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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怎么了啊?”许风帆听林淼说着不阴不阳的话,直接就炸毛了,大喊道,“还有!我明明刚才还是陈景润的,怎么过了半个小时就变成苏步青了?!”
这时三楼正好下来一群人,听见许风帆的吼声,不禁纷纷露出关爱智障儿童的神情。好好一个少年,就这样被外国语初中的变态入学考试给逼疯了……
“别喊了,丢不丢人啊?”张雪茹还沉浸在“老娘这次没发挥好,原本还能多拿一个a+”的情绪里,不客气地打断许风帆的大喊大叫,皱着眉头道,“林淼拿了三个a+都说是正常发挥,你三个a就别拿出来显摆了好不好?”
此话一出,挤在楼道里的一群人集体倒吸一口冷气,紧接着便是一通七嘴八舌的议论。
“三个a+?我才三个b……”
“三个b还算好了,我两个,语文背诵卡住两次老师就说不用背了,数学三道题一道都没做出来,这考试就是神经病出的题嘛,纸和笔都不给,口算怎么算得出来?”
“人家林淼不算出来了?”
“他……他跟我们又不一样!”
林淼和这几个勉强介于好学生和顶尖学生之间小孩不熟,听到别人点名谈论自己,也没有搭腔的想法,径直下了楼。十几个孩子从楼道里就吵吵闹闹,等一进教室,不出意料的,家长们立马就抢着询问自家的孩子考得如何。
然后林淼他们各自把成绩一报,结果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第一轮15个人,只有林淼、张雪茹和许风帆他们仨,三门全都上了a。剩下的其余人当中,连一个拿到a+的都没有。发挥最好的,只有另外两个人得了aab,基本上算是考上了。
但更多的,还是明显实力不济,数学一道题都没能做对的孩子。
数学吃了零蛋的共有八个人,最惨的一个男孩子拿了一个b两个,当场就被带他过来考试的妈妈骂哭。而这个家长的思路也算清奇,完全没觉得是自己儿子的本事不行,责骂的重点是孩子不够认真,对待考试的态度太过轻敌。
教室里头的家长全是精明人,也都看破不说破,那家长喷了孩子半天,边上总算有个家长给了个台阶,笑着问道:“你儿子平时成绩不错的吧?什么学校的?”
“南城小学的,平时语文数学都能考九十分以上的,这次怎么考成这样……”男孩的妈妈一脸想不通的样子。
跟她搭腔的家长朝被众人包围的林淼和老林的方向看了眼,小声道:“你也别怪孩子了,你看那边,那个神童,都上过报纸上过电视的,七八岁就拿全市冠军了,让那样的孩子比下去,也没什么丢脸的。”
骂孩子的家长这下终于脸色好看了一些,又戳着自家孩子的额头,不满地多嘟囔了一句:“叫你不认真,本来还能和神童当同学的。现在好了,只能去六中了!”
边上几个家长闻言,不由得全都嘴角微微一弯。六中,全称东瓯市实验中学,东瓯市最好的初中,师资力量全市首屈一指不说,最关键的是,只要足够有钱,就一定能入学……
这位太太,你是在炫富是不是?
……
林淼没去在意教室后头的小动静,他此时正跟在老林身旁,听他和名字起得很有棒子味的校长姜胜善说着中午吃饭的事情。姜胜善显然是个很会来事儿的领导,趁着林淼上楼考试的功夫,她就已经联系上了外国语初中的董事长老吴,然后眉飞色舞地告诉老吴说东瓯市著名文化界名流、瓯城区西城街道林国荣主任亲自送儿子考试来了。
原本以为像老林这种名人绝逼没可能亲自送儿子来考试的老吴收到风声,二话不说就从电话那头的小老婆被窝里爬起来,让姜胜善无论如何留住老林,等他赶到学校恭迎林国荣大驾。
但老林中午还有贵客要接待,而且压根儿打心眼儿里也瞧不上老吴这种民营企业家,跟姜胜善客气了几句,就渐渐被她缠得有点不耐烦,拉下脸道:“姜校长,吴老板的好意我就心领了。我中午还要带孩子去见几个市里的领导,老吴跟着一起过去,有点不太合适。”
姜胜善自然听得出老林话里的意思,可她身为一个连股份都没有的职业经理——说好听点是学校校长,说难听的也就是个的打工仔,老板让她留住老林,她就不能放老林走,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苦苦挽留,脸上的肌肉都笑得有点僵硬:“林主任,你看现在时间还早嘛,才九点半,老吴已经在路上了,过来看看孩子,认个脸熟也好啊。”
“九点半?”老林烦躁地抬手看了看表,下通牒的口吻道,“我就等十分钟。”
“欸,好,好,十分钟肯定到。”姜胜善哄爷爷似的先把老林稳住。搞得边上考完试后,急着想回家跟他爸妈报喜的许风帆,这下也不知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了。
廖芳华拉着已经顺利通过考试的女儿,走到门边,越看林淼越觉喜欢地摸摸他的头,然后笑着跟老林打招呼道:“林主任,以后孩子就是同学了,淼淼暑假有时间,可以来我们家找这个大姐姐玩啊。我家雪茹挺喜欢淼淼的。”
老林心里呵呵一笑,暗想老子的儿子谁家闺女不喜欢,却还算给廖芳华面子,抽着烟,淡淡道:“看孩子自己的想法吧。”
张雪茹马上威胁林淼道:“林淼!你有没有想法?”
林淼一想接下来三年时间都要和张雪茹在同一幢楼里过日子,就算不是同班,可那区区一堵墙显然不可能拦住这彪悍的姑娘,果断点头道:“有,有,很有想法!”
张雪茹这才满意一笑,跟着廖芳华离开。
林淼看着大姐姐远去,当着姜胜善的面,又看了眼时间,提醒道:“爸,过了三分钟了。”
老林继续抽烟,目视远方操场:“嗯。”
姜胜善心里发苦,笑容僵硬。
林淼又问:“咱们中午要跟谁吃饭啊?”
老林不由露出得瑟的神情——这话他憋在肚子里半个小时了,果然还是儿子靠得住,总算挠到了他的痒处,笑盈盈回答道:“市委宣传部和文化局的几个伯伯,特地来找你的。”
姜胜善听了一脸惊愕。
正惊讶间,滂沱大雨中突现一团肥肉,一抖一抖跑上前来。
外国语初中的老总吴祥宁,撑着雨伞半身湿透地冲到教室门前,双手紧握老林的手,一口北方口音,无比纯正:“林主任,贵客!贵客!早知道您要过来,我肯定早上六点就起来在学校门口等您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尽量做个好人()
姜胜善身为一个打工仔,居然说到做到。
说让老板过来和林淼认个脸熟,吴祥宁就真的只和林淼认了个脸熟。
冒着大雨、飙着车,风风火火跑到学校里来的老吴,没能和老林聊上几分钟,就被老林像扔烟屁股一样扔在原地,然后无奈目送耍大牌耍得飞起的老林,抱着林淼说走就走。
林淼做人比不得老林肆无忌惮,上辈子小心惯了的他,平时跟小孩子耍耍嘴皮子自然无所顾忌,但跟像吴祥宁这种有着一定社会地位而且日后注定要越来越猛的成年人打交道,心里头向来当万般谨慎。坐回车里之后,林淼越想越觉得老林做人不厚道,忍不住问老林这么欺负老吴,将来导致不良后果怎么办。
可老林不但半点都不在意,反倒在《劳工法》已经悄然出台的公元一九九五年,依然秉持着公务人员官逼民反民绝不敢反的汹汹气焰,本着视一切民营企业家以及为民营企业打工的打工仔为粪土的扭曲心理,表情无比狰狞地嚣张道“他还敢找你麻烦?他敢动你一根毛试试,看老子不剥了他的皮!老子的儿子去他那破逼学校读书就是给他面子了,入学还要考个逼的试,考完了还要跟老子说七说八的,老子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他耗?
这些生意人就没一个好货,老子要弄他就弄他,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放半个屁。孩子,你用不着东想西想,别怕,好好读书就行。现在他在这里办学校,是他要求咱们,不是咱们求他,爸不给他面子,就等于是给他面子,爸要真不给他面子,咱们去六中读书多好,学校还大,师资也不差,学校里得老师也都是熟人,我也就看这儿离咱们家近才让你过来。这人要是真的脑子不清不楚,爸叫群人去拆了他的楼他都没办法。”
老林一通理直气壮、无视王法的回答,让林淼默默闭上了嘴。
林淼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对老林的了解还不够深刻。但略微思索了片刻,就发现了症结所在。林淼突然想明白,站在瓯城区的微观历史背景下,自己确实不能拿2020年的风气来要求老林这个九十年代的基层干部。再往更深处想下去,甚至觉得老林这脸甩得还颇为有理有据。然后转头就教育许风帆道“你爸可千万别学我爸啊,做人还是要善良点,别到哪儿都搞得别人下不来台,不然等将来开完十几大算总账的时候,保证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靠……你还有脸对我说这话吗?
许风帆瞪大了眼珠子,完全不知该怎么接这句话。
至于十几大到底是十几大,那根本就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车里这对这爷儿俩实在可怕了,又不给别人脸,自己又不要脸……
你们父子俩这么双贱合璧天下无敌的,东瓯市的老百姓将来怎么活?……
许风帆默然不语,突然很为亲爹许佳昌奉献给东瓯市纪检事业的半生,感到深切的悲哀。
东瓯市人民的敌人,就在这辆车里啊!
可是他爹,现在却完全不能拿老林怎么样。
更可悲的是,自己还和老林的儿子是朋友……
要不要……要不要绝交算了?可是之前已经绝交了好多次,但一次都没成功啊……
人生的抉择,总是如此艰难吗?
还有,林淼上此说的“绝交到底是什么体位”,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许风帆越想越惆怅,不禁默然转头望向车窗外。
倾盆暴雨之下,湖滨路两旁的算命摊子已经撤得一干二净。
许风帆又暗暗为这些穷苦小贩的艰苦生活,感到了深深的同情。
这些人活着,一定特别痛苦吧……
老林开着车在雨中一路狂飙,翻滚的车轮将满地积水溅出几米远,如同浪涛。
车子驶过湖滨路上一间凉亭。
就在许风帆看不到的另一面,几十个在凉亭里躲雨的冒牌算命先生,看着飞驰而过的桑塔纳,眼神中或是羡慕嫉妒恨,或是怨憎恶阴毒,沉默片刻后,突然一下子热闹起来。
“妈个比,开这么快,翻了车活该!”
“我看那车牌号不吉利啊,说不定今晚就要死全家!”
“老子将来要有了车,就专门等下雨天往外开,找个女的陪着,开到山上去,外面下着雨,里面嘿嘿嘿……”
这话一出口,四面漏雨的凉亭里,一群被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小贩们顿时全都焕发出了耀眼的神采。狼狈不堪的场面之下,爆发出苦中作乐的欢笑声。
那笑声来得愉快而爽朗,绝对是人世间最真挚的情感。
坐在桑塔纳里的几个人,自然听不到那些来自人世间的最质朴的笑声。
倾盆大雨之下,只有雨点不间断打在车盖上的乱响。
仿佛只过了一两分钟,车子便驶出了湖滨路,回到西城街,开进了明月小区。
车子缓缓驶入小区内,楼下原本专属老林的天然停车位上。
雨刮器刮开雨水,老林定睛一看那车屁股上的拍照,露出一个微笑“人来了。”
三个人撑伞下了车,内心第十八次考虑和林淼绝交的许风帆,没好意思跟着林淼一起上楼,踩着已经严重积水的路面,直接往家跑。
林淼也没挽留,和老林来到楼前。走上台阶,站在楼门前,林淼正以为老林要掏出钥匙开门,却见他又十分多此一举地按响门铃。但是随即,林淼就马上明白过来老林的用意。
就算楼上的人是市里的领导,老林该摆的谱,还是不能免的。
按门铃,并不是多此之举,而是在提前打招呼。
没过两秒,通话器那头就传出了江萍的声音,嘻嘻哈哈不着调的,完全听不出半个多小时前林淼和老林出门时的别扭劲儿“回来啦?家里来客人啦!”
林淼仰头和老林对视一眼,眼神中都带着一定意味上的,对江萍品行的调侃。
势利吗?或许吧……
但这人世间,谁又不是呢?
大雨能冲垮的东西太多,却洗不去最深处的人性。
人性的光辉只能释放一时,但在生存的本质前,却向来没有还手之力。
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