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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特说:“谢丽欧,这是我妻子安娜。”
安娜·戈登,身材比我修长,黑色的长发直垂腰际,表情同她丈夫一样严峻。她对我说:“我想,他没有说起我们长得很像吧?”
“没有。”我打量着她,发现她居然有些同我相像,只是比我更具有印第安人的特征。
“男人总是喜欢让人吃惊的。”她更严峻地看了休特几眼,然后带我们来到一间长屋子里。这儿有厨房、用餐处和起居室,还有一个壁炉,一排朝西的玻璃窗。
休特脱下雨衣,把它搭在肩膀上,哼哼地笑着。我转过身,瞥了他一眼。
我感到纳闷。他竟然和一位极像我的女人结了婚。我想起了他在决定带我到这儿来之前的那种表情。我本以为他至今还是个单身汉。
安娜帮我脱下毛皮风雪大衣,然后把它和包一起放在休特那只未受伤的手臂上。“起点作用。”她告诉他。她又领着我来到围着壁炉的一张沙发旁。“把靴子脱下来,让脚烤烤火,我去准备吃的。”
我坐下来,伸出双手,放在温暖的火焰上方。雨点打在屋顶上也拍打着我身后的玻璃窗。这屋子是用珍贵的木头、铜和土褐色的瓦片砌成的,像这样的夜晚不会让人感到寒冷。厨房门开着,我看到休特用那只未受伤的手臂抱住安娜,安娜转过身子和他亲吻起来,并用手温柔地抚摸他那只受伤手臂上的石膏。她比他高几英寸,他的头正好在她脖子的弯曲部位。我发现,他脸上的皱纹消失了,闭着双眼,嘴角露着微笑。
我极有分寸地转过头,对着壁炉。
过了一会,安娜走了过来,把一只装有玻璃杯、盘子和食物的大盘放在壁炉台上。“随便吃一点,希望你不会介意。”她说。他们在我两旁坐了下来。
我一看,盘中是我这个低档美食家梦寐以求的食物:蛋卷、小比萨饼、墨西哥煎玉米卷、锅贴、鸡翅膀、白城堡汉堡包、油炸土豆条、奶油沙司和油炸猪皮。“真丰盛!”我说。
安娜对着休特露出微笑。我猜,他们一定打过赌,看我喜欢哪一种菜肴。她对休特说:“要喝酒吗?”
“噢,好的。卡百内葡萄酒是斯泼滋沃德1985年酿造的,清爽,味浓。夏敦埃酒是1993年桑福德的桶装酒,味辛辣而不纯。”
安娜对我说:“他经常读有关酒的杂志,都印在脑子里了。”
令我吃惊的是,休特咧开嘴巴大笑了起来。“她对我过奖了。”
我选择了凯伯酒。为了给休特一些面子,我也尝了些鱼子酱和布里干酪。
我对休特说:“你早该告诉我,你已结婚了。”
他耸耸肩,不停地吃斯提耳顿干酪。
我对安娜说:“奇怪,我俩倒很相似。”
“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他第一次盯上我,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了我。我原先很生气,想想看,你被人家看中,并不是因为你自己本人,而是因为长得像另一个人。”
“是什么改变了你的想法?”
她看了他一眼,眼角露出高兴的神情。“有一次,为了一件事他大发脾气,痛苦地对我大喊大叫。我突然感到这家伙是真心爱我的。”
休特沾沾自喜地笑着,喝了一口酒。
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带我到这儿来,他是要让安娜来告诉我关于他的事情。
她拍掉手上的猪皮碎片,拿起自己的酒杯。“先告诉你,休特和我的事,先从我自己说起。”
我叉起一个锅贴。
“我是卡希帕莫人,”她开始说道,“在印第安人的居留地上长大,就在这附近的山上,里奇路旁。你知道这地方吗?”
我摇摇头。
“好多人都不知道。地方不大,现在大概还有12户人家。那儿有一所学校,三四只电话机,一块墓地。属门多西诺县管辖范围。我父母……许多年前他们就离开了我……”
休特插话说:“我在加白维尔毒品农场里遇见了安娜,当时和她在一起的那个家伙就是……”他看了眼安娜,然后摇摇头。“嗯,这无关紧要。我开始挽救那个农场时,就开除了那家伙,并对他说安娜不想和他一起离开。这是个谎言。不过安娜留下来了,她没有别的地方好去,而且吸毒成瘾。不久,她失踪了。我花了几乎一年的时间找她,最后在一家戒毒康复院中找到了她。”
“我不想跟一个从毒品农场获利的人有任何联系,”安娜说,“可他不肯放过我,在拿到农场主格里付的第一笔现金时,他提出了我不得不照办的要求。”
我疑惑地看着休特。
“我向她求婚。我告诉她,她可得到50万,随她怎么花。”
安娜说:“我们结了婚。他把他一半的钱存入我的账户。开始我对他很冷淡。可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我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家伙。那时,我考上了大学。休特回去完成挽救农场的大业,我去了圣何塞。他在洛杉矶挽救电影设备公司时,我正在攻读心理学学位。他在挽救科罗拉多时,我已爱上了他。可我还是回到了印第安人居留地。”
“为什么呢?”我问。
“为了能长久地看到我的朋友们,尤其是关心我的年轻朋友们。我知道那居留地不是他们的久留之地,可他们不像我已在外界有了根基。于是,我就在海岸边东找西寻,发现了这座房子和其他别墅。印第安人居留地的人们可以随时到这儿来,想呆多久就呆多久。我帮助他们提高生存的能力。”
休特说:“我妻子是个乐施好善的女人,用我的钱。”
安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一直没能认清这家伙的真面目,尽管每晚我们通过电话谈上好几个小时。”
原来他每天半夜打电话,是给他妻子的。
我想,也许他们想单独呆在一起。“明天有什么安排?”我问。
休特说:“把多蒂·科利尔给你的背景材料看一遍,你也可以问些其他问题。”
“好吧。我想休息了。”我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睡哪儿?”
“月光小别墅。”休特也站了起来,“我来领她到那儿去,安娜,你就别出去了,外面下雨。”
月光别墅坐落在这个海湾南端悬崖上,隐没在柏树林中,里面有两间卧室,一间浴室,还有一间小厨房。休特领我走进卧室,点燃壁炉里的短柴,然后拘泥地离开了。安娜不在,他和我单独在一起,显得很不自在。
我累极了,脱去衣服,钻进褐紫色条子床单和鹅绒被中间,关掉灯,看着炉火。雨水击打着屋顶,风在烟囱周围旋转,暴风雨声时而夹杂着海潮声。
10
“好,都排除掉,只剩两个人了。”我查了下笔记。“拉斯·佐拉,你们相识很久。请回想一下你在洛杉矶挽救电影设备公司时的情况。”
休特闭上双眼,用拇指和食指捏着鼻梁。“我已说过,他那令人愉快的外表下隐藏着残忍。我们都叫他刽子手。可我想不出任何理由……”
我点点头。“下一个是诺厄·罗曼奇克,也是一位相识很久的朋友。从刚到加白维尔时说起。他原先是毒品律师。你说你不能控制他。”
“我不知他头脑中在想些什么,可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我有什么阴谋。”
“可他们两个跟这些材料中所显示的有联系。”
“只是一部分有关。况巨,他们主动提醒你要查清这个案子,必须利用这些材料。为什么每个——”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掩护自己。主动提供信息的人不等于不是罪犯。”
休特耸耸肩。
我把笔记本扔在我俩中间的矮椅上,转身对着玻璃窗。快下午3点了。从早晨8点半,我们就开始查看有关休特的组织和他挽救危局的资料。我喝了许多咖啡,他把阿斯匹林药丸当点心吃。
风暴刮了整整一夜后在海上消失了。接着又下了一整天的雨。明亮的光线使远方柏树林的枝叶和悬崖的岩缝分外清晰,波浪看上去也有了锋刃。安娜在悬崖边行走,穿一件带风帽的深红色斗篷。一阵风吹来,把帽子从她头上吹落下来,长长的黑发在她身后随风飘扬。休特屏住呼吸,双眼注视着妻子,露出赞赏的神情。
我说:“你不在时,她一定很寂寞。”
“我相信她的生活中没有一分钟是寂寞的。”随后,他指着桌上的材料说:“你看,莎伦,我们这是干什么?怀疑两个跟我交往很久的同事?据我所知,他俩都不会潜入我的车库或公寓。”
“他们都有钱,可以雇人向你开枪或揍你一顿。”
“这不能依赖估计。”
“那么启斯东钢铁公司和内华达的绝望镇呢?我在想,我应该到宾夕法尼亚州和内华达州去走一趟,看看那里有什么线索。”
“你觉得有必要就去好了。”
“现在谈谈你的私人生活。”
他闭紧了嘴巴。
“你说过,我可以问其他问题。”
“可不是现在。我们为什么不歇一会呢?你可以和安娜一起出去散散步。她会向你介绍这儿的海湾……”
我把桌子上的材料整理好,走出月光屋朝走廊走去。安娜正好进来,脸颊被风吹得鲜红。
她领我穿过玻璃走廊靠海一面的一扇门,走过一排台阶。安娜用一把钥匙打开门,让我下了台阶,走了一半的路,前面出现一块平地,台阶又折了回来。我们停住脚步,她指给我看下面的沙滩。
“像一只伸出水面的手,紧紧抓住陆地,”她说,“像一个正在下沉的人,知道不能松手。”
“你经常有这样的想象吗?”
“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天生愉快的女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过的。”
“休特说你从未有过寂寞的时刻。”
“是吗,他知道什么?不错,这里经常有客人来,可他们是门生,我是导师。”
“他不让你跟着他吗?”
“说不上来。”她转身继续朝下面走去。下完台阶,穿过松软的沙地,我们朝海潮线走去。她又说:“分离已成为我们的生活模式……”
她的眼神变得悲伤起来,转而又一笑。“哼,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当你有了钱、有了飞机,距离便不再是障碍了。”
“我注意到你有一个安全门,但没有报警系统。防护栅栏也围得马虎。你一个人住在这所孤零零的屋子里,难道不感到害怕吗?”
“当然害怕。我想过装报警系统,可这东西经常会失灵。我还想养条警犬,但这动物身上有股臭味。不过,我是个好枪手。我还是孩子时,在居留地常跟大人外出打猎。在我的小手提包里放了两把手枪,一把是马格纳姆,另一把是贝利他九毫米,它们是我的保护神。”
我问:“对入侵者,你会使用你的手枪吗?”
她迟疑不决,变得严峻起来,有意改变话题,说道:“我们朝南走吧,我带你去看一个酿酒者的山洞。”
我们面前崖岩一直延伸到海里,然后变成一堆杂乱的碎石,形成一个天然的突堤。我停住脚步,看着沙岩顶上,有一种渐渐清晰的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我双眼扫过悬崖,可没见着一个人影。
“这边。”安娜喊道。
我耸耸肩,扔掉刚才的感觉,跟着她绕过一片附有甲壳动物的石头,来到崖壁上的一个A型洞口前。“我们走私犯的山洞。”她说道。
我朝洞里走去,伸手摸着长有青苔的石墙,然后在一块岩石上坐下,安娜走过来,站在我身旁。
我说:“从休特的组织里,他和我只能确定两个人:诺厄·罗曼奇克和拉斯·佐拉。你认识他们吗?”
“不是很熟悉。”
“有两次挽救危局也许有问题,一次是启斯东钢铁公司,还有一次是内华达的绝望镇。”
她慢慢点了点头。
“这些我都有资料,”我继续说道,“我要你告诉我休特在那段时期的情形。你们每晚都通电话,也许知道些什么——”
“不幸的是,我并不知道。”
“为什么?”
她离开我坐着的那块岩石,开始在洞内踱步。“休特到宾夕法尼亚州时,我和他相处得并不融洽,因此,我们同意分开一段时间,直到他挽救好内华达州,我们才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重新生活到一块。”
“总共分开多长时间?”
“差不多四年吧。”
“这整个时期,你们没有一点联络?”
“几乎没有。”
“难道你没有问起过他那些年发生的事吗?”
她摇摇头。“我们决心从头开始。那就是说,不能再谈我们分开那些年中所发生的一切。我至今还这样认为,假如不是因为我们婚姻破裂,启斯东将会更成功。还有我……假如我的婚姻安全可靠的话,我会有另一种生活姿态。”
我真想进一步追问,可那些事不属我的职责范围。我说:“你知道休特吸毒吗?”
“在家里,他几乎连酒都不大喝,昨晚你看到了。你为什么问这问题?”
“许多人说他患了多疑症。”
“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