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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庸将老道士埋在一个山丘上,用木头刻了一行字,简略的处理好他的身后事之后,带着那本咒书苦心专研,十年过去终于靠这些茅山之术获得大量财富,他甚至在三十岁之前娶了一名妻子。
他拧着眉头,拼命想回忆起这名女性的容貌,但很可惜的是,三百多年过去,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记不清,不过他心想,他当初对她确实是欢喜的,毕竟在她重病之时,他愿意为了她动用门派禁术,也就是“转生术”。
所谓的转生术,就是借助符咒与各项元素,将自己的精神转移到别人的身体里,既所谓的容器当中,借此得到永久生命的禁术。
而触发此咒术的“材料”,因为过于残忍,打从一开始便被门派列为禁忌,他也一直苦于对先师的承诺而不敢贸然研究,妻子算是一个突破口。
如今想来,妻子也许只是一个借口,赵庸心术不正,一早便想研究长生之术,恰好她重病,他多了一个练习的对象,他对她有爱,所以不愿让她离去,这不是正常的吗他没有错,一切只是因为爱。
赵庸这么想着,不顾妻子的苦苦哀求,一连夺去数条年轻女性的生命,后来又发现想要触发禁术,仅仅是女人鲜活的眼珠是不够的,他需要怨气,人在受到百般折磨后死去时的怨恨,那恨意越是精粹效果越好。
之后他陆陆续续的又研究了一年,可惜他的妻子始终是没撑过那一年的冬天,三月下旬,与当年埋葬老道士一样,他面无表情的处理了她的身后事,转而继续苦心专研,最终在自己四十岁的时候回到生他的村镇,成为了当地的一名教师,而他也正是在那里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转生术。
赵启低头思索一阵,突然问:“难道你就是那只逃走的怨魂”
他说完又上下打量对方,她如果不出现,他也就遗忘了这事,原来她叫方雅琪,这么说起来他终于有了点印象,那似乎是他的学生。
女鬼不搭腔,面目狰狞的看着对方。
赵启与她对视片刻,略为欣慰的说:“没想到三百多年过去,你已经修炼成一只厉鬼了话说回来,我已经不太记得了,你当初是怎么逃走的”
女鬼仍旧不作声,目光恶狠狠的瞪着他。
一时间气氛变的很紧张,而在女鬼的冷笑和绿幽幽的目光注视下。赵启非但没感受到半点压力,反倒是慢条斯理的从怀里取出一张符纸。
正当他取出符纸的刹那,阿琪周围燃起的鬼火倏的腾空而起,十分快速的朝他扑了过去。随后,那道红影在空气中一晃而过,几乎是在瞬间来到他面前。
赵启未料到她的速度能这么快,护体符没来得及生效,便硬生生的接了她一个火球。赵启“呕”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向后弹飞数尺,撞上墙壁的同时来不及呼痛,又立即在掌心划了一道破煞符,随后朝着她的正脸轮了过去。
凌厉的掌心划破空气,连四周围的寒意都开始隐隐发颤。
阿琪迎面受了一掌,凄厉的惨叫过后,滚落到一旁。
赵启搓了搓嘴角的血渍,轻咳两声,慢悠悠的从一旁的抽屉里取出一只翠绿色的小瓷瓶。
阿琪狼狈的回望,发现他手上的窄口瓶只有巴掌大小,瓶口用金漆描绘了锁魂的符咒,而从瓶口源源不断往外冒的气里令人不快。
赵启爬起身,小巧的瓶中装满了那几名失踪女孩的怨魂,当然,那些小东西怎么比得上眼前的百年老鬼萦绕在她身上的怨恨才是最好的养分,他相信只要得到她,他的转生术便能完美的结束。
“傻孩子,既然逃了为什么要回来”他握着小瓶子一步步的朝她走来。
阿琪抬眼冷笑:“当然是要你的命。”
赵启无奈摇头,神情就像正对一个顽劣的孩子:“我当年有没有教过你想报仇必须先掂清自己的斤两,如此贸贸然的找上门来,是多么愚蠢的行径,不过也好,因为你的愚蠢,让我省去了许多功夫。”
他一路念咒,一路将瓶口拧开,随着一阵强大的吸力迎面扑来,阿琪眯起眼,阴测测的笑:“你害死了那么多条人命,难道就不怕总有一天阵法被破,阴灵反噬吗”
赵启原想嗤笑一番,凭他的道行,谁有本事能破他的阵法然而在下一秒,当他看到女鬼阿琪抱着同归于尽的狠劲,燃尽浑身鬼火朝他手上的瓷瓶扑来时,他眸中掠过几许慌色。
可赵启很快又回过神来,电光火石间,他掏出一张符纸朝天际一撂,一道闪电赫然由窗外打了下来,配合着震天的雷响,不偏不倚的敲在女鬼的身上。
红色的厉影被闪电劈中,狼狈的在空气中翻腾了两下,最终扑倒在一旁。
阿琪吃力的抬眼,动了动被火光灼伤的身体,一道色的液体由嘴边滑落。
“不自量力。”
赵启目光冷淡,拧开瓶口正待将奄奄一息的女鬼收入,却没料到有个人比他更快。
阳台上的窗户大开着,一阵阵阴风争先恐后的往里涌,而在一片翻飞的窗帘中,赫然多了一道白影,那人比他更快的将红衣女鬼收入了一个木制的小门里。
叮铃的脆响在四周回荡,眼看着到手的鸭子飞了,赵启不悦的抬眸,凌厉的目光指向来人。
随后他蓦然一愣,站在窗前的女孩顶多十六七岁,模样他不陌生,正是他班上的乔莞,可她又与白日不同。
如今的乔莞顶着一副灵体的状态,身着一袭类似于唐代的书生袍子,宽宽大大的尺寸,长袖微微挽起,露出两条白皙的手腕,而在五指之间缠了数条细幼的银链,末端的锁链随风相撞,敲出“叮叮”的脆响
这身行头
赵启收回黄符,不悦的说道:“地府阴司什么时候也管起阳间事来了”
乔莞一言不发的收回无间之门,转而又抱起地上的猫尸,淡淡的道:“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就应该明白伤了我会有什么后果。”
赵启眸色一凛,心中很清楚,他今天若是伤了这名鬼差,无异于与地府为敌。
“可笑,我既不入轮回,又何惧你们阴曹中人”赵启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乔莞同样不动声色,只是悄悄捏紧了拳头。
赵启注视她半晌,长叹:“也罢,今儿个我就给阎王一个面子,你们走吧,回去最好看着她,否则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乔莞紧咬着唇,像是怕他反悔,最后看他一眼之后一转身跃入了夜色当中。
今晚吃饭的时候,赵通阳贪杯,多喝了点小酒,而随着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深,赵灵去了厨房洗碗。
谁知洗到一半突然听到一声雷响,等她擦完灶台,穿着围裙正准备出来拖地板的时候,原先还在沙发上打盹的赵通阳已经去了阳台。
赵通阳像是酒醒了,正对着漆的天幕负手而立,心中的震撼久久无法平息。
赵灵见状,捏着抹布出来,也跟着望向天幕,不解的问道:“阿爸”
赵通阳没有回头,反倒是指了指刚才闪电划过的地方,语声微颤的道:“灵儿,我有没有看错,刚才那个分明就是赵家的五雷咒。”
头顶上的灯泡已经有一些年头了,灯芯早已泛,时不时扑闪两下,将父女俩的面色打出一层淡淡的诡色。
赵灵想了想,摇头:“怎么可能赵家不是只剩下我们父女二人了吗”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赵通阳抿唇,不太肯定的开口:“灵儿,也许我那名失踪多年的伯父还活着。”
赵灵更不解了,按辈分来说,如果她的三爷爷还活着,如今也到了白发苍苍的年纪,能否动弹还是未知数,更别提发动五雷咒这种顶级的咒术。
“阿爸,三爷爷叫什么”
赵通阳神色凝重:
“赵启。”
“赵启”
听到赵灵的惊叫,赵通阳问:
“怎么”
赵灵神色古怪:
“我们新来的班主任,也叫赵启。”
晚风拂过,吹得楼下的灌木不停作响。
而随着无间之门被人重新打开,一道红影赫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阿琪喷了一口血,狼狈的倒在她的**上,仔细一瞧,她浑身上下全是不同程度的烧伤。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乔莞也能嗅到那股子烧焦的味道。
她不忍再看,放下猫的尸体,翻箱倒柜的找出当初用剩的香火瓶子,虽然瓶里的香火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嗅着那几口余韵,阿琪的脸色还是好了些。
乔莞看着她回到了猫的身体里,随即蹲下与它平视:“阿琪,难道赵启就是”
猫顿了下,轻轻点头:“是,不过在三百年前,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叫赵庸。”
猫任由她在背上轻抚,思绪不由得回到当年,她还是方雅琪的那年,赵庸曾经是她的私塾老师,当年的赵庸风趣幽默,谈吐不俗,在村里的人缘很好,她当初也是喜欢他的,一种对长者的喜爱,有什么想不通的也乐意找他说话,每次他总是极有耐心的开导她,所以在她的印象中,那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
可一切都在一个下雨的午后变味了。
她已经记不清那天是因为什么事和李天昭吵架,她抓着一把伞气冲冲的跑了出来。
她边跑边频频回头,心里生闷气,怎么李天昭还不来找她,如果换做平时,他一早就追了出来。
后来她在街上走了一段路,随着雨越下越大,她气也消了,正打算回家,却迎面碰上了赵庸。
她也记不清他们聊了什么,她出于想让李天昭多担心一段时间的心理,鬼使神差的居然跟着赵庸走了,然后那一次,改变了她的一生
漆的仓库,到处挂满道具的墙壁,她倒在地上,其实不明白向来好脾气的赵庸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他在她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活生生的刨出了她的眼睛,然后切断了她的手脚
她本来很疼很疼,疼得快要晕死过去,后来渐渐的就不觉得疼了,只感到冷,一种生命正静静流逝的冷。
而等到她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疼痛,甚至连呼吸都不会的时候,她开始伤心,难过,心像针扎一样的疼。
张了张嘴,她本能的喊他的名字。
李天昭,你在哪,我好冷啊,你为什么不来救我
李天昭,我错了,你快来找我吧,我想回家
然后耳畔传来赵庸的笑声,她也不记得他说了什么,只知道他正端着一个瓷质的小瓶子朝她靠近,嘴里念念有词
而正当他要拧开瓶口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少年的嗓音,飘进她耳里的是她熟悉的声音。
“赵老师,你有没有看到阿琪”
赵庸收回瓶子出去了,少了他的身影,她松了口气。
而后她也想出去,因为那里有她的天昭,但是她知道不能出去,因为她不敢肯定此举会不会连累他,所以她跑了,顺着下水道躲进了一条臭水沟里,然后顺着水流,缓缓飘进了附近的一条河
后来她经过修炼,从怨魂成为厉鬼,正准备回来报仇的时候,村子已经变了样,李天昭不见了,她的家也没了,当周围来了又去的人们全部变了一副摸样,她才知道已经过去了百年。
再后来她飘飘荡荡的在四周流浪,一开始目的很明确,她要找出赵庸,她要报仇,她还要找到李天昭,她想跟他说说话,毕竟她连一句道别也没有就离开了他的生命。
然而当时间静静的流逝,她根本找不到她想要找的人。
一年过去,另一个一年也过去了,到最后,她甚至忘了她要找谁,找到以后要做什么,也记不清李天昭的名字和长相,而一直留存在心底的,也只剩下那一双干净而纯粹的眼眸。
乔莞沉默的抱着它,低头问:“李天昭是谁”
猫顿了下,仰着脸呆呆的望她:“李管家的孩子。”
乔莞恍然大悟,心想阿琪家以前居然有管家,那么她也许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低头想了想,又问:“你喜欢他”
猫毫不犹豫的点头。
乔莞又说:“他长得像王老师”
猫摇头:“不是。”
乔莞心头诧异:“既然不是,你当初为什么”
她记得她当初为了王老师可是害了一条人命。
猫沉默下来,思忖良久后回道:“当初是我的失误,因为王鸿他的眼睛和天昭”
它没说完,却在盯着乔莞的时候震了下,在她的回忆中,李天昭又这一双白分明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笑容温煦,眸色温柔。
所以她一度错将王鸿认成了李天昭,可如今
猫盯着乔莞的眼睛,浑身一震,怔忡的神色中泛出异光。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金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