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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惠芳嫁到罗家后,先后生了大女儿罗景花,大儿子罗景福和小儿子罗景全,他们之间都差五岁左右。
罗万德的大女儿嫁到离这五十里一个村子上,丈夫是一个独生子,他们生下一个儿子和女儿。
罗小毓想起前世表哥一表人才,在当地村上当小学老师,可惜不像书上写的那样取一个美貌如花的漂亮媳妇,表嫂又矮又胖还不好看。
但持家有方,还特别能生,一连生下三个儿子,重生前好像又怀上了,表哥的大儿子只比罗小毓小两岁,表哥也只比父亲小几岁。
农村里结婚又早,一两代就和城市里的人产生悬殊,罗小毓记得表哥的孙子都十几岁,父亲的孙子还没有生。
怪不得父亲说他们这一支回到老家辈分很高。
想起孩子,让她突然想到一个重大问题,又一想还早着呢,至少还要二十多年,到时候怎么办?罗小毓眉头紧锁。
“孙女也为大爷爷的事难过呀?唉!”罗万德想起当时听到大哥死在异乡的噩耗时,跑到父亲的坟上大哭一场,十几年过去了,他偶尔想起,连大哥的样子都记不起来,唉,时间磨人呀,他也老了,身体也不好,罗万德很伤感。。。。。。。。。。。。。。。。。。
刚解放,罗万德一家之前好不容易攒下的那个时代的纸币一下子作废,一家人成了穷光蛋,罗万德为了生计,一大早走很远的路进山买柴火,山里人把柴劈好,十斤一捆,他挑一担柴到汉水府卖,赚个差价。
小儿子那时候还小,总是追着他喊:“爸爸,给我五百元,给我五百元。”
五十年代发行第一代人民币可是大钞,一万就是一元,一千元是一角,五百元是五分,五分钱在他们家是大钱,爷爷当然不会给他。
罗小毓听到这里呵呵的笑起来,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五分钱难倒父亲呀。
罗小毓听着故事,知道了很多父亲的事。
父亲小学的时候很顽皮,五月的一天,正赶上桑葚成熟,一颗颗乌黑的玛瑙坠在树上,让缺吃少穿的农家娃娃早早的惦记。
每每透过教室窗户就能看见对面不远山坡上那诱人的桑葚,从结果到成熟,从红色到乌黑,父亲望梅止渴多日。。。。。。。。。。。。
这天他终于忍不住,下课铃声一下,就跑到对面山坡上三下五除二爬上树,坐在树杈上吃着桑葚,不一会儿功夫,满手满嘴都是乌黑,吃的津津有味却忘记上课时间,铃声一响吓的父亲一个机灵,只听‘咔’一声树枝断裂,,原来他坐上的树枝是一个枯树枝。
断的一刹那父亲没有准备,从树上掉下直接掉进草垛上,这是一块坡地,从树上到草垛有二十多米高,草垛下是农民从河里搬回来准备打地基的鹅卵石,幸亏有草垛缓冲,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就是这样父亲衣服也破了,脚上手上也受了伤。
他顾不了这些急匆匆回到教室,老师已经开始上课,全班看见他这个样子,衣服破不说,满手满脸都是乌黑的印子很滑稽,全班都笑了,老师也乐了,下课后把他叫到办公室用红汞清理伤口。
说起挨打父亲没少打,天热的时候跑到很远的地方看折子戏,其实孩子根本不爱看,就是凑热闹,喧天的锣鼓刚敲响没多长时间,几个小伙伴就在戏台的帷幕后睡着了,一觉睡到大天亮,又急匆匆的往家赶,当然迎接他的就是一顿打。。。。。。。。。。。。。。
暑假里父亲偷学游泳,每次背着家里人,可是家里人还是知道,奶奶打人总是夜里,趁父亲睡着拿起细竹条掀开被子就打。
罗小毓听到这里,一个寒战,这不是打傻是吓傻的。
后来父亲发现,原来奶奶趁他们睡着的时候用毛笔蘸了墨汁在他们背上留有记号,大人们好像商量好的,所有的孩子背上都是这样。
父亲他们想好应对办法,又去偷偷游泳的时候带上毛笔墨汁,等游完后互相在原来的地方画记号,本以为这样可以蒙混过关,却没想到夜里还是被打醒。
奶奶用指甲划父亲手臂,一个白印子划出来,奶奶说泡过水的皮肤就是这样,父亲顿时觉得世界末日到了,可是游泳还是战胜挨打,父亲记不得挨过多少打,终于学会游泳。
蔡惠芳想到这心酸不已,她说:“你爸爸小时候调皮归调皮,可是很顾家,他上初中的时候我和你爷爷身体就不怎么好,你爷爷也没有精力去远的地方挣钱。每到星期天。。。。。。。。。”
父亲就会去三十里地镇上赶场,一大早天不亮,奶奶把煮好的米饭和萝卜拌上盐,捏成团包在手帕里。
他们六七个同学推着五六个鸡公车往山里走。去的时候是下坡,回来是上坡,围着山盘旋,这里土话叫转天坡。
转天坡就是现在的盘山公路,那个时候没有水泥路,都是土路,道路很凶险。
走出转山坡到镇上,镇上的筲箕汉水府天主教收购,三十担筲箕挣一块二,一担是两个,三十担六十个。
一个鸡公车码三十担,五六个鸡公车走到转山坡时,六七个伙伴集体推一个车往上走。
等到山顶留一个人看守,其他人再下来推第二辆,就这样,所有的人都要爬五六次转山坡,全部结束后大家都满头大汗瘫倒在地上。
这时大家拿出饭团,喝着路边的山泉充饥,稍作休息,再向汉中府推去。
父亲为节约开支,主动给学校放鸭子,放一学期鸭子可以挣三块多钱,刚好是一学期的学费。
学校有专门喂鸭子的管理人员,早上和中午他把米煮得熟喂鸭子。
第五十七章 参军()
下午放学,父亲和另一个伙伴儿赶着四十多只鸭子到水田里,鸭子在戏水,父亲在水沟打螺丝。
罗小毓在想,也许在现在鸭子,水田,还有戴草帽的父亲组成一副‘放鸭图’水墨画,可那个时候温饱都是问题,更没有心情欣赏风景。
五八年大炼钢铁的时候,每家每户要交废铁,父亲家连神龛上的千手观音也被公社抢走,到最后家家户户砸锅卖铁,全村人到食堂吃大锅饭。
父亲那个时候已是中学生,每月的订量是三十八斤细粮,可是生产队克扣他们十五个中学生的口粮,中午是一小碗米饭,下午却是稠稀饭,让一伙正在长身体的中学生,成天眼冒金星,浑身无力。。。。。。。。。。。。。
有一次父亲扛着东西没走多远就浑身冒汗走不动,为此父亲带领学生们找生产队长,商量能不能把十五个中学生的粮食称出来自己做饭?
没想到生产队长不但不解决问题,还反告一状给他们校长,校长找父亲问话,父亲一五一十把实际情况告诉他。
校长听完后非常气愤,也赞同父亲的做法,到最后几方压力让生产队长不得不把粮食单独称出来。
至此学生们吃上饱饭,有时甚至每天的粮还吃不完,气的生产队长牙痒痒。
罗小毓却觉得父亲的刚直是骨子里就有的,这是罗家本性,这件事看怎么想,有些人会用巧计说服生产队长,有些人会使用暴力,还有的人像父亲用正义战胜邪恶。
“小毓,怎么还没有把点心送到大伯家呀?”罗景全扛着锄头走进屋里,大家一愣,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呀?
“爷爷给我讲故事呢,马上就去。”罗小毓说道。
罗景全点点头,看着父亲问道:“现在怎么这样?一天能挣几个工分呀?爸爸你一个人能挣多少工分?”
罗万德面色尴尬,他看了看老伴低头不说话。罗景全好像发现什么,突然走到堂屋的神龛下,打开里面椭圆形木桶,这是农村每家每户用来储存粮食的,他低头从空荡的大桶里提出一个有二三十斤的袋子,打开一看愣住。
袋子里大米打成面,他想起几年前参军之前就是吃这个,为了节省粮食,把米打成面粉,把它撒在煮开的锅里拌上菜叶或萝卜土豆,就能充一顿饭。
母亲总是给他做最好的,就像去转山坡那样,说出门在外吃饱饭才有力气干活,而他们却在屋里吃面糊拌野菜。
罗景全眼眶酸痛,这是十多年前的事,怎么现在还是这样?他记得胡家大院胡大哥都是大米白面吃的饱,他想到父母的生活不如意,却没想到会是这么糟糕,他寄得钱呢?
父亲直眉怒目让罗小毓不敢说话。罗万德心虚的对小儿子说:“你大哥大嫂也不容易,你寄的钱我也分了点给他们。。。。。。。。”
“可是他们有好吃的给你吗?他们吃这样的面糊拌菜吗?我寄的钱是给你二老的,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什么去参军?”
罗万德想起小儿子参军的情景,那时小儿子刚上完初中准备上高中,L军区侦查营来村里征兵宣传,他们一个副连长看上了来看热闹的小儿子,劝他去当兵。
当时家里为了分家闹得不可开交,大儿子听他媳妇的,什么都要好的,小儿子却要父母争取,为一块还没有成熟的洋芋地,大儿子几锄头把上面的秧苗产断,没有秧苗洋芋等于烂在地里,小儿子大哭一场。
所以副连长劝他当兵时他就说:只要父母同意,就去参军,副连长让他先报名,他们负责来做工作。
当罗万德知道小儿子要去侦察营那么苦的部队参军,坚决不同意,后来禁不住部队和小儿子苦口婆心劝说,看到家里的情况,想着出去也许会好一些,最后含着眼泪同意。
老两口知道小儿子是为他们当的兵,在部队上受过很多苦,每月津贴都舍不得花寄回家。
后来大儿媳妇知道后,每次寄钱,就把大孙子支过来,后来大孙子懂事不来,她又把大孙女支过来。
老两口看着大儿子拖家带口也不容易,首先手心手背都是肉,可怜天下父母亲呀!
罗万德忍不住眼泪流出,他忙用那粗糙苍老的手去擦,老伴儿看着丈夫的样子,也老泪纵横。
罗景全受不了这一幕背过身去,肩膀在不停抖动。
罗小毓傻傻看几个大人在哭,眼泪也流出来,咸咸的眼泪流进嘴里却不知怎么劝,唉,哭吧,发泄一下也好。。。。。。。。。
她悄悄的走出屋里守在门口,她害怕大伯一家回来看到这场景,还以为爷爷奶奶告他们状,等他们走后爷爷奶奶就更遭殃。
唉,让日子快一点吧,回到那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没有房子可以自己盖,没有菜没有粮食可以种,满山遍野的荒地,他们可以垦荒,再说以后有些政策越来越宽,她可以毫不犹豫的把爷爷奶奶接到那里,好好孝敬他们。
罗小毓默默祈祷:爷爷奶奶保重身体,养好身体让孙女来孝敬你们。
那天晚上奶奶拿出浆洗过的被面缝了一床被子给他们盖,罗小毓从来没盖过浆洗的被子,看着硬却很舒服,经历一天就尝到酸甜苦辣的罗小毓很快进入梦乡。。。。。。。。。。。。
另一头罗景全却久久不能入睡,本来计划第二天就回陈昌,可是这个样子,他怎么放心呢?他决定在待一天。
第二天太阳公公也学会看人脸色,知道一家人心情不好,急急地亮出红红的笑脸。。。。。。。。。。。。。。
罗景全昨晚已经决定,今天不做饭,不上工去城里吃,顺便给老两口照像。
迎着晨光罗景全收拾好鸡公车,这还是那些年的鸡公车,只是多了修补的痕迹。
罗万德不敢反对小儿子的决定,很配合让老伴儿坐上车,蔡惠芳招了罗小毓一起上车。
第五十八章 照相()
罗景全推车,罗万德掏出烟袋国锅点着,他们没有给大儿子打招呼,一家人出发去城里。
十几里路对庄稼人不算远,连身体欠佳的罗万德也觉得轻松无比,罗小毓坐在车上看风景,先要过一条小河,说是小河,那是夏天才成河,冬天枯竭不用搭桥就能过去,河的那头是一条笔直大道,一条道就能走到城里。
进了城,罗景全熟门熟路走进一家国营食堂,这次买了菜豆腐还要了四碗面皮。
罗小毓忍不住翻白眼儿不是自家蒸的好吃吗,嘴上却不敢说。
“一碗不放辣子。”罗景全提醒服务员。
“放一点儿,只放一点儿。”罗小毓抗议,在家不让吃出门也不让吃,前世的辣椒呀,她想了很久,罗景全一愣,然后点点头。
老两口吃的很慢,却吃的很香,罗万德吃完后连带着醋汤都喝下去,罗景全脸色难看,罗小毓却笑了,她也爱喝这醋汤,是不是遗传?
去照相馆的时候罗小毓很兴奋,这种古老的照相馆太值得一游,布景不再是父母亲那个年代的天安门,这里是一副风景画,像是公园的一角,有杨柳还有湖水。
早来照相馆估计只有他们一家,照相师傅穿着深蓝色夹克,套着袖套,头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