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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少雍说:“在望京大学的时候,文澜跟你是同一个诗社的同学。”
李中校微微一叹,说:“青葱岁月,年少轻狂,我们都回不去了。”
李少雍道:“王太太是随庆的爱人,是他的遗孀,孝诚,随庆当年待你亦是不薄。”
李中校道:“我是秉公办事,若他们果真包庇了赤色分子我自然是不能放过,若是被冤枉的,自然也会放了王太太。”他又对手下人说:“将她带走,注意点!”
陈怡玢道:“我跟你们走,不用绑我。”她回身看了看黄薇甜和孩子们,说:“孩子们就交给你了。”阿光哭着跑出来,大喊:“姆妈,我不要你走,你别走!”
陈怡玢道:“姆妈去去就回,不要害怕,姆妈不在的时候要好好保护妹妹,好吗?”
阿光哽咽的说:“阿光一定会保护妹妹的,等姆妈一起回来。”
陈怡玢冲他笑,说:“阿光一直是乖孩子。”看着着急的黄薇甜,她说:“不要担心。”
黄薇甜急的直跺脚,抱着孩子的她又不方便上前来,说话之间,陈怡玢已经被密查组的人带上了车。
黄薇甜着急的道:“文澜文澜,嘉和被带走了,怎么办啊?”
李少雍立刻道:“我现在就去找塞德里克。”又吩咐黄薇甜立刻给张少白打电话,让张少白赶紧动用关系帮着拖延一下时间。
陈怡玢被李中校抓走之后坐在车里便是一言不发,很快到了密查组在平城的办事处,李中校将她带到一间办公室里,很快就走进来一个秃顶、凸肚的中年男人,脸上带着油腻腻的笑容,他看见陈怡玢的时候笑眯眯的样子也让她很是不舒服,他说:“王太太的名声在平城很是响亮啊。”
陈怡玢道:“不敢当,阁下是?”
他说:“鄙人姓徐,是这里的负责人。”陈怡玢看见他领章上的军阶,竟然是一位少将。
陈怡玢唤了一声:“徐少将。”
徐少将道:“进了密查组,王太太的就应该知道,想要不受罪就要如实招来。”
陈怡玢道:“我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徐少将道:“这样最好,省得遭罪,一个女人……”他用一种咸湿的目光打量了一下陈怡玢,在她的胸口和腰肢略作停留,让陈怡玢觉得黏腻的恶心。
徐少将对李中校说:“带下去审问!”李中校行了个军礼,将陈怡玢带了下去。
所谓带下去,就是将她带到了一处地牢里。
那地牢一进去就有一股子腐朽、腥臭的味道,陈怡玢的鞋子踩在黑褐色的地面还觉得粘脚,越往深处走,牢房里那股臭烘烘的味道更明显了,哭泣、□□的声音也大了起来,狭窄阴暗的过道两旁分是一个个牢房,牢房里的犯人看到有人经过,穿着破旧脏污衣服的他们,不管男女,他们的目光都是呆滞、麻木的,陈怡玢经过一个传出不同寻常喘息声牢房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只见一间不大的牢房里有三个壮汉在围着一个女人……
陈怡玢甚至看到那个女人在摇荡的时候摆在外面的那只肮脏而无力的手,那个女人的眼睛尽管在看向牢房外面,但是眼神已经涣散麻木了。
李中校在一间牢房停下的时候,陈怡玢终于想明白了,地面为什么是黏答答的黑褐色的了,因为那是无数犯人们在这里流下的血。
一个被吊起的男人身上新旧交织的伤口流下来的血滴落,一层又一层干涸在地面上,男人还不时发出一丝痛楚的声音,李中校冲陈怡玢扬了扬下巴,说:“王太太,这就是那位赤色分子,看见了吧,你这身细皮嫩肉可不想受这样的罪吧?最好你都招了才能免受这样的痛苦。”
陈怡玢道:“进了这里,你想让我招什么,我自然是会招,不过我没做过的事,你们也不能往我身上乱扣。李中校,你把我抓进来之前是调查过我的,自然知道我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对吗?”
李中校从吊犯人的架子旁边抽出一根鞭子,那根鞭子显然是刚刚鞭打过人的,因为鞭子上还有新鲜的血液,周围的士兵已经有人在嗤嗤的笑了,有人说:“进了这里,就不要想着外面你有什么身份和地位,那些在这里都没有用。”
还有个士兵甚至猥琐的说:“在这里最有用的除了你的金钱还有……嘿嘿,王太太这身细皮嫩肉……”说着,众人一起发出了猥琐的笑声。
陈怡玢仍旧冷静道;“李中校既然查过我,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也知道你对我身上做的任何事就都要有承担这个后果的打算。”
李中校说:“王太太不用恐吓我或者虚张声势,委座知道了你身为师长太太竟然还是一名赤色分子,也不会姑息于你,定会下令将你枪毙。”
陈怡玢道:“第一我不是一名赤色分子,第二,他枪毙我是他的事情,但是你做好了枪毙我之后被拉出来当替罪羊的准备了吗?”
李中校看着陈怡玢,此刻她被按着坐在椅子上,那些士兵甚至是有点放肆的掐了她两把,但她却仍旧是冷静的,尽管她微微颤抖的手透露着她的害怕,但是她仍能如此冷静的跟他谈判,甚至是拖延时间。
有个士兵道:“你不过是个前任师长太太,杀了你又怎样?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了?”
还有人附和:“你这种娘们儿我们见多了,来的时候挺硬气的,以为自己在外面的威风还能到这里逞能?看见刚才那个伺候人的女人了吗?那个女人还是某个书记官的女儿呢,留过洋的大小姐,结果你看呢,现在在做什么?为了一个馒头可以做任何事情,有人管过她吗?”
陈怡玢看着李中校,很平静的对他说:“你尽可以试试。”
第155章()
李中校沉默了,周围的士兵有人喊道:“中校,扒了这个女人的衣服,看她还怎么威风!进了这里还想继续逞威风,当我们密查组是什么地方?”
见李中校没有吱声,有士兵立刻上来动手扯陈怡玢的衣服,陈怡玢刚挣扎,李中校喊了一声;“住手!”
士兵抬头看向李中校,李中校又重复一句:“让你住手!”
“中校!”
李中校冲陈怡玢道:“王太太,恐怕你还是没有搞明白这里是什么地方,也没有搞明白你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里,你难道还以为你那个作为中枢银行总裁的二哥能救得了你,还是以为你那位远在沙弗的女公爵朋友能立刻帮到你?”
他说:“在这里,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
陈怡玢看着他,没吱声。
李中校冲旁边的士兵道:“你们出去吧,对付这种女人我有办法。”几个士兵立刻走出了牢房,还有人建议李中校:“强上了这种娘们,看她还怎么嘴硬!”
等这些人都走出去,李中校搬了一把椅子坐到陈怡玢面前,看着陈怡玢坐直了身子,冷静的整理刚才被扯乱的衣服,他审视的道:“你很冷静。”
李中校又说:“你很优秀,王太太,就算我初到平城时日尚短,也知道你在平城的名声,最近你经常组织捐赠善款,平城的百姓提起你来都会念你一声好。”
陈怡玢又拢了拢头发:“我只是做了我想做的。”
李中校沉默了半晌,仿佛是再一次将陈怡玢从头扫视到脚底,陈怡玢整理好了衣衫之后便坐直了身子不吱声,李中校却又说:“我……以前跟随庆在一个诗社里,他那时候经常创作一些爱国诗歌给我们读,每每都让大家热血沸腾,我跟他是我们那群人里唯二从军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提到了王绶云的话题,让陈怡玢抬头看向了他。
李中校又继续说:“前些日子,密查组根据一个赤色分子的口供袭击了他们的一个据点,密查组趁他们不备,将这个据点的人都端了,但是在那个据点里却找到了一个本以为应该死掉的人……”
陈怡玢听他说到这里,猛地抬头看李中校:“你说什么?”
李中校看着她,很认真的说:“不错,密查组在赤色分子的据点找到了重伤未愈的随庆。”
“王太太,随庆他没有死。”
陈怡玢的脑子里仿佛有无数的烟花炸开一样,一瞬间就轰得好像空白了,她不敢置信的愣住了,脑子一遍一遍的回放着李中校那句话:“随庆没有死。”
她艰难的找回理智,说:“你有什么证据?”
李中校对她这样的反应不生气,反倒有点赞许,说:“随庆当年就曾笑谈,说他将来要找的妻子一定是才貌双全才可以,当年他第一次跟杨苒苒结婚的时候,杨苒苒容貌是够的,可是智商还是不够,你跟随庆婚礼的时候我在外执行公务没法去参加,如今看来,他当年的要求如今你都符合,你们俩也是郎才女貌了。”
陈怡玢只得进了牢房里,李中校锁住牢门的时候,王绶云也扶着铁栏杆勉强站了起来,他对李中校说:“孝诚,谢谢你。”
李中校看着王绶云,说:“随庆,我还记得我们一起学习的时光。”陈怡玢也向他道谢,李中校道:“我更希望我们几个在外面一起把酒言欢。”
王绶云对他说:“会的,会有那一天,我们不醉不休。”
李中校走了之后陈怡玢和王绶云就隔着栏杆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交代了,王绶云身体不太好,只能倚着牢门口,之前李中校对陈怡玢说发现王绶云的时候他还重伤未愈,提到这段,王绶云说:
“我当时在战场上伤很重,当时战况太惨烈,我的士兵大概以为我死了,便将‘我的遗体’放了一个妥当的地方,结果却被同样来支援前线的李景臣他们发现,见我还没死透,就将我带回了他们的据点,他们给我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将子弹挖了出来,还给我弄了一点盘尼西林,我才是挺过来了。”
说到这里,王绶云看着陈怡玢,说:“那时候我伤口发炎,整日的昏迷,我就是一直靠想你和小乐昭挺下来的。”
陈怡玢听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讲述了这些惊险的经历,本已干了的泪水再一次流了下来,陈怡玢道:“随庆,我们的女儿已经出生了,她已经三个多月了,她很聪明,甜甜说孩子的眉眼长得很像你。”
王绶云听到女儿的消息,灰突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就算他现在身体仍然十分虚弱,但是眼睛仍是那么亮,见到了陈怡玢之后他整个人好像又蓄上了能量一样,听到了小乐昭的消息他更是高兴,说:“她出生的时候我正在战场上,那时候我知道是个女孩就很高兴,我一直想要一个跟你一样的女儿,真是太好了,只是我这个爹爹做得不及格,还没有看到她一面。”
陈怡玢道:“只要我们能出去,我们一家子就团聚了。”说到这里,陈怡玢又说:“就算你在赤色分子的据点里被发现,也不能说明你就是他们的人啊!”
王绶云道:“我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了,如今我的死活除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们还关心,否则哪个会关心呢?我如今的罪名是通敌,还有指挥第四师的时候军队财政不清,他们怀疑我将军费捐赠给了郑远山。”
陈怡玢气愤道:“你捐款的钱是你自己的,从你私人账户出来的,跟军费没有关系,他们难道查不到吗?竟然诬赖你!”
王绶云道:“同样给郑先生捐款的广州军团已经脱离南京政府宣布独立了,还有江西军团捐赠之后,他们的军长也已经被委座抓了起来,理由虽然不是军费不清,但也差不离是这样的理由,包括捐了七万块大洋的我,所谓的军费不清只是个借口,无非就是因为我们都捐款给了委座曾经的对手罢了,不管这个钱款是否是我们出于爱国抗日之心而捐赠的,只要是给郑先生了,那位宋先生就是不允许的。”
陈怡玢听他提到宋定海的时候,从‘委座’变成了‘宋先生’,大约也猜到了王绶云经历此事后对宋定海是真的死了心,心都被他伤透了。
陈怡玢道:“不管怎样,我们先从这里离开吧。”她看向王绶云:“随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我觉得我有力量去闯过一切难关。”
王绶云对她露出微笑,他从牢房的铁栏杆里伸出手,陈怡玢也伸手去,隔着牢门和过道,俩人的手指尖碰到了一起。
陈怡玢脸上泪痕未干,却露出明朗的微笑:“真好,你还活着,这不是梦。”
听到这里,不管身上的伤口有多么痛,这些都是提醒着王绶云他还活着的证据,他说:“我回来了,嘉和。”
第156章()
即使在牢房这样阴暗、充斥着腐朽和腥臭味道的地方,陈怡玢和王绶云也能靠在牢门隔着铁栏杆互相看着对方,仿佛只是这样看着,心里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