者,转身走进房间。
皮耶惊讶地望着他们两人。
“对不起,打扰了。大使馆的人说你在这里,但是侍者好像也弄不清楚,我们没给你添麻烦吧吧?”林太郎假装无辜地说。其实他也不必这么硬闯,但再次来访也嫌麻烦。老实说,他是有些急躁。
皮耶苦笑着亲吻克拉拉的手背,再和林太郎握手。他的脸上活力四溢,大大不同于前。
“丹厄尔那家伙说了些无聊话吧,那个人老爱跟我恶作剧。请坐,难道你们也是来嘲笑我的吗?”
这句话让林太郎颇为吃惊,法国人真够直接!
“我的确是在等待某位女士,不过没关系,她好像没有什么时间观念,迟到三十分钟、一个小时也若无其事,这时候恐怕还在选衣服呢。我也正觉得无聊,女人总以让男人等待为傲。噢,这样说太失礼了。”
林太郎更加惊讶,白马城那个不太说话,总是忧心忡忡的皮耶,和眼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我们只是想和你谈谈那晚的事。”林太郎说。
皮耶仍然健谈地说:“哦,那件事啊。那实在是件挺有意思的事,尤其对我来说,真是大有帮助的一夜,自从知道伯爵被杀以后,我仿佛从深长的迷梦中苏醒过来。”
“怎么说呢?”
“你们大概也听过我们夫妻的流言吧,不是美女与野兽,而是美女和她的影子……”皮耶自嘲地笑笑。“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结婚前玛丽安奴有很多人追求,不知为什么,她却选择了其中最平凡懦弱的我。我好像在作梦。为了回报她的善意,我心甘情愿地当她的奴隶,或许在玛丽安奴看来,我很好操纵,是个理想的丈夫吧。”
“但是……”
“你们不必安慰我。总之,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年到头都在吃醋,扮演着玛丽安奴的影子。对她来说,这简直是求之不得,她那些老相好或许也有同感,没有刺激的偷情总觉得乏味,但是太过刺激也麻烦,说起来,她嫁给我实在是个聪明的抉择。”
林太郎和克拉拉听任皮耶滔滔不绝地倾诉,对未婚的他们来说,连找个适当的语句插入都觉得困难。
“贝伦海姆伯爵邀请我们夫妻去白马城,当然是冲着玛丽安放来的。不仅是伯爵,以前其他邀请我们赴宴的主人都一样。没想到这回却发生伯爵被杀的案子,那时,我突然觉得这是命运之神给我的警告,如果我再继续这样生活,下一回不是我去杀人,就是……”
皮耶举起右手瞄准自己的额头,摆出射击的姿势。
“我看准是这个下场没错。我突然觉得自己过去太荒唐愚蠢,我醒悟过来,决定解放自己。玛丽安奴想做什么就随她去吧,只要我也能随心所欲就好了。”
“你们为什么不离婚?”
“离婚?不行,天主教徒不能离婚,而且也没那个必要,我们各行其是,维持着夫妻的名分,彼此多少还有点顾忌,这样才有意想不到的刺激。对年轻的你们来说,或许这些话过分了一点。”
林太郎一时如坠五里雾中,他不是无法理解皮耶的话,而是想不透那天晚上这对夫妇之间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使他的心境有如此巨大的转变。
“贝纳先生,你对命案有什么看法?”
皮耶的话好不容易告一段落,林太郎立刻插入问题。
“我只知道自己不是凶手,谁杀了伯爵,我无所谓,也没有太大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