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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天之眼-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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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三:彭乔农…库查利,泰戈尔的远祖。泰戈尔家族原先属于婆罗门教,后来因违反教规,受到排斥,17世纪90年代,彭乔农…库查利带领族人来到恒河岸边的一个小渔村定居,这个小渔村就是后来繁华的加尔各答市。

注四:拉杰沙希(Rajshahi),地名,孟加拉国中西部工商业城市。位于恒河北岸。

注五:诺阿卡利(Noakhali),地名,孟加拉南部港市。

注六:曼德勒(Mandalay),地名,缅甸的第二大城市。曾经是缅甸王朝的首都,也是一座文化之都,有“宝石城”之称。

注七:法螺,佛教举行宗教仪式时吹奏的一种唇振气鸣乐器,用同名软体动物“法螺”的贝壳制成,源于印度。法螺作为佛教法器的历史非常悠久,传说释迦牟尼在鹿野苑初转法轮时,帝释天等曾将一支右旋白法螺献给佛祖,从此右旋白海螺即作为吉祥圆满的象征在佛教中广为流传。

第二十五章 逃亡

李畋和阿月奔跑。

匪徒的嘶叫声越来越近,火把摇晃。此起彼伏的呼号声搅乱了山野的宁静。无辜的山鸟被惊起,在林间从一处枝头飞向另一处枝头。

李畋停下:“不能再跑了,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跑山我们不是土匪的对手。”

“李先生,跟我来!”阿月钻入灌木丛。李畋紧随其后。

灌木林低矮而茂密,枝叶交叠重杂,旁逸斜出。二人猫着腰,不是在跑,而是在爬。不时有棘刺勾连在衣服上,发出让人牙酸的噼啵声。

“这是去哪儿?”李畋问。

阿月依然在前面爬:“穿过这片林子就有一条下山的路。”

灌木丛外的山路上,几个土匪高举着火把。

“打起精神来,把你们的招子放亮些,各岔口都给老子放上眼线!误了章爷的大事就甭想吃上明天的粮食了。”渡边一郎追上一小帮匪徒。

“边老四,就你他娘的会舔腚沟子。”一匪徒笑着打趣,“章爷前边儿去了,你还不快追?离章爷近点儿,吃屁都能吃到热乎的。”

李畋一脚蹬空,一块石头滚落。

渡边一郎抬手一个点射,砰地一响。子弹在李畋脚下炸开。

一只野兔惊恐地窜出。

那匪徒哈哈大笑:“边老四的枪法太准了,一枪就把兔子打跑了。”说罢,弯腰捡起一块小石头,扬手丢进灌木丛,一阵簌簌的响动。“边老四,再来一枪!听到动静没有?这可能是那鬼知道来干什么的教授!”

渡边一郎没有说话,一抖手,一只匕首划过那匪徒的脖颈。

匪徒直挺挺倒地。

其他几个匪徒蓦然失色。

“你们几个!你们刚才看到了什么?”渡边一郎目露凶光,手指向刚刚死掉的匪徒,“你们是谁杀了麻团儿?是谁?”

几个匪徒惊恐万状。

“没看到。”一匪徒嗫嚅。

“我看到了,一个黑影掠过,刀光一闪,麻团儿就死了。”一匪徒谄媚。

又一匪徒挤上来:“什么呀!我看得最清楚了。那人武功高强,行走如飞。刷地一声,麻团儿一刀毙命。那人刚要甩出第二刀—这第二刀是甩向我的,幸亏边老四,不,四哥,也不对,是四爷,对,是四爷。多亏边四爷抬手一枪,打飞了那刀。那人一看四爷功夫了得,便一溜烟儿地跑掉了。”仿佛生怕自己的媚功不到家似的,他又扑通跪倒在地,“多谢四爷救命之恩。”

渡边一郎收刀入鞘:“你们几个龟孙听好喽,以后四爷不会亏待你们的。还是刚才那句话,今晚把招子给我放亮了,要是放跑了那个姓李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渡边一郎和匪徒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飘进李畋的耳朵。

“李先生,他们走远了。我们快点儿,出了这片林子就好了。”阿月低声说。

李畋来不及多想,跟在阿月后面继续爬行。

灌木丛的边缘是一段崖壁,两米之下便是一条山路。阿月刚想往下跳,山路两端上同时出现了火把。他们已经无路可走。

阿月回头看看李畋:“先生,他们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别跑了,跑也跑不掉。他们这是有备而来。”李畋说。

“怎么办?”

李畋从身上摸索,取出笔记本和铜砣:“阿月,他们是冲我来的,没你什么事,不能再把你搭进去。带上这两样东西……”

阿月突然向李畋身后一指:“李先生,你看那是什么?”

李畋回头。

阿月将一样东西丢在李畋手上,迅速冲出灌木丛,一跃而下。

匪徒很快就发现了阿月。那样近的距离如果不被发现反倒是怪事。两路匪徒蜂拥着向阿月夹击。呼叫着。

阿月跑过山路,爬上了对面的山坡,脚下有乱石滚动。对面山上的那面坡没有高大的足以供他隐蔽的树木。月光下,人影很清晰。

李畋眼睁睁看着匪徒紧随在阿月身后拥上对面的山坡。渐行渐远。渐渐看不清阿月,只看到一片晃动的火把。

“砰!砰!”两声枪响。

匪徒们的叫嚷远远传来,只是一片嘈杂,听不清在嚷什么。

李畋紧紧攥着手中的皮囊还有阿月刚刚丢下的火镰,眼睛里有些潮润。眼看着阿月引开了匪徒,李畋便欲跳下矮崖逃生。

“布谷!布谷!……”突然响起布谷鸟的声音。

李畋赶紧伏下。

路上闪出两个人影。

渡边一郎骂道:“山本,搞什么鬼?”

山本就是前面出现过的那个黑衣人(日语):“渡边君,有情况。”

“混蛋!说汉语。快点儿,别像个娘儿们似的。”

“路上有一个死人,是土匪。是不是那姓李的干的?”山本说汉语。

“你是个笨蛋!那是我干的。你守在这儿,守着这条路!那群土匪是一群笨蛋,刚才跑过的那人不是李畋。”

“渡边君,我认为这样干是愚蠢的!对付一个文弱书生,我们两个足够了。没有必要弄这么大阵势。那群支那猪只会把事情弄砸!”

“山本君,我只能说—你很幼稚。这是我的一石数鸟之计,你不必明白,遵照执行就是了!请你记住,沙漠玫瑰是我说了算。”说完,渡边一郎远去。

山本隐藏在某个犄角旮旯。

日本人!沙漠玫瑰?李畋心里犯起嘀咕。

前面的路已经不能再走,李畋只好退回灌木丛。嘈杂过后的安静,安静得让人提心吊胆。李畋按原路返回,寄希望于土匪过后的安全。

月光如水,麻团儿的尸体像一只黑狗。

李畋笨拙地扒下麻团儿的衣服,闪入树阴,出来时,一身土布黑衣的李畋从外形上已经有几分土匪的样子。从麻团儿身上搜取的匕首也别在腰间。

一身黑衣的李畋走过月光下的柏格理墓。

高耸的十字架,元宝形的牙石。孤独而凄凉。

下山的路就在脚下,安静地延伸。两百米之外,高志华牧师的遗体横躺在山路上,七零八碎的长袍已经不堪入目。

李畋的喉咙里咕噜作响,像是有一口痰吐不出又咽不下。跌跌撞撞地奔过去,伸手在牧师鼻下,已然没有一丝气息。李畋想把高志华牧师背在身上,那对他来说无疑是一项艰巨的任务,高志华牧师魁梧的身材对于相对瘦小的李畋而言像是一个巨无霸,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李畋只有沮丧地放弃最初的想法,呆滞的目光停在旁边的一棵树上,无声地拔出匕首,削刮树皮。半边树皮露出白茬。刀锋划过手指,有点凉。血迹在白色的树干上变成十二个汉字—神将赐以木铎,人竟宿于石门。

离开高志华牧师,李畋的身影摇摇晃晃,像个失魂落魄的醉鬼。

“谁?”一个沙哑的声音喝道,一个黑影做出防御性姿态。

李畋打了个激灵,仿佛突然从梦中惊醒:“边……边老四让我来叫人,麻团儿死了,让去抬下来。”

“呸呸!晦气。他***,这种事总是落到我头上。在哪儿?”

“在上边,我带你去。”李畋支应道。

匪徒走过来,打量李畋:“伙计,面生的很,口音也不对。是边老四带来的?”

“嗯哪。”

匪徒嘀咕:“边老四是带过一些人来入伙,可不记得有鼻子上架二饼的……”

李畋一看事不好,乘匪徒不备,闪身,抬手,匕首的后柄砸到匪徒的脑后。匪徒倒地,李畋扑到匪徒身上,举起匕首,却迟迟不能落下。

匪徒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蓦然打懵,只是片刻工夫就醒了,感觉有人骑在身上,正欲反抗,恰恰瞅见那把停在空中的匕首,索性屏息诈死。但眼睛却是眯成一线,警惕地观察着李畋的一举一动。

李畋终于不忍下手,他无法强迫自己去杀人,哪怕再给他一万个理由。他叹息一声,起身。

匪徒躺地飞起一脚。

李畋摔了一个大马趴。

匪徒鲤鱼打挺一跃而起,直扑李畋。

李畋甩手,一团沙石撒向对方面门。

匪徒惨叫,摔倒。

李畋起身向山下奔跑。

匪徒高喊:“快来人哪!有人下山啦!”

喊叫声惊动了山下埋伏的一小帮匪徒,约有十几个人冲上来。

李畋停下脚步,下山是不可能了。回首,刚才那个匪徒正气势汹汹地逼近自己。此时,李畋已经是腹背受敌,进退失据之后的张皇失措。小路一边是山谷一边是山坡,山谷一览无遗,山坡上是一片松树林。李畋略加思索,一头钻进树林。

十几名土匪散点成线向李畋包抄。

慌不择路的李畋根本不知道自己跑向哪里,树林的边缘是一处断崖。

土匪越来越近。

李畋看看土匪,看看断崖。已经无处可逃。

“弟兄们,抓活的!边老四说了,这可是个值钱的货色!能换六十只日本造的王八盒子呢!”一名土匪在叫。

土匪已经近在咫尺。

“跳啊!有胆你就跳!还是乖乖地跟老子去见章爷,说不定章爷会饶了你一条小命儿!”一土匪挑衅地说。

断崖望不到底,月影绰绰中,有小一片树影横生崖壁。

李畋突然脱掉外衣。

匪徒先是一惊,继而哈哈大笑:“玩脱衣?你是女人吗?脱呀,脱下来看看。如果是女人,老子就饶了你!”

李畋在众匪徒的嬉笑中又做出一个莫明其妙的举动—将两只衣袖捆扎在两只脚腕上。

“***,这是玩儿的哪一出?”土匪骂道。

“自己给自己弄了一副脚镣?他这是自个儿熊了,这倒好,省得我们动手了。”另一土匪说。

只有李畋自己知道这是要做什么—他的本意是想在坠落的过程中增加一点被阻挡的几率。事实上,这样做也许会更加危险,因为肢体的自由度受到了严重的限制。李畋摸了摸腰间,那皮囊还算结实。再摸摸胸前,笔记本贴着胸膛,也很稳妥。转身,向着崖壁上的那片树影纵身一跃。

众匪徒错愕,眼睁睁看着一个大活人从眼前倏然消失。争相跑到断崖边,除了崖壁上晃动的树影,什么都看不见。

崖壁间,李畋双脚间的衣服勾挂在一根树枝上—赌徒一般侥幸。那根要命的树枝恰恰扫过他两腿间的空隙挑住那衣服,梢头的枝条从裆部划过,一阵深入骨髓的疼痛几乎让他窒息。慌乱中,李畋下意识地胡乱抓住另外的树枝,这样的举动让他身上受了更多的伤。他像一只蝙蝠一样倒挂着,身上在痛,脸上在笑—没有粉身碎骨就是最大的胜利。而且,他的秀琅架眼镜居然还架在鼻梁上,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那真是一架倒霉的眼镜,就在李畋注意到它时,它却慢慢地从李畋鼻梁上滑落。李畋想去扶,却空不出手。那倒霉的眼镜就以一种十分滑稽的姿态坠落崖底。

崖壁上,土匪们扫兴地离去。

李畋双手抓住树枝用力牵引,借力翻身骑在树杈上。一只手抓住树枝,一只手去解捆在脚腕的衣服。那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李畋的动作笨拙而无效,大幅度的动作让树枝摇来晃去。李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解开了一条腿。长舒一口气。

树枝突然断裂。

李畋下坠,幸亏一只手还紧紧抓着另一条枝丫,但那条枝丫似乎也不太粗壮,眼见的越垂越低。李畋空出的一只手试图再抓住一点什么,但身体的晃动让那条树枝以更快的速度断裂。

李畋再一次坠落。

第二十六章 绝地

1938年4月6日,清晨。初升的太阳透过林间的缝隙照在草地上。

已经昏迷了几个小时的李畋睁开眼睛。第二次坠落之后,他又被丛生的树木挡了一下,树下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茂密的杂草,几经缓冲跌落崖底。虽然多处划伤,却不曾致命。李畋挣扎着爬起,胸部如同被撕裂似的疼痛,摸了摸,笔记本的硬皮已经生生折断。草丛露着一个尖尖的石棱—如果不是笔记本护在胸前,那足以要了李畋的性命。

李畋笑了,笑的很艰难:“我这命太贱了,阎王爷都不收。”

宽大一些的树叶上有经夜的露珠。

李畋张了嘴,一片叶子一片叶子地往嘴里抖弄。

不远处,有一丛红子果红艳艳的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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