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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敲门-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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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事了,谢谢!刚才只是有些激动,不好意思。”耳朵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嗅到墨年身上的味道,转过头去,望着他。

“没事了,没事了。”他冲我笑道,笑容有些干涩,乘警们看见我们没事,又说了几句注意的话后,就走了。

当我回头望去时,只来得及看见他们蓝色的背影。

“墨年。”我说,“我看见奶奶了。”

墨年没有回我的话,只是搂着我的双手更紧了,仿佛我会变成气体一般消失,紧紧地,紧紧地,搂着我。

第十七章安琪修女
第十七章安琪修女

未来的两天,我们转了两次火车,最后在一座海滨城市逗留了一晚。

我的情况很糟糕,就连我自己都能清楚感觉到,很多时候我再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实,我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墨年一直都在耐心地照顾我,他似乎要带我去一个地方,可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直到坐上一艘渡轮时,我终于问了出来。

“我们要去哪里?”咸咸的海风拂面而来,像刀子般刮得脸生疼,甲板上除了我跟墨年两个人,再没有人会在这种季节出来吹风。

“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贴着我的耳背大声说道,大风一下子把他嘴边的话给吹跑了,我傻傻地笑了起来,从未有过的体验,让我感觉很有趣。

此时的我,看上去就像个正常人一般站着,实际上,完全是依赖紧贴身后的墨年在支撑,躯体贴合的地方,像火在烧,仿佛能驱走冬天的寒冷。

“这海真漂亮啊!天和海像条线,分不清了。”我说道,可惜墨年听不清。

“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风太大,你会生病的。”他大声喊道,眼瞅着我,鼻子红彤彤的。

我没有任何的表示,虽然很冷,可我喜欢这种感觉,清醒的感觉。这是我第一次看见海,虽然海面上灰蒙蒙的一片,天色也很暗淡,但我还是很喜欢,喜欢听它浪涌的声音,喜欢它的壮阔,在它的面前,我们是如此的渺小。

生命,生命是如此的渺小。

最终,我还是被墨年半强迫式地抱回了船舱,里面坐着三两个人,他们的目光活像在看疯子似的望着我们。当暖意扑面袭来时,我才知道自己几乎冻成了个冰人儿,可我宁愿继续在上面吹风,也不愿像现在这样面对人群。

墨年点了杯热茶让我焐手,不时看看窗外,我仿佛能感觉到他不安的情绪。

“墨年,墨年?”我唤了他两声,他方如梦初醒般,转过头来疑惑地望着我,“你刚才说,要带我去见个人?”我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谁知道,他居然笑了,笑得有些莫名羞涩:“一会儿你就知道了,瞧!看,我们快到了,就是那座岛,看见了吗?”他突然像个孩子似的手指窗口,叫道,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灰茫茫的海雾中,海天边缘渐渐浮现出一团黑色的轮廓,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这是座还未完全开发的岛屿,离城市不算远,两个多小时的航程。

很快,我们一行人就下了船,看着那些跟我们同船的几个人一脸平常的样子,还大包小包地拿了一堆的东西,下船后头也不回地往内陆走,恐怕是原著居民。

墨年把我整个人捂得个严严实实的,臃肿的我看起来像只企鹅,被他背在背上。

“墨年,墨年。”我激动地拍着他的肩膀雀跃道,“快看,前面有座教堂。”我确定自己没有眼花,虽然呼啸的海风吹得人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可是寒冷使我确信自己是清醒的,从未如此清醒。

耳边传来海浪的拍打声,天边白亮的夕阳照在海面上,粼光闪闪,让人眼花缭乱,此时的光线突然比刚才要好了一些。那栋白色的房子就矗立在不远处的悬崖绝壁上,而墨年正踩着礁石堆砌成的平坦小路,朝它走去。

我把脸贴在他温暖的背上,定定地注视着那栋白色的建筑物,仿佛在梦中。虽然听不见他的笑声,可我能感觉到他整个身子在颤抖,是的,他在笑,他在偷偷地笑呢。泪水被风吹了出来,没一会儿又风干了,细细小小的沙粒沾在我脸上、头上,还有墨年的身上,我嗅着湿湿的空气,嘴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舒适的感觉几乎让我希望永远这么走下去,可毕竟总有到头的时候。

我抬起头,在风中凝望着这座荒凉的建筑物,它不过是个很小的天主教堂,由于长年失修,原来粉白的面壁已经变成了灰色,石灰大块大块地脱落,裸露出红色的砖块。教堂的两个钟楼像两个历尽沧桑的巨人,矗立在没有一丝云彩的天空下。

有时候现实往往比想像中来得残酷,从远处看上去如此梦幻般的建筑,只有走近时,才会发现远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

墨年气喘吁吁地在门廊巨大的阴影处站定,手重重地拍打着教堂的门,奇怪的是,他却没有叫唤。

墨年拍了好久,好久,那两扇看似笨重的大门终于传来了声响,好一会儿,在惊心动魄的咯吱声中,打开了个缝隙。

我惊讶地望着那颗探出来的头颅,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金属反射出的冷光。天啊!她居然坐在我再熟悉不过的轮椅上,高高地仰望着我们,脸上一点一滴地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墨年?”她欣喜地喊道,“天啊!你怎么来了,这是……”她的视线在我脸上停留,但笑容并没有收回,甚至友善地冲我笑了笑。

“想你了,怎么?不欢迎我吗?那我可走啦!”墨年带笑的声音恐吓道,女人像是突然惊醒过来般,连忙滚动轮子,向后挪动。

“快,快进来。”她叫道。墨年笑了笑,用身体轻轻一顶,门就开了,他背着我大步走进去。

礼拜堂里空荡荡的,一个客人也没有,占地面积不大,一眼就可以望见尽头处的石雕像,那位受难的耶稣,一如既往地被人们钉在墙上,受世人瞻仰。

墨年把我轻轻放在最后一排的椅子上后,这才转过身去关门,并上了锁。

“冻坏了吧?”女人脸上挂着宽慰的笑容,双手张开。

墨年笑着朝她走去,两人热情地拥抱在一起,抱了好一会儿。奇怪的是,我丝毫没有嫉妒的感觉,反倒是女人脸上那幸福满足的笑容,使我的心情也愉悦起来。

“对了,姐,我给你介绍,这是你弟弟我的女朋友,林严沁,怎么样,漂亮吧?”墨年站起身来,推着女人的轮椅朝我走来,冲我挤了挤眼,一扫连日来的委顿,看上去就像个大孩子。

“漂亮,真漂亮!”女人一边上下打量着我,一边笑着点头道。

“小沁,这是我的亲姐姐,墨小静。”墨年上前来帮我解开身上粽子叶似的大衣,说道。

我有几分窘迫地面对着对方探究的目光,同时也在观察她。

墨年的姐姐是我从未遇见过的类型,恬静、淑女,气质高雅,干净得如同百合一般美丽的女子。她并没有像大家想像中那样,一身黑色的修女服,此时她上身一件淡绿色的套头羊毛衫,胸前挂着一条十字坠链,双膝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毛毯,将两条腿包得严严实实。

要怎么形容墨小静呢?我闭上双眼,试图从记忆中勾勒出她的面容,可惜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唤醒的,却是伤痛。小静姐,这是我后来对她的称呼,她的美,并不是外表,而是来自于她的内在,她自身给人的感觉很容易让人忽略了她本身的相貌,你唯一能记起的,恐怕仅仅是永远挂在脸上的浅笑。

一次,仅有一次,当她知道我跟她一样,无法行走时,那如秋日般的笑容冻结在她的脸上,惊愕地望着墨年。虽然这个过程仅仅不到十秒钟,不可否认,的确狠狠地在我心上割了一刀,让我有种无处容身的感觉。

圣安娜天主教堂修建于清代康熙年间,教堂虽然不算大,但建筑也颇为奇特,也许是就地取材的缘故,教堂的柱子都是用火山岩凿刻成块后砌成。

教堂内打扫得颇为整洁,看样子是小静姐的功劳,她就住在一楼旁侧的一间小居室里,礼拜堂的后庭院还有厨房,通常她都在那里自己煮食。

当天晚上,我们在天主教堂住了下来,我跟小静姐挤一张床,墨年则被安排在二楼另一间卧室。听说这里原本住着两位修女,后来都搬走了,现在只剩下小静姐一个人在打理。

也许是陌生环境的关系,当天晚上我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被惊醒了好几次,第三次醒过来时,发现伸手不见五指的小房间里,居然点起了一根蜡烛。瞥了一眼侧卧在身边的小静姐,我内心万分感激,睁大眼睛注视着那颗闪烁跳跃的火苗,直至困意再次侵袭大脑。

第二天一早,当我醒过来时,发现墨年已经离开,他让小静姐转交了一张纸条给我,上面只留下了简短的几句话——好好修养,我去办几件事就回来接你,等我电话。

“他什么时候走的?”我愣愣地瞪着那行龙飞凤舞的钢笔字,问道。

“天还没亮就走了,说是怕跟你道别,赶第一班渡轮去了,还说要让我好好照顾你呢。对了,瞧瞧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小静姐脸上挂着温柔的微笑,一手推动轮子,慢慢地往后倒至门口,倾身出去,另一手从门外头拖了辆轮椅进来。

“这是?”我惊讶得不行,眼睛睁得老大,看看她又望望轮椅。

小静姐好不容易将轮椅推到床前,示意我坐上去,一边伸手想要帮我,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这可不是什么神迹哦!这是我的备用椅,正好借你用,等墨年回来了还是要还我的。”

“谢谢!”我脸色微红,羞涩道。

“客气什么?我告诉你,这可不是白借的,你得帮忙干活儿才行。”

没依赖小静姐的帮忙,我很快就稳稳地坐在了轮椅上,勉强挤出个笑脸给她。“好。”说完我又小心地把那纸条平整地叠好,放进口袋里。

“傻姑娘。”小静姐看我这样又笑了,使劲地揉了揉我的头发道,“放心吧!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他这也是为了你好,省得跟他东奔西跑的活受罪。”

“嗯!”我心里也很清楚,狠狠地点了点头,眼角却不小心瞟了眼摆放在房间角落处的电话,它是这里唯一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工具。

“好啦!先去吃早餐,然后我们开工!”小静姐打气似的大声说道,带头转动轮子朝门口去,滑过去没多远又突然停了下来,轮子一摆,往角落的衣柜滑去,一边叮咛道,“把外套给穿上,早晨的风大,气温偏低。”只见她从低矮的柜子里扯了条毛毯出来递给我,是格子花案的,很富有民族特色的那种。

“谢谢!”我再次真心地感谢道,待接过毛毯才知道,这哪里是毯子?分明是羊毛制成的方形披肩,手感柔软,并且很保暖,裹在腿上大小正适合,还很漂亮。

“又来了,跟我还客气什么?漂亮吧?”她指的是披肩,见我点了点头后,脸上的笑容更灿烂起来,“这可是我以前去旅游的时候买回来的,你听说过广西桂林吗?那里有个叫阳朔的古城,可美……”

听着小静姐絮絮叨叨的声音,望着她同样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莫名有种舒心的感觉,墨年的不告而别,似乎变得不再那么让人难过。

经过整整一天的接触后,我对小静姐有了更深的了解,同时也很佩服她坚忍的生活态度。她是个画家,三年前还是个背着相机、四处流浪的自由人,直到那一场意外的发生,命运无情地夺去了她的双腿。

值得安慰的是,她并没有因此被残酷的现实打败,反倒激起了她对生命的热爱,选择来到这座小岛,隐居在这所教堂中,即使修女们的离去,也没有放弃信念。

“这么说,你不是真正的修女啰?”一边擦拭有些年头的陈旧排椅,我一边问道,第一次发觉,做这些简直的工作,就像码字,同样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谁在乎是不是正式修女啊?在这里,我就是修女,唯一的修女。我可以安静地听他们忏悔告白,带他们做礼拜,还有唱诗,谁敢说我不是修女?”她满不在乎地说道,“对了,你有没有什么苦恼、秘密之类的要忏悔?可以跟我告白,我可以以修女的名义起誓,保证不会告密。”

“告密?”我没反应过来。

“对!绝对不会向墨年告密。”她话刚说完,自己反倒先呵呵笑了起来,愉悦的心情感染了我,两个坐在轮椅上、手握抹布的女人,面对面笑了起来。悦耳的笑声在空寂的教堂里回荡,那位高高挂在墙上的耶稣,以及雕刻在屋檐四壁的天使们,仿佛拥有了生命,静静地看着我们。

打扫就像例行公事一般,弄完时已经接近中午,可以开始做午饭了。小静姐告诉我,平时她一个人的时候,会起得更早一些,收工时较晚,多了个苦力,她可轻松多了。不知道为什么,听了她这番话后,我突然有几分骄傲起来,感觉有股力量在支撑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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