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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吕柘和丫头裹了羊皮躲在羊圈里,四只獒犬蹲在旁边,密切的注视着树林,吕柘脑子里一会是那张悬着巨斧的地图,一会是蒙古人奔腾的马蹄,连那冒着蒸汽的笼屉和旋转着的走马灯都冒了出来,总决的自己应该带领一队虎贲之士,将蒙古人抵挡在长城之外,然后在引导宋朝发明出蒸汽机车,进入文明时代。
但天师那苍老的声音总在他耳边响起,‘我们这些现实生活中的失败者。’还有那仿佛看透世间万物的眼神,无不带着失败者的落寞,让人心生退意。
丫头轻轻的碰了他一下,说道:“你要困了,就先睡一会。”
吕柘摇摇头,脑子里虽然思绪混乱,但却一点都不想睡,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想些什么,就是觉的六神无主,静不下心来。突然小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离开了这里,你会干什么?”
丫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
吕柘说道:“你长这么大,难道就没有想过要离开吗?你就不觉的孤单吗?其实外面的世界是很精彩的。”丫头困惑的看着吕柘,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吕柘说道:“我的意思是,人活着总要做些什么,你想做什么?”
丫头想了一会,说道:“我那里有你那么多心思,我就是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找到一个我喜欢的人,就一定要跟在他身边。”
吕柘说道:“如果他不喜欢你了呢?或者你以后又不喜欢他了呢?”
丫头撅着嘴说不出话来,突然诘然一笑,说道:“别乱想了,当心老虎出来把你吃掉。”
吕柘却仍旧难以止住纷乱的思绪,又想起自己当了教主之后天师给自己说的话,‘几千年来,国家由乱入治,又由治入乱,究其原因,也不过英雄情结的轮回,就算兄弟能够成就大功,也不过是在这样的轮回中又走了一趟。’突然觉的天师是站在一个自己看不见的高度来说问题,他不仅看见了蒙古人奔腾的马蹄,看见了圆明园燃烧的大火,更看见了几千年后隐隐出现的危机。
整整一夜,老虎都没有出现,丫头大失所望,恨恨的说道:“这家伙,难道是知道了我要扒下它的皮给你做袍子,吓的不敢来了。”
吃过早饭,谢惠拿来新做的衣服给吕柘穿上,今天是细封吉仁朝觐他的日子,梅从谏已经下山去迎接了,天师年迈,又受不了屋外的寒冷,吕柘带着曾柔和阿珂等在堡垒前,算是对他诚心的礼遇了,丫头让谢顾去放羊,笑嘻嘻的站在不远处,等着看热闹。
不多时,梅从谏领着两个人走了上来,前面的一个年龄大些,身材魁梧,一脸的强悍之色,应该就是细封吉仁,后面的一个年龄小些,大概是他的儿子,几个人走到丫头身边,丫头突然脸色大变,愤怒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
细封吉仁冷哼一声,脸带怒意,说道:“真是野性难改,见了你爹,怎么也不知道问安行礼。”原来丫头是细封吉仁的女儿。
丫头看着他,眼神中似乎要喷出火来,用鞭子指着细封吉仁说道:“羊羔需要母羊的奶水才能长大,雏鹰要老鹰的哺育才能高飞,我是喝着草地上的露水在寒风中长大的,你竟然也敢说是我爹。”
细封吉仁勃然大怒,但碍于吕柘就在不远处,也不好发作,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你终究是我细封家族的人,等我禀明了天师,就带你回去。”
丫头毫不示弱,说道:“你敢带我回去,我就先杀了你的婆娘。”她和细封吉仁的大老婆有杀母之仇,这么多年了始终难以忘记。
细封吉仁后面的年轻人大骂道:“那我先拧下你的头。”挥着拳头就要扑上去,细封吉仁的大老婆就是他娘,丫头这样说,他自然难以接受。
细封吉仁一把拉住他,说道:“这里是神仙居住的地方,不得无礼。”
梅从谏不想让他们在这里和丫头发生冲突,说道:“咱们还是快走吧!天师已经在屋里等候了!”
吕柘远远的看着,只见丫头愤怒的脸上流下泪水,突然觉的她十分可怜,这个党项酋长和汉人奴隶的女儿,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害死了,父亲又抛弃了她,就算是天师,一开始也没有认真的对待过她,她在艰苦的环境中长大,即使是现在,她的父亲也没有给予过她关爱,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喝着草地上的露水在寒风中长大的,又怎么能够期望她欢喜的投入父亲的怀抱呢!
梅从谏领着细封吉仁走到吕柘面前,梅从谏说道:“这是上天赐给我们的教主。“
细封吉仁已经收起脸上的怒色,俯首弯腰,谦卑的说道:“您是天上的神仙,指引我们这些迷茫的羔羊,请接受远方牧羊人的问候。”又指着身后的年轻人说道:“这是我的儿子细封麻衣。”细封麻衣也俯首行礼。
吕柘恼怒他对丫头的无礼,也没了准备好的热情,淡淡的说道:“不用客气,请到屋里说话,天师已经在等候你了。”领着细封吉仁走进屋子。
几人在屋里坐好,曾柔和阿珂端来茶水点心,互相问候几句,细封吉仁说道:“鄂尔多斯土地贫瘠,好的牧场早就被金人占有了,还好金人势力以衰,我还能抢些牧场来放牧牛羊,但蒙古人却日渐强大,每年夏秋之计,都会过来抢掠牲畜部众,哎!如今部落里的可战之士以不足两千,在这样下去,细封部落就要举族灭亡了。”
天师不置可否的听着,指着面前的茶杯说道:“这是汉地的茶叶,味道清香无比,请品尝一杯,消减远途跋涉之苦。”
细封吉仁举杯喝了一口,只是他忧虑着部族的事情,全然无心品茶,说道:“神仙曾说祸在北方,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成吉思汗已经统一了蒙古各部,并几次来攻打西夏,我们不仅丢掉了河西之地,连灵州城也被蒙古人兵锋所迫,要献了公主才能退兵,我原本还想回到居延海的祖先放牧之地,现在看来也不可能了。”
天师静静的听着,仍旧一言不发。
16 怂人()
细封吉仁又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敢在奢望能够回到祖先的土地上了,只想请神仙再次向上天祈福,看看这天底下究竟有那一片牧场可以让我细封部落容身。”
天师缓缓的说道:“我已经安排好了,明天正午在山下的神殿里为你祈福。”
细封吉仁连忙行礼,说道:“多谢神仙!”
天师无意和细封吉仁多说,简单的说了几句,就让曾柔在楼下准备饭菜,推说自己要斋戒,让吕柘款待细封吉仁父子。
冬季食材匮乏,曾柔也做不出什么大餐来,好在细封吉仁父子并不挑剔,喝了几杯酒,想起部族的困难,细封吉仁的话也多了起来,说道:“去年秋天,我们部族还有四千多勇士,现在却连两千人都不到,朝廷已经答应蒙古人的要求,每逢蒙古人征战,我们就会派勇士跟随,哎!蒙古人连年征战,我们部族的这些勇士不久之后就会全部死在蒙古人手上。”
吕柘静静的听着,这段历史他只知道一个大概,细节的情形并不十分清楚,细封麻衣说道:“去年秋天,蒙古人进攻灵州,父亲带部族勇士前去打仗,回来时却只剩下一半人。”
细封吉仁说道:“蒙古人从河西进攻灵州,朝廷向各族征召勇士,我以为朝廷有收复河西之意,就帅部族的所有勇士随军出战,在灵州城外与蒙古人对决,蒙古人却转身就跑,主帅吹响号角,令各部勇士乘胜追击,但拓跋氏,野利氏等皇族却只想着保全自己,全然不肯用力,我们其他部族约一万人紧紧追击,却中了蒙古人的埋伏,死伤惨重,而那些皇族却不肯相救,龟缩于灵州城中。”
“蒙古人围困灵州多半年,这些皇族却没有一个敢于领兵出战的,只想保存自己的实力,后来蒙古人掘黄河水淹灵州城,幸好上天还没有抛弃我们这些人,反让河水淹没了蒙古人的营地,蒙古人损失惨重。”
“就是这样,那些皇族们也不敢出战,反而与蒙古人订立城里之盟,称臣纳贡,还献了公主给成吉思汗做妃子,蒙古人还要我们献出部族的勇士随军出战,他们竟然也答应了。”细封吉仁酒量甚大,说起这些烦心事更是大口的喝酒,一番话说完,已是连喝了七八碗,声音也更加的激愤,‘砰’的一声将碗摔在桌子上,脸也涨的通红,好像积蓄在心中的愤怒就要爆发。
细封麻衣在旁边轻声说道:“爹。”似乎是想提醒他不要失态。
细封吉仁突然叹息一声,说道:“哎!西夏国已经无可救药了,作为部族的首领,我只想祈祷上天,给部族寻一条出路。”这句话一说,他脸上的那些愤怒顿时消弭无形。
吕柘只觉的他十分可怜,在蒙古人强大的武力面前,他不仅丢掉了希望,连勇气也丢掉了,只想着寻找一条活路苟延残喘。
一声叹息,细封吉仁的神情也萎靡下来,苦兮兮的说道:“秋天的时候,成吉思汗派哲别等人远征西辽,朝廷让我率部族的全体勇士随蒙古人出征,我不想浪费部族勇士的性命,只好献出部族的所有财物,贿赂朝廷里的官员,哎!我细封吉仁曾经也是跃马征战的汉子,如今却要靠这样的手段才能保全自己。”说着,又将一碗酒喝下。
吕柘听着他凄苦的诉说,突然觉的他正在变成另一个天师,雄心壮志已经消磨,只剩下对生命的留恋,说道:“如果上天让你鼓起勇气来和蒙古人厮杀,你敢不敢?”
细封吉仁抬起头,慢慢的睁大了眼睛,说道:“如果上天降下这样的法旨,我愿意率领部族的全体勇士,与蒙古人死战到底,即使流尽身体里的血,也绝不屈服。”
送走了细封吉仁父子,上楼来找天师,天师拿着一个瓷盆,不知用什么东西在盆底写字,只是写过字后的盆底毫无变化,吕柘将刚才和细封吉仁的谈话说了,最后说道:“我看他勇气尚存,所缺的只是一点信念。”天师平静的听着,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说道:“兄弟先坐下。”
天师将瓷盆放在面前,注满清水,右手拿着一个空空的瓷碗,用左手托起,高高举过头顶,好像对上天敬拜一样,突然将右手向下一沉,同时抬起左手手臂,一股水流从左手衣袖中流出,倒入瓷碗中,这大概是他准备哄骗细封吉仁的魔术,只是他毕竟老了,手指僵硬,动作拖泥带水,只要围观的人稍加注意,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秘密。
天师自嘲的一笑,说道:“老了,这魔术如今也变不来了。”将瓷碗里的水缓缓的倒入瓷盆里,盆里的水毫无变化,但盆底却显出两个字来‘向南’。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一些不愿意归顺蒙古人的党项部族向南躲入了川西的崇山峻岭中,成为了后来的土司,细封吉仁既然想要活命,就让上天给他指引一条明路吧!”
吕柘呆呆的看着盆底的字,心里恨恨的说不出话来,就是这两个简单的字,将彻底熄灭细封吉仁心中的火焰,把他从一个草原部落的酋长,变成一个占山为王的土司。他似乎还看到了自己,也许用不了多久,自己就会从一个雄心万丈的穿越者,变成一个等待死亡的天师,所为的,也不过是富贵荣华四个字。
天师继续说道:“他自小生活在草原上,早就习惯了凭借武力的掠夺,别人来抢占他的草场,他如果有勇气,就应该拿起刀勇敢的冲上去才是,怎么还需要别人给他信念。说穿了,也不过是个不敢抗争的怂人,就像我从前一样,明明对戏班子里的酬劳分配感到不公平,可是却不敢说出来,只是在醉酒之时,才敢大声的骂几句。”
“川西的那些崇山峻岭虽然贫瘠,却可以容纳下他的部落,只要他能够放下居延海的放牧之地,很快就会习惯土司的生活。”
天师的话说的很明白,细封吉仁如果真的有勇气,当别人抢夺他的牲畜和部众时,就该迎着刀锋冲上去,根本就不需要上天给他指引。而他却畏惧于蒙古人的强大,需要靠上天鼓起勇气才敢拿起刀,这样的人根本就不是勇士,而是一个怂人。
恍惚间,吕柘觉的天师是在对自己说:‘其实你也是个怂人,没有了权力什么也敢做,不是终日喝酒,就是变着法子折腾那几个女人,既然这样,又何必要抱着那么崇高的理想不放手呢?只要你能放下心中的理想,很快就会适应财富和美色相伴的生活。’
吕柘再也忍不住了,说道:“不行,不能向南,应该向北才对。”
天师一愣,看着他迷离的眼神,说道:“兄弟在说什么?”随即说道:“也好,凡人总有一死,就让他死的英雄一些。”平静的说着,全不把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