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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长梦多,会有不测!」
年轻人双手用力向外一挥:「根本没有所谓「黑纱计画」!」
他说著,转过身去,昂起了头,不准备再理睬原振侠,原振侠闷哼一声:「你还要求甚
麽?难道还想要回奥丽卡公主原来的形体?那不可能,黑纱的形体不够美丽吗?」
年轻人还没有反应,干纳已然由衷地道:「美极了,那……身体简直是无懈可击的完美
!」
年轻人摇头:「不是这个问题,只要是公主,哪怕她变得再丑,也是我的公主!」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还没有开口。黄绢已来到他的身前,紧握住了他的手背,原振侠知
道她的用意,也知道年轻人的心意,他自然不必掩饰他心情也相当紧张——任何人在这种情
形下都会紧张,因为那比任何死亡游戏更真实,一点侥幸也没有,他必须先死亡,灵魂到幽
灵星座去打一个转,然後再回来进入他的复制体。所有的过程,全部超出人类知识范围之外
,全然不可测,全然不可控制,正如黄绢刚才所说,有一万个因素,甚至一亿个因素,只要
其中一个出了差错,他就三魂渺渺,七魄荡荡,从此不知魂归何处了!
面对著这样的情形,他怎能不紧张?
所以,他的声音甚至带著颤音,但是他还是道:「很值得试一试!」
年轻人疾声道:「对我来说,值得试之至,但是对你,全然没有必要!」
原振侠哈哈一笑:「可是造化弄人,你一个人的灵魂去不了那边,回程时,我又变成多
余的了,还有谁的灵魂,比奥丽卡公主和你的心意更相合的?」
黄绢尖声叫:「原,你不知道你在说甚麽!」
原振侠回答决绝:「我当然知道,我在说的是:生和死!」
年轻人缓缓转过身,神情有点冷峻地望著原振侠:「你想证明甚麽?」
原振侠大踏步来回走著,每跨出一步,就说一句话:「证明我的勇敢,证明我富有冒险
精神,证明我对朋友有义气,是现代的侠客,证明——」
黄绢冷冷地加上一句:「证明你是一个不知轻重,不成熟的儿童!」
原振侠一伸手,把黄绢轻搂在怀中,而且,在她的颊边经吻了一下——或许是他已经有
了决定,而前途凶险又极不可测,所以他的行动也放肆了许多,黄绢轻推开他,原振侠将她
抱得更紧:「谢谢你关心我,但是黑纱的计画那麽周详,如果不能实现的话。岂非太可惜了
?」
黄绢把脸紧贴在原振侠的胸口,一声不出,原振侠的热情影响了她,她也环抱著原振侠
。
在一旁的年轻人,哈哈大笑:「你们干甚麽?根本不会有甚麽生离死别,何必这样,看
来像是在演文明戏?」
原振侠一扬眉,年轻人立时伸手直指著他:「黑纱的计画一点也不完善,其中有太多不
可测的因素!」
他说著,大踏步地走向电脑的操作键盘,熟练地操作著,萤光屏上,戈壁刚才的分析消
失,现出了年轻人所说的不可测因素:
一、灵魂在转移过程中的情形,全然不可知;
二、灵魂如何进入身体的过程,一无所知;
三、………………
原振侠一手搂著黄绢,也来到了电脑旁边,伸手拨开了年轻人的手,神情极严肃:「请
你注意十分重要的一点,一个生命,一个和地球人截然不同,但肯定比地球人生命形式高级
许多的生命,已经牺牲了!如果你还在这里婆婆妈妈,那麽,这个高级形式的生命,就变成
白牺牲了!而她,是为了你才牺牲的!」
原振侠说的,自然是说黑纱宁愿自己生命消失,而把公主灵魂解禁的那一件事。
年轻人咬著牙,不出声,缓缓抬头向上,眼角有点润湿:「一个白牺牲,比两个生命白
牺牲好!」
原振侠沈声:「黑纱要是没有成功的把握,她不会那麽勇於牺牲!」
黄绢失声叫了起来:「她人呢?叫她来,当我们的面,把她的计画向我们详细的解说一
番!」
黄绢的激动是可以谅解的,因为原振侠决定要去从事的冒险,并不是一般的冒险,而是
必然的死亡!尽管她和原振侠在许多方面的想法都不一样,但是他们毕竟在情感上有极深厚
的关切!
所以,这时她的叫声之中,充满了关切、焦急,也有著难以掩饰的愤怒和迷惘——究竟
怎麽会发生这样的事,使她面临这样的环境,她当真弄不消楚!
干纳医生叹了一声:「她……不会再出现,不能再出现了。她已用她的生命去拯救一个
灵魂,一个被禁锢了的灵魂了!」
勒曼医院的会议室中的所有人,在弄明白了黑纱的意图之後,混乱的情形,像是在一起
的绝非科学家,而是一群被激怒了的小孩子。他们之间,有的目定口呆,有的挥舞双手,有
的发出毫无意义的呼叫声,有的在剧烈争论,连几个最有资格的领导人,也未能例外。黑纱
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强烈了,一下子把他们多年来的研究,变成了完全不重要——幽灵星座的
生命,竟然能这样处理生命!
黑纱的身边,自然也有不少人围著她,还在向她发问,黑纱盈盈站起,缓缓高举双手,
她手背上的黑纱褪下,现出雪也似的手背,同时,她幽幽地叹了一声。
她的叹息声虽然低,可是却使整个会议室都静了下来。
黑纱带著抱歉的神情:「生命的形式不一样,所能做到的,自然也不一样!」
她显然是知道了各人心情的激动,所以想安慰各人,一个年纪相当轻的医生,陡然叫:
「可是你们能随心所欲地处理我们的生和死、身体和灵魂,而我们对你们却一无所知!」
这个医生叫出来的。正是所有人的心声。
黑纱摇著头,她摇头的动作,看来极惹人怜爱,也使人相信她在这样的情形下,所讲的
话,一定是出自她的真心,不会有半分做作。
黑纱接下来所说的话是:「不!我们对地球人一点也不了解,至少,我对地球人无法了
解。地球人有各种各样的感情,复杂之至,有的极卑劣,有的极高尚,我不了解,真的不了
解!」
她的话,使得众人又静了片刻,干纳医生才问:「请问……你的同类……要运用医院的
设备,使两个人的灵魂进入他们的身体……或是使另一个灵魂进入你的身体之际,我们需要
做些甚麽?」
黑纱道:「也不必做甚麽,到时,我的同类,会通过电脑……告诉各位。」
一时之间,传来了许多吸气声,「通过电脑告诉」,那是一种甚麽现象,也难以想像!
黑纱问:「大冰块呢?准备好了?」
立时有人答应:「在格陵兰,要大冰块,那太容易了!不知要来做甚麽用?」
黑纱说来十分泰然自若:「保存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能有丝毫损坏,不然,奥丽卡公
主复生之後,就会有一具不完美的身体了!」
一个医生说了一句:「那不要紧,我们这里,有得是身体!」
黑纱的神情,在那一霎间,现出了令人在一瞥之下,印象深刻之极的凄然,艳丽之极,
教人在那一霎间,无法呼吸。
她道:「我有一点私心,我要公主在复生之後,有我的外形,有我的形体,那样,当年
轻人……抱著他心爱的公主时,或许……或许会想起曾有我这样的一个……异类来!我希望
的,就是这一点!」
当然一定是由於当时的情景实在太动人,给予干纳医生十分深刻的印象,所以干纳医生
在复述时,竟把黑纱当时说话的那种语调,学了个十足,当然也同时表达了黑纱那种哀怨的
心情。
年轻人听得有点发愣,黄绢是性格多麽坚强的女性,可是这时,鼻端也有点发红,眨眼
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戈壁低声道:「异类之爱,真是不可思议至於极点,太难以想像了!」
沙漠叹了一声:「历史上,女鬼爱上阳间男人的故事倒有不少,但都不如……黑纱那样
……幽灵星座……古时人不知道甚麽是幽灵星座,一概以阴间九泉名之,倒也很合情理。」
干纳医生也不由自主喘著气:「真是不可思议,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之间,竟然会
有那麽深厚的感情。」
年轻人苦笑:「请注意,那只是她单方面的感情!」
原振侠道:「看来,幽灵星座的女性,特别容易对……阳间的男子——地球人动情。施
哲是,黑纱也是,说不定,历代小说笔记中的那些女鬼,全来自幽灵星座!」
黄绢居然同意了原振侠的异想天开:「有可能!她们本来就是女鬼,通体冰凉,但又美
艳无比。」
干纳也居然接受了这种说法:「这女鬼……她的那番话,使得人人感动,所以,人人都
跟著她,来到了建筑物外的空地,室外的气温是摄氏零下三十四度,但没有人觉得冷,接下
来发生的事,使得人人目定口呆,几乎连心脏都停止跳动!」
接下来发生的事,确然使得在场的人。个个毕生难忘。
黑纱和许多人来到空地上,冰天雪地中,有一块很大的冰块,直立著,像是一根冰柱。
黑纱来到了冰柱之前,人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直到那时为止,也没有人知道她
要做甚麽。
她站在冰块前,许多人围著她,她挺直了身子,看来姿态极高贵优雅,她开始说话:「
我要离开了,我这一离开,再也不会回来。而且,会在执行计画的过程之中消失。我如今的
这个形体,会留在冰块中,请你们小心保存!」
几乎是所有的人,都肃然答应。
黑纱又向前跨出了一步,但突然间,像想起了甚麽,又站定:「还要请你们去见一见原
振侠医生和年轻人,由於地球人对生命的观念和对生命的不了解,我可以预料,原医生会勇
於冒险——他的脑活动能力极强,是出色的地球人。可是,年轻人反倒会阻止他去冒险。去
找他们的人,可以告诉他们,我的同类会按照我的安排行事,由於结局会那样美好,似乎值
得冒险?」
她说到最後,像是在徵求别人的意见,但是却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黑纱忽然笑了起来,在冰雪之中,她的笑容,灿然生辉,她直向冰块走去,等来到冰块
之前,她身上的黑纱,一起褪下,现出她晶莹剔透的胴体,迳自走进了冰块之中,双手垂下
,直立著,闭上眼睛,口角看来,像是泛起了一个十分平静的微笑!
这一切,全在众目睽睽下完成,看得人人呆若木鸡,她赤裸的胴体,美妙得难以形容,
可是看到的异性,没有一个人有异样的念头,都只觉得她几乎是圣洁的,那样的高贵,冰块
也因为当中有了她,而发生了圣洁的、只有在天使身上才能找到的光辉!
有人取来了大幅白布,把冰块遮起来,运进了冷藏库善加保存。
干纳医生被推为来找原振侠和年轻人的人,传达黑纱的计画。
干纳医生说完了整个过程。
原振侠一耸肩,并不直视年轻人:「她甚麽都料到了,也知道必然会有甚麽现象发生!
」
年轻人也耸肩:「不管怎样,你有权去做任何事,但别为了我去做,我不会感谢你!」
原振侠哈哈一笑:「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黄泉路上好结伴」,倒和我们的情形有点
相似!」
戈壁、沙漠神情黯然,原振侠道:「别以为我有视死如归的勇气!我只不过相信黑纱的
安排,自信必然可以重生,甚麽损失也没有,而可以有身入阴冥世界的经历——想要有这种
经历,这是唯一的机会!」
黄绢俏脸生寒:「你准备怎麽死法?上吊还是抹脖子?跳楼跳海跳地下铁路?」
原振侠一扬眉:「服毒,就喝你刚才那杯可以毒死一百头河马的毒酒!」
他说得十分正经,使得黄绢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也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
一时之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年轻人冷笑:「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