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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这几日的经历见闻。”
曾经被载入过史书的人随口问:“你别不会把我这妖精也写进去吧?”
他笑:“既是师徒,岂能错过悟空?”
武赢天自认为这段伟大的历史不容杂音,否则自己便成了千古罪人!
她惊:“千万别写我!半个字都不许提!”
他疑:“为什么?”
她诓:“天机!”
他懵:“天机?”
她诈:“记住,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你都不许在书中提及我的存在,半个字都不许提!否则……”
他惑:“否则什么?”
她雾:“泄露天机的后果自己去想……”
“天机”二字万不可忤逆!
而……
泄露天机之事更是不可为!
他哑然点点头,十分憔悴地应了。
为了接下来的苦行,黄昏才至,二人就早早地隔泉就寝。
人与人之间的心灵相伴,以及人与泉水的咫尺相伴莫名地产生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塌实感,直叫人酣然入睡……
夜似香,梦似甜。
次日凌晨,他们盛满水囊,然后又取草备用,这才再向前进发。
下午时分,可怕的戈壁终于结束,眼前迎来一片沙漠。
欣喜之余,二人小有担心,沙漠代表着新的征程,也代表新的危险,它同样荒芜,一样不宽容水的存在。
迫于残酷的路况,悟空提议采用上次的走法,在寻到水源之前不可多加停留,唯有昼夜兼程的风险最小。
经过两天两夜枯燥的骑行,师徒二人顺利走出流沙。眼见植被越来越茂密,直至后来出现阡陌纵横,沃野千顷。
待突然寻见村庄的房舍时,武赢天竟难抑,喜极而泣,“师父,我们算是躲过数劫,重返于人间了!”
玄奘也热泪淹目,“是啊……此前的种种遭遇何其骇人,几乎可称之为大难不死,但愿往后的路途不要再那么的坎坷,叫人随时濒临绝境。”
他们遇到一位农夫,问毕才知是来到了伊吾国。
进入城门后,唐僧沿途打听着,带领武赢天去往一座佛寺,玄奘万能的语言能力叫“妖精”很是赞叹了一番。
接近寺院的时候,玄奘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难色道:“悟空,我感觉体力不支,想于寺中挂单多歇息几日。”
“她”笑眼过去,“好啊好啊,没问题。”
“只是你……你虽然着有男装并遮蔽了面容,但佛门净地不容女子栖身,这歇息处该如何是好?”
武赢天不以为然地笑道:“这个不劳师父操心,妖精何愁安身之地!你就放心地进去吧,我们说个出行时间,届时再会面即可。”
玄奘想了想,言道:“那就……暂定为第十日之晨吧。”
“啊……十日!”
“她”很不解,“干嘛要这么久?两三天就足够了,这么耽搁来耽搁去,岂不是太浪费时间!”
“凡体与仙身不可相提并论,还望悟空多多体谅。”
玄奘小作趣笑后释道:“寺中的高僧如有诸多的智慧佛解,这便需要用时间来与之探讨与请教。倘若其佛理不精,玄奘则有义务在此开道场讲经说法。”
“她”微叹道:“那好吧,你是师父,听你的。”
玄奘见她不似很赞同,又道理。
“我自长安出来,一律逢寺必入,而且均为长时逗留,这是因为光融佛法,宣流正化之事于玄奘来讲是首当其冲,不容懈怠。”
“取经的目的就是为了圆满此事,如果取经仅仅是取来经书,那么用重金去驱使商贩去做便可,何须自己如此顶着随时殒命的危险而大费周折。”
说话间,已临寺门。
莺声润耳:“经既是路,路既是经。路越长则经越广,路越难则经越深。”
武赢天自己总结后笑回:“师父,弟子懂了!你进去吧,咱们十日后相见。”
悟空驻足相送,玄奘思着她刚才的话进去。
他心下回味道:“经既是路,路既是经。路越长则经越广,路越难则经越深……好生精辟呀!这延西仙子平时的行事看似外飘,她的话却颇为深奥,值得下细去领悟。”
该寺中有一位来自中原的汉族老和尚,他听说大唐的玄奘法师到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就赤脚出来相迎。
见面后,老和尚与唐僧紧紧相抱,情真意切地痛哭,哽咽了半天竟说不出话。
老汉僧嚎啕良久,最后才好不容易挣扎出了一句话,他道:“谁想到今天,我还能够看见故乡之人!”
先前有些茫然与尴尬的玄奘法师这才幡然醒悟其中的原由,他的思绪乍起波澜,百感交集,也为之凄然下泪。
“唉……难得遇上故里之人,叫人好生激动。”
武赢天在寺门外观到此景不由得心情起伏,“她”黯然神伤地骑马离开。
唐朝的高僧竟然千里迢迢独自来到伊吾国!
此事对于这个巴掌大的小国来讲无异于是举国震动的消息!
这一惊人的消息飞快地传开,胡僧和伊吾的国王石万年纷纷前来看他,并迎至皇宫,给予唐僧上好的招待。
“妖精”也没闲着,来到一个新的国度“她”兴奋不已,顾自去走街窜巷,体验这与众不同的异国风情。
武赢天注意到了异常却又不异常的装扮。
这里的男子都穿着穿袷袢长袍,右衽斜领,无纽扣,用长方丝巾或布巾扎束。女子则是宽袖连衣裙外面套对襟背心,而且……男女老少都戴着四楞小花帽。
看着街市上摆卖的哈密瓜、油酥馍、扒羊肉、烤全羊等,“妖精”糊涂了!
“她”抓了抓裹头的布巾,困惑地心道:“这是伊吾国么?好晕哦……我怎么感觉自己是到了新疆!”
(注解:伊吾国就是现在的新疆哈密市)
西域有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强盛的国度,名为高昌,它与伊吾国紧紧相邻。
高昌国的一位驻伊吾的使者正要从伊吾返回高昌,临行前他突然间听说有长安的高僧来到,自己就留了下来,转而派人兼程回国,把这个重要的消息报告给高昌国王麹文泰。
此时的西域还有另一种称呼,叫做“三十六佛国”。
大多数西域国家都信仰佛教,对僧人都非常重视。
所以……
不管是从中原来的还是从西方来的高僧大德,当地的国王都会想方设法请他们来自己的国家讲经布道,甚至留下来。
高昌国王麹文泰,先世麹嘉,本是中国河西金城榆中人,在后魏末年,依附西突厥而立国高昌,建都在交河城,到此已历数世。
(注释:交河城就是现在新疆吐鲁番西出二十里的雅尔湖滨。)
因受汉族文化的影响很深,高昌国城中林立的屋宇其布局完全仿照长安城。
除开建筑特色,它的人文也追逐汉流,这里的男子虽穿胡服,但女子仍着汉装,官方所用的文字完全同大唐一样,民间也读《诗经》和《孝经》。
最为重要的一点是:高昌举国上下皆信奉佛教,其都城人口三万,僧侣竟有三千!
由此,高昌国王麴文泰初听中原来有高僧,其人就在伊吾,相当高兴,再一细问,竟惊骇万分,好不激动!
此刻的玄奘基本上是默默无闻,其大名尚未遍传,但于麴文泰来讲却是如雷贯耳。
因为……
还在数年前,当他去长安觐见唐王李世民时就已于佛寺中无意间获悉过此僧犹如朝日般的功名前途。
于是……
麴文泰立刻派人再次前往伊吾,信函以命令的口气让伊吾国王把玄奘送来。
不仅如此,他还安排了几十匹最上好的马,准备派大臣们沿路及时去迎候。
武赢天在十日间游遍了整个伊吾国城池,所到之处都是陈旧低矮的房子,除了体会到这个国家的破落以外,她越发确定这里便是日后的新疆地区。
就在唐僧准备依约定离开的前一日夜里,麴文泰的信函递到了石万年手中。
特殊的地理位置决定了伊吾的尴尬处境。
北面的突厥!
东南的大唐!
西面的高昌!
哪一个都开罪不得!
伊吾国王石万年没有办法,只好按照麹文泰的要求,很是无奈地将此事通知了玄奘。
'第十日之晨……'
玄奘单独来到寺外。
悟空早已在外等候。
见唐僧出来了,“她”笑颜拍了拍马背上的行囊,先声道:“师父,你看……弟子的粮草与水均已备足,可以出发了!”
“唉……”
玄奘抱歉地叹道:“悟空,事有变故,行程需做一些调整。”
“她”惑:“为什么?”
“我本意今日便径从伊吾国出发,取道西北,直奔西突厥浮图,取得突厥可汗的通关文书后去往婆罗门国,可是……”
他面露苦涩,“可是伊吾国王石万年昨夜收到高昌国王麴文泰的信函,说是要请我去他们那里一趟。”
“她”不以为然,“师父,只是邀请而已,咱们大可以不必去理会,大不了你回一封信函,婉言谢绝便是。”
玄奘唉了一声,“我也正是此意,可石万年国王却说无法推辞,如果我不去高昌,战火可能很快就将烧到伊吾。”
“什么……是以武力相逼的邀请呀!”
“她”很震惊!
愤怒之人硬口道:“师父,去便去,我倒要看看这个麴文泰是个什么多么了不起的凶悍人物,连周边国家都惧怕他。”
他莫不是只能如此,“悟空,你在此稍等片刻,待我回去与众僧辞别,随后我们去皇宫,高昌的使节已经在那里歇脚等候。”
“好的师父,你快去与家乡人告别吧。”
他愣了愣,“你怎知道这里有汉僧?”
武赢天换了一副脸色,笑道:“你们抱头痛哭的情形我可是全都看到了,而且那位老和尚讲的是汉话,这个弟子能听懂。”
“好你个悟空!”
玄奘也改了面容,笑了笑回去寺院。
'伊吾国皇宫……'
石万年在率领王公大臣相送唐僧时看见他的身边多了个着装怪异之人,此位暗有不解的国王问道:“法师,这位是……”
“回尊王,他是贫道的弟子,法号悟空。”
石万年顿时不安,“哎呀,不知法师还有随行弟子,前几日疏忽怠慢了!”
他礼向武赢天,“本王的属下失职,亏欠了师父,还望悟空师父莫要责怪才是。”
玄奘赶紧圆场,“尊王不必挂心,贫道这弟子又丑又哑,十分惧怕生人,悟空历来都要主动避开眼目繁杂之地,所以此事是他特意为之,无碍无碍。”
“哦……原来如此。”
石万年释怀后带领众人双手合十送别,“恭送二位师父,祝愿法师一路呈祥,早日取得真经,佛前万福。”
唐僧别道:“玄奘感激尊王这近十日的盛情款待,愿佛主保佑伊吾举国万福。”
辞行后,唐僧与武赢天跟着高昌的使节上路。
说是邻国,却相隔着南碛沙漠,其路漫漫而又艰难。武赢天是个喜欢说话的人,这番装哑巴她憋得够戗。
日行夜歇地走了六天,这一行人马才算到达了高昌国的地界内,并进入到白力城。
(注解:白力城即现在的新疆广安)。
这时,太阳已经落山,玄奘见天色已晚,而且人与老马都很疲倦,他便主动言予使节,说自己要住下休息。
可是麹文泰之前下过命令,他要在最短的时间里见到玄奘法师,所以城中的官员和使者都很为难。
他们交头接耳地商量了好一阵。
最后是由主行使者出面来说话。
为免获罪,他诓言路程地请求唐僧道:“敝国的国王在王宫专诚地等待着玄奘法师,国都离此已不远,诚请法师慈悲垂允,换了坐骑兼程前进。”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悟空是哑巴,有怨也枉然。
无奈之下,玄奘遂把自己所骑的老赤马解去行囊让其空身随后,他另换了一匹好马,跟着使者兼程前进,连夜赶往高昌王城。
到了城中,武赢天原以为要歇息了,见唐僧与他们交谈一阵后却是换了马继续赶路,“她”本就因作哑而闷闷不乐,现在更是腾起一肚子的怨气。
“妖精”体谅到唐僧的身体,暗下替他不平地忿忿。
“她”心下诌道:“这个麴文泰好不体恤客人,连走了六天沙漠竟不给休息,还要继续赶夜路,请人就跟赶畜生一样。”
“劈啪!劈啪……”
既不能说话,又生气,武赢天心烦意乱之下只好用马鞭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