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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在自我隔绝的黑暗中,傅好听见了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一个个熟悉的笑貌音容走来,极温柔呵护的,抱住孤独的自己;渐渐的;急促的呼吸轻缓下来。待眼中所有的人远去;无边无际的空寂再度包围,盘横在每一滴血液里,寂寞入骨。
再睁开眼,傅好已经恢复了最常见的,没有一丝情绪的表情,默默的,走过以前路过的馆子。今儿早上,只在脚店里吃了两个馒头,中间一直没觉得饿,现在倒是饿坏了似的,不想走了,傅好索性停了下来,叫了一碗酒,一盘酱牛肉,一盘油炒花生,一口酒一口菜的吃个干干净净,再退了脚店的房钱,收拾好东西,驾马车回安塞县,沿途,接了三个搭车的,赚了六个铜板。
两天前踏月而去,两天后踏月而归。一样的夜深人静,一样的,土房子里,站着一个不请自来的贵人。
傅好知道眼前的人,赶是赶不走的,干脆省了口舌,视若无睹,就着昏暗的月色,该干吗干吗,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来回两趟,就搬完了,粮食,依着原来的样子,小黄米放米缸,红薯埋到谷壳堆,肉干挂在通风口。把被褥铺在床上,衣服就放在炕尾,还有一袋杂物,天亮了,再整理。原来,屋子就空的和雪洞一般,加了这些东西,也没有看出多少人烟。
驾了一回马车,多少染了风尘,傅好撇下赵祁泽,去外面打了一桶水来烧,在厨房里洗了脸和脚,剩下的开水灌到葫芦壶里,准备明天放羊的时候带着喝,既然不能去甘州了,回到了安塞卫所,原来的日子,以前怎么过的,将来,还怎么过。
傅好分配到的土房子,其实就一个大间,厨房和睡的炕一隔,堂屋都没有的那种,所以,依着那些操得慌的规矩,赵祁泽,随随便便就登堂入室的,站在人家姑娘的闺房,要是稍微有个讲究的人家,这样子,孤男寡女的待在一个姑娘的闺房,充满象征的占有,不言而喻。可是,穷人家过日子,谁计较那么多,有些人家,闺女出嫁前,都没有单独的房间,不过是全家人,无论男女老幼,挤一个炕头睡,傅好是地地道道的穷人了,这一折腾,带回来,不足二两银子,显然没有那么拘泥,处理完了所有事情,平静的坐在炕上不言不语,就等着赵祁泽离开,好睡觉。
平静是最可怕的情绪,那是深不可测的漠然。
一个人,真的漠然到目空一切,财富,权利,人情皆不可撼动,那么,她将完全脱离掌控,王侯草民,全然没有区别,赵祁泽第一次感到空前的无力和彻骨的不安,更加坚定了之前的信念。
“这张是你的和离文书,你和那个人的婚契,已经不存在了。”赵祁泽还是自动了,略过了,名义上,做过几天傅好丈夫的那男人名字,把新出炉的文书,递给了傅好,“我知道委屈你了,你耐心等几年,我一定会回来找你。”
这种东西拒绝不掉,傅好接过,看也不用看,随手压在炕上,至于后面一半话,傅好一丝动容也没有,恢复回平静。像佛像般的盘坐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不言自明。
赵祁泽不得不再次打破僵局道:“傅姑娘,我们才是最相配的。那个男人,根本就配不上你,你看得起他,愿意和他同生共死,他却做了缩头乌龟,在傅姑娘的眼里,我只是个无权无势的郡王,可是,我这样无权无势的郡王,在其他人眼里,依然有不可抵挡的威势,我一表露身份,他便怕了,缩了,放弃了,你们的婚约。”
“殿下在延安府待了有三天了,加上来回的路程,殿下还不启程吗?也不怕京城里,捅了篓子。”傅好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赵祁泽,盘坐在炕头,平直看着前方道:“殿下,确定穆九百配不上我,你就能配得上,还是最相配?”
赵祁泽疑惑的挑挑眉毛。
傅好眸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媚笑,用平缓的语调道:“可笑,五十步笑百步!哦,不,用错了,殿下是站在一百步之外的人,却不知羞耻的,在嘲笑,比你少退了五十步的人。”
赵祁泽楞了好一会儿,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慢慢的道:“你什么意思……”
傅好偏过脸去,给了赵祁泽一个冰冷的侧脸,簇簇的睫毛刷刷而下:“不说,你赵家杀光了我傅家满门,你我此生断绝了能做情投意合夫妻的全部痴念,哦,我又说错了,你我怎么也轮不上夫妻,你只是被自己的执着困扰,而把欲念强加在了我身上,想要乘虚而入,一亲芳泽,或许,想多亲几次的登徒子而已。殿下听说过‘宁为穷j□j,不为富人妾’吗,皇宫里,那些好听的尊称,贵淑贤德,乃至各王府上,能上名册的侧妃,侍妾,说白了,还不是妾吗。夫妻,阴阳相合,视为敌体,一体共荣辱,妾,只是男人身下的玩物而已,高贵的尊称,只是高贵的玩物。穆九百,原是良民之籍,为了我投成军户,以妻位相迎,待我真挚之心,天地可鉴,殿下呢,殿下能有这番诚意吗?我能清清白白的与人为妻不去,为什么,要一辈子,匍匐在一对男女的脚下?”
“今日,穆九百中途退鼓,弃我而去,我虽……,却并不恼恨他。世间有几个人,能和强权相抗衡,傅好只是边地一个牧羊女,即使才貌略微出众些,也仅仅是一个女人,实不堪他以全家的身家性命为赌。即是如此,在明明知道我被韩大人坏了名声的情况下,依然顶住过一次延伯府的权势,为我冒过奇险。只是情场如战场,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是看见了殿下,自知天悬地隔,不来以软击石而已,殿下,此生有幸,能生在帝王家,以郡王之尊,与一介草民相较,如同手持绝世宝剑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动武一般,殿下不觉得,胜之不武吗?”
“殿下这样,暗暗的,把对傅好的窥伺之心,埋藏了多年,隐而不发,如今,却又偷偷摸摸的来到边地,妄图与我苟且。多少,是顾念着傅好的性命,多少,是怕惹来皇上的猜忌,顾忌着,自己的前程,乃至太子殿下的前程。殿下从未动过以全部的身家为赌,来征服傅好的心意。傅好,只是,殿下,在权势之外的,可有可无的消遣而已。殿下又怎么能嘲笑穆九百,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
“穆九百,至少曾经,是我看中的,动过心意的,愿意为之丈夫的男子。今日,情断义绝,此生再无相见之日,也不希望,外人在我面前辱他,请殿下慎言。”
银白色的月光斜洒进来,将傅好整个人都笼罩起来,在夜色里,余下一个不可琢磨的轮廓。赵祁泽听了傅好最后一段话,恨不得砍了穆九百,可是,他们的确是此生再无相见之日,砍了他,有什么意义。而更恼恨的是,傅好说的,每一个字,似乎都很正确,自己已经有了妻子,关键是妻子已经生了嫡长子,的确是从来没有动过给她妻子的名分,名分不重要,宠爱最重要,这只是男人哄骗女人的鬼话,从小接受的,家庭严谨结构的教育,男人心里自然明白得很,妻与妾是天渊之别。而自己的身家,自己的身家怎么能和草民比,从古至今,有几个想要为君者,能做到前程毁尽,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能有几人,那些,青史留名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有几个是真正为了红颜,不过是拿红颜作伐,借着风流韵事,掩盖其实际的过失,红颜只是做了他们替罪羊而已。拥有太多了人,往往最怕死,身处高位的,往往越谨慎,自己能冒着违背诏令的危险,在边塞滞留这么多天,到了现在,已经是置于薄冰上的危险之境了,为什么,这样的付出,连一个正眼都得不到。
赵祁泽内心如野火般骚动,不可节制,他想要占有她,从心上占有,把前面的所有人都赶出去,自己进来,充盈着她,全部的神智。可是,那显然是在离开前,不可能企及的任务。
赵祁泽这几天,越深陷情网,就越来越不安,有什么地方出现了错误?是顺序不对,自己想忘情的,抱住眼前的女人,让我成为你的男人,让你成为我的女人,有什么不对,这才是正常的顺序,宫里所有的女人,自己见识过的,所有女人,都是这样得来的。男人只需要征服女人的身体,至于心,待到大权在握的时候,所有的人心都会靠拢过来,包括女人。赵祁泽自欺欺人的这般想。
傅好一直侧着脸,所以,没有看见赵祁泽眼中愈深的j□j。
赵祁泽用这样的眼神盯了傅好许久,一言不发的欺身上前,抬手就要去摸傅好的眉眼。
傅好余光还是注意着赵祁泽的举动,心里冷笑了一声,像刚来卫所的时候,教训身边对自己轻浮的男子一样,反正赵祁泽偷偷跑出来,打了也白打,却是出手阻止的时候,脸色大变,愣是动作缓慢了一半,让赵祁泽的手,梦寐以偿的接触了渴望久矣的肌肤。
“赵祁泽,你对我做了什么……”傅好第一次顿生了惊骇的情绪。身体的感觉都在,可是行动起来,手脚像是麻痹了一半,出手远没有以往的敏捷和力道。
女人天生体力不如男人一筹。傅好中了招,赵祁泽怎么也是有两下子的男人,一退一进,赵祁泽就占了上峰,把尽了全力挣扎,却越来越没有力气的傅好遏制在身下,没有几分动弹的余地。
赵祁泽笑了笑,一双黑通通的眼眸在月光下,更加深邃,对上傅好愤怒凛厉的目光,终究败下阵来,用手去捂了傅好的眼睛。
可是身下的人有无穷无尽的魅惑,只是远远看着,全身的血液就往两个地方涌,头昏目眩,裤裆涨疼,那是一种疯狂的情绪。必须,我嵌入你的身体,你包裹我的身体,用最原始的方法,才能抑制住,体内奔腾澎湃的躁动。
赵祁泽喘着热气,凑近来吻傅好的嘴唇,被傅好扭头躲开,只吻到了傅好的嘴角,赵祁泽也不着急,贴在傅好身上,着迷的,闻着傅好的气息道:“别害怕,是好东西,太医院呈给祖父的秘药,祖父给了我一瓶。本来想等明天的,可你刚才喝了。”
刚才……刚才傅好口渴,喝过葫芦壶的水,那个葫芦壶,在傅好出门打水的时候,留在了家里。
“卑鄙!无耻!”傅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一个巴掌,扇到了赵祁泽的脸上。
显然,这个巴掌和之前那个比,一点威力也没有,赵祁泽由着它打来,手伸进傅好的衣襟里,头埋了傅好的脖颈里,似欢愉却带着祈求道:“好儿,你疼疼我,你给了我……给了我吧,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要原谅我……你会原谅我的,我一定加倍的补偿你,总有一天,我会用这天下,至尊的位置,补偿你。”
恭靖郡王,恭!靖!赵祁泽看着祖父坐在龙椅上指点江山,看着父亲心心念念,也是要爬上那把龙椅,上行下效,怎么又能做到恭靖二字。
男人的野心,对九五之位的渴望,隐秘在心中十几年,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透露过半句,如今,赵祁泽用如此大逆不道之言,作为承诺,女人堆里,至尊的位置,作为补偿。
可惜,赵祁泽忘了,傅好说过,出自皇家人之口的话,一个字也会相信。那么,这场欢爱,注定是一场强取豪夺的折磨。
当时的赵祁泽还太年轻,对权力,对女人,斗志昂扬,志在必得。言情或只知道,有花堪折直须折,却不知道折过一次,再也长不回枝头,这样简单的道理。开头,是一个唯美的邂逅,中间,花儿e翔,刀巨一次次明知故犯的错误,后面,怎么补偿,都补偿不了,那些逝去的生命,那些折损过的骄傲。这世间,有些人,有些情,得不到,就是得不到。纵是君王亦枉然!
第154章 章 家()
明天是三年一次的大比之年;又在几天前;皇上正式宣布了要纂修《文献大集》,这个名字是暂时这个意思,等到总括成了这部宏著;皇上还要亲笔题词,重新命名。同时;钦点了丛编人员,翰林院五经学士,孟子嫡系后裔孟大人为总纂修,国子监祭酒和汴京弘文馆掌院为副纂修,三人统领全局,广邀天下文豪。因为有着这样两件事,天下的文人,纷纷往京城里涌,考试的来考试,修书的来修书。
而思伽也在阔别六年之后,见到了三姐沈思侬。
思侬当年被思伽赶着,早半年嫁给了沈节的上峰,青州知府之子,章浦,字君诚。沈家挑女婿才能第一。把立志走科举之路的那批人拉出来溜溜,章浦十六岁中的举人,今年十八,未及弱冠,也算少年有为了。章家还不似沈节的岳家何家那样,只有一个冒头的。章家是真正的书香世家,祖籍河南归德,从前朝大周起,族中就人才辈出,屡受器重,当年章家的老太爷还是大周最后一个皇帝的帝师。也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