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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纱陡然转过身去,可以看到她苗条的背影,正在轻轻抽搐!
原振侠十分不忍,轻碰了年轻人一下:「她愿意帮助,不必……」
黑纱突然挺直了身子:「不要紧!他有权这样做,毕竟,是我制造了公主的死亡!」
一听到这一句话,年轻人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抽动著,又抓起酒瓶来,大口吞了一口
酒,呼呼地喘著气;三年过去了,他心头的伤痛,仍然血淋淋地,一点也没有结疤的迹象,
这种情景,看了也著实令人心酸!
黑纱又低叹一声:「你身体是绝无可能到达幽灵星座的,灵魂,照我们的收集法,自然
可以去——」
年轻人的的语音坚定之极:「那就请你设法——」
黑纱的的语音,变得十分艰涩:「可是我不知道……被禁锢的两个灵魂,是不是能相聚
——」
年轻人一字一顿:「那你就先去弄清楚,不然,不论幽灵星座是一个甚麽样的空间存在
,你们能来,我也一定能去——」
他在说这几句话时,那种咬牙切齿的神态,很令人害怕。黑纱向後慢慢退,退到了卧室
的门口,有一半身子,已经没入了门中。可是看黑纱的样子,又显然不舍离去。
黑纱有些迟疑,以至她的後半身,一会完全没入门中,一会儿又向外移出些,情景看来
,诡异之极。
原振侠明知事倩诡异,也早知道黑纱有这样的能力,可是看了这种情形,仍然不免手心
冒冷汗。
终於,黑纱发出了幽幽的一声叹息声,整个身子,都从门中隐没了!
直到这时,年轻人才发出了一下听来十分可怕的呻吟声,双手抱著头,重重地跌在沙发
上。
原振侠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望著他,年轻人一直抱著头,自他的喉间发出一阵如同呜咽
一般的声音。
他外型高大坚强,潇洒出众,真难把他这样外型的人,和这种的声音联系在一起,然而
,这种呜咽,又的确自他身上发出来——简直是从他身上每一个细胞之中,直透出来!
过了好一会,年轻人才抬起头来,神态恢复了平静:「不错,事情从没有希望,到有了
一些眉目!」
原振侠仍然不说甚麽,因为他不同意年轻人的办法,也不愿意事情再向这一个方向去发
展,因为那意味著年轻人的死亡!
原振侠想了一想:「照黑纱的情形看,她不会让你死亡。她要有一个长时期不能摆脱地
球人的形体,又向往地球上男女的恋情——」
年轻人的回答,接近冷酷:「她连自己是甚麽东西都不知道,怎能和地球人相爱?」
原振侠沈声:「可是事实上,她显然懂,而且,朋友,事情再明白也没有,她恋爱的对
象就是你!」
年轻人哈哈大笑,笑声自然夸张之至:「这是我听到过的最无稽的话!」
原振快的神情变得十分肃穆——他平日绝不是一个那麽严肃的人,可是这时,他觉得对
於这个问题,有必要庄重地提出自己的看法,他道:「地球人和异星人之间,可以发生生死
缠绵的爱情!」
年轻人扬了扬眉,原振侠立时道:「我可以举出一些例子,像曾在代近史内显赫一时的
一位青年将军冷月泉,就和一个宇宙邪灵热恋,亚洲之鹰罗开,和他的「天使」的恋情,使
「天使」为他而灭亡!」
年轻人闷哼一声:「黑纱,她甚至不是异星人!」
原振侠用力一挥手:「没有甚麽不同,都是另一种生命形式!只要是生命,不管甚麽形
式,都应该会发生异性的恋情!」
这是生物延续生命的过程。
年轻人看来无意和原振侠争论下去,只是咕哝了一句:「真怪,他们为甚麽都不在他们
自己的星球或空间中恋爱,却跑到地球上来找爱情?」
原振侠笑道:「我曾思考过这个问题——十分认真的思考,我的想法是,他们的生活方
式太进步了,进步到了消失了两性间的恋爱过程——两性的恋爱过程实在相当落後,从互相
试探,到许多曲折,到生死相许。其间,大多数情形,甚至苦多於乐,可是却又浪漫激情,
回肠荡气,教人沉湎其中,任由沉浮,这种感情既然只在地球盛行,他们到了地球,受到感
染,也就自然之极!」
年轻人显然未曾想到原振侠会有这样的长篇大论,呆了半晌,答不上来。
原振侠忽然无缘无故地叹了一声,年轻人扬了扬眉:「只要没有生离死别,不至於苦多
乐少。」
原振侠伤感起来。连他的笑声之中,也充满了无可奈何:「不可能没有生离死别的!」
年轻人黯然——这时,如果另外有人冷眼旁观,看到这样出色的两个男人,尚且在感情
上如此失落,就可以知道世上芸芸众生,真是苦多乐少的了!
年轻人来回走了几步,像是想告辞离去,原振侠自然挽留,整整一天,他们两人喝酒、
闲谈、感叹、欷嘘,相识虽然时间极短,也像是多年老友一样,原振侠的酒量,自然比不上
年轻人,到傍晚时分,已经支持不住,昏然醉了过去。
直到第二天早上,原振侠还是有点头昏目眩醒过来时,年轻人看来精神奕奕,又已在喝
酒了。
原振侠去医院,年轻人也告辞,两人的好晚上再见,在年轻人的住所——那是一幢十分
精致的洋房,花园甚大,而且位置绝佳,可以俯瞰整个城市的夜景。
他们在花园中,平躺在舒适的帆布椅上闲话,年轻人还很沉得住气,整晚都十分平静。
可是到了第二晚,他一面喝酒,一面神态就不免焦急,一晚上,至少说了几百遍:「怎麽还
没有消息?」
原振侠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好安慰道:「黑纱丧失了许多能力……只怕在联络她的同
类上会有困难,你别心急!」
年轻人悻然:「就算找不到,她也该来说一声!」
原振侠打趣:「怎麽,想她?」
年轻人把眼睛瞪得好大:「原,别开这种无聊之至的玩笑!」
第三天,还是在年轻人住所的花园中,年轻人更是焦躁不安,不但来回走著,而且无缘
无故来到花丛之前,毫不怜惜地用力踢著,踢得一大簇玫瑰,枝叶纷残,花朵零落。
原振侠叹了一声:「要不要服些镇静剂?」
年轻人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这就是最好的镇静剂,再要没有消息,我……我……」
他一面说,一面团团乱转,那麽精明能干,过惯了冒险生活的一个人,这时在感情的漩
涡中,看起来和白痴无贰。
原振侠想不出用甚麽话来劝他,看著他这种失神落魄的情形,又不舒服,他也站了起来
,想告辞离去,想来年轻人总会照顾自己的,他才一站起来,便听到花园水池的一角,一株
相当大的柳树旁,传来了幽幽的一下叹息声。
原振侠听到,年轻人也听到了,两人一齐循声看去。那角落相当阴暗,看不清甚麽,年
轻人沉声道:「快出来,消息是好是坏都不要紧,快出来!」
随著年轻人的语声,黑纱的身形,自柳树後转了出来。背景是黑色的,她又是一身黑色
的轻纱,像是她整个人融进了黑暗中不再存在一样。能看到的,只是她白得异样的脸和一双
手——看起来,就像是舞台上的一种特技效果,透著诡异。
年轻人一看到她,就急急走过去,伸手去握她的手,这本来是等待一个人很久,而这个
人终於出现时的正常动作。年轻人由於心中实在很焦急,一时之间,忘了黑纱根本不是人!
他的手才一握到黑纱的手,那阵彻骨的寒冷,就使得他打了一个寒颤,立刻松开了手,喘著
气问:「找到你的……同类了?」
黑纱一双妙目,在黑暗之中看来也大是黑白分明,一直注视著年轻人,微微点了点头,
年睡人大是振奋,大口吞了一口酒(像是古人在听到了甚麽好消息之後,「浮一大白」一样
)。原振侠有点忍受不了这样的刺激,也跟著喝了一大口酒——因为所谓「好消息」,就是
可以使年轻人的灵魂到幽灵星座去,就是他会死亡!
年轻人的声音有点发颤——任何人在问这个问题时,声音发颤,相信都走由於恐惧,可
是他却真正是由於喜悦和兴奋:「你的同类,他们……能使我的灵魂,到幽灵星座去?」
黑纱秀眉紧蹙,缓缓吁了一口气,又点了点头。
年轻人向上一跳,手握著拳,用力一挥手。
他一面挥手,一面叫:「太好了,他们在哪里?」
黑纱的声音极其低柔:「他们不愿意现身,可是能……通过我来实现你的愿望!」
年轻人满面笑容,原振侠在认识他以後,这是第一次看到他现出真正的笑容来。他转过
身,来到原振侠的身前,用力拍著原振侠的肩头:「朋友,为我高兴吧,朋友!」
原振侠一点也不高兴,他摇头:「我无法高兴。朋友,你在进行的,可能是一场毫无希
望的冒险」「年轻人一扬首:「也有可能是一场极有价值的冒险,既然称为冒险,总无法一
定有把握!」
原振侠仍然用绝不同意的神情面对他,年轻人摊著手:「你真应该为我高兴,因为我的
情形已经不可能再坏了——十八层地狱,我在最低层,不会再坏到哪里去,至多仍然在十八
层打转!」
原振侠沉声道:「灵魂受永远的禁锢,是一种甚麽样的情形,你可能设想?」
年轻人回答得乾脆之极:「不能,我已说过了,不会比我现在更坏,而且,只要想想,
公主的处境和我一样,我也不会太难过!」
原振侠後退了几步,颓然坐下,望著身形高大挺拔的年轻人发愣。
这时,在星月微光之中,年轻人心情振奋,和他愁肠百结时,看来自又不同,扬首挥手
之间,神采风度绝佳。
原振侠心情苦涩——那麽出色的一个人,健康绝佳,财富无比,在地球上生活,真可以
说是人中龙凤,他过的生活是地球上每一个人都追求的目标。可是他对自己的生命却绝无留
恋,只因为他心爱的女人离开了他,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
原振侠想到这里,不禁浩叹,伴随著他的叹息声的,是黑纱的饮泣声。黑纱垂著头,晶
莹的泪珠,正大颗大颗向下滚落。
年轻人「呵呵」笑著,手指著黑纱:「你为甚麽要哭?地球人的生命在你眼中,不是甚
麽都不值麽?」
黑纱摇头:「我不是为你的生命悲伤,而是为你对所受异性的感情之深而感动!」
年轻人看来心情绝佳,居然用标准的姿势,向黑纱弯腰鞠躬:「谢谢!请问,甚麽时候
,用甚麽方式结束我的生命,把我的灵魂禁锢起来?我希望能尽快进行——实在等得太久了
!」
年轻人在这样说的时候,语调轻松,却又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味。原振侠知道事情无
可挽救了,他只好笑了一声:「能不能再等几天,我们认识的日子太短,而且我还想约几个
好朋友见见面,有一位先生和他的夫人,经历过许多——」
年轻人一挥手,打断了话头:「我知道那位先生和他的夫人,能和他们见面自然好,可
是我——」
他说到这里,向原振侠调皮地眨著眼:「我这个人,重色轻友,想到能再和公主在一起
的可能,朋友不朋友,好像已是次要了?」
原振侠给他说得有点啼笑皆非,年轻人又同黑纱望去:「我已经完全准备好接受死亡,
我相信我是人类有史以来,第一个以这样愉快的心情面对死亡的人,嗯,希望死亡并不痛苦
——你们准备用甚麽方式?」
黑纱定定地望著他:「你有没有想到过一个问题?」
年轻人有点不明所以,望著黑纱,黑纱又道:「你有没有想到过,如果出现最好的情形
——」
年轻人扬了扬两道浓眉,有点不明所以,原振侠苦笑:「还会有甚麽更好的情形?」
黑纱欲语又止,她红唇轻启之时,十分诱人,年轻人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