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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觉得迷惑而吃惊的原因。不管记忆如何被封闭,在他们的心灵深处依然埋藏着那些珍贵的影像,一旦接触到相似的面容,就会隐隐地触发记忆,包括对我,也是一个道理。秦琅的记忆告诉我们,顾天是在单亲家庭长大,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失踪了,父亲对于他的母亲,从来都是绝口不提,顾天问急了,他就会发火,甚至咒骂说他母亲早就死了,顾天对母亲唯一的了解,就是母亲姓萧。
这个发现让我震惊,更让林萧然震惊。因为连我也记得,林萧然说过他的母亲姓萧。
林萧然自然立即和老家的母亲联系,终于逼问出了父母隐藏了多年的秘密。顾天,的确是林萧然同母异父的哥哥,当年母亲因为不满那桩包办婚姻,终于抛下丈夫和年幼的顾天,和林萧然的生父私奔到了一个小城,一直到了现在。却没有想到林萧然会在如此巧合下得到关于顾天的消息。但是面对这样的结局,林萧然却不敢对父母吐露半个字。顾天已经死了,他不想让母亲伤心,关于哥哥的一切,都只能经过我对秦琅记忆的挖掘,然后再尘封在林萧然的心底。
“别想了。你哥哥很伟大,他救了三个人。”我望着仍然沉浸在悲伤中的林萧然,眼角不知不觉地有些湿润。
他抬起头来对我一笑:“你也一样。”
“少来了。”我笑道。“我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了。再说,如果不是你们,我大概一生也不会有这么难忘的经历,萧然,谢谢了。”
他伸出手来,在我肩上一拍:“该感谢老天吧,让我们可以相识成为朋友。”
呵呵,也许是吧。可为什么老天让我们相识,又狠心地让池昭最终将我完全忘记?
路边早早亮起的霓虹闪烁着,如同这人生一般变幻莫测。
也许我该放宽心了,匆匆数十年一过,这匆忙的世界,谁还可能记得我。
回到家,窗外的天空突然阴沉下来,几声闷雷响过。呵,又将是一个风雨大作的夜晚。
大雨顷刻便至。我坐在窗前,听着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上,配合着手指敲击键盘的声音,如同一曲默契的协奏。
那场惊心动魄的森林之旅已经过去了近一个月,但是却依然影响着我的生活,而自从回到了成都,所有的线索和人物汇聚起来,关于整个事件的一切,也最终串联并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时间倒回两个月前,父亲正在川南附近一带考察采风,无意间到了华延废墟,在废墟里发现了这枚玉坠,当时只觉得那玉质地很好,大概是难得的好玉。但是几乎就在同时,父亲接到了母亲的电话——我出了车祸。父亲在第一时间赶回成都,直接到了医院,却无意间发现那玉坠一接近我,便会发出微弱的红光。这个发现让父亲感到惊奇和不解,可是紧接着,父亲发现那玉坠竟能干扰和影响他的思想,这更让他惊恐。
父亲将此事告诉了母亲,两位老人觉得事情有些怪异,便把玉坠藏了起来,开始调查这玉坠的来历。可整个华延事件扑朔迷离,根本找不到突破口,这给父亲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尤其在我回家之后,玉坠发光的频率越来越高。
紧接着那老头找到了父亲,千方百计想把那玉坠要回去,甚至威胁父亲说如果不给他就要让他失去女儿。父亲直觉地意识到我和这玉坠之间有什么关联,却找不出原因。为了避开那老头的纠缠和保护我,父母商议之后决定将玉坠送到一个朋友处暂时藏一段时间,谁知道那人竟然出卖了父亲,等父亲发现我离家,去找那人的时候,那人竟然拿出一个仿制品来,被父亲认出,斥得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父亲气氛之余立即赶回家和母亲商议,其实父母都知道我一定是去了华延,本来想立即来找我,可母亲却认为我从小很少独立出去经历风浪,且这一次的事情怪异莫测,又似乎和我有着极大的关联,如果我能独立将之解决那是最好,所以只准父亲跟着,不让他多插手。这也是母亲在我离家那天早上明明发现了我在书房,却装做什么也没看到的原因。
父亲开始也以为不会有多大危险,但是当他发现凌铠曾经留给林萧然他们的记号莫名地消失了时,才觉得不对劲。他重新划上了记号,并密切地注视着我们的动静。我差点淹死在神泉井的那一次,便是父亲眼看不好现身救的我。更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父亲告诉我,神泉井那场可怕的恶浪其实并没有恶意,而是聚集在湖中的怨灵,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在提醒我们应该出山而不是前进,这也是为什么江雨寒落水之后没死,却被这些生灵将他推到了湖岸的另一边、隐藏在林中的父亲的附近。为了救他,父亲放弃了继续跟踪我们,而是将他送回了县城进行救治。父亲没想到,这一去,我才开始了真正可怕而惊心动魄的经历。幸而当时父亲临时通知的几个学生正好赶到了平南县,立即决定由两个学生送江雨寒回成都,而其他人则跟着父亲进山救人,等他们到来的时候,我们已经结束了那场恶斗,我在极度惊恐和疲惫中昏睡过去,没有看到父亲出现的那一刻,每个人脸上激动和欣慰的泪水。
想到这里,我微微地叹了口气。窗外的风雨更大了,可是再大的风雨,也不能洗去所有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不是么?
除非我们自己。呵呵。
眼前又浮现出祁峰消瘦而憔悴的脸庞。在接受了秦琅早已经魂飞魄散的事实之后,他始终显得沉默而哀伤。我曾经问过他,如果没有我们的出现,如果他永远也找不回这些记忆,是不是会更好,可是祁峰却对我一笑。
他说不。如果没有这些记忆,祁峰便是个死人,他的生命就不会再有任何意义。何况我们都已经知道,四年前的那场大火中,是秦琅用自己最后强烈的意念与玉坠的力量结合而成了一道不可思议的保护屏障,使得祁峰和絮儿两人终于生存下来,也正是因为这屏障,甚至使得原本应该被彻底毁灭的青姑和秦君怀居然逃过了一劫。
祁峰和絮儿在那之后,记忆都被封存起来,絮儿先行在废墟中醒来,迷糊中离开了华延辗转到了平南县城,她原本就聪明伶俐,在那样的小地方生存自然不成问题。只是她总觉得自己遗忘了什么东西,几年来时常独自一人跑回老君山去,练就了一身的胆量和精准的枪法,也少不了四处学了些奇奇怪怪的道法之术。祁峰后来也是一个人在华延附近的村落安定下来,只不时回到废墟处,望着那废墟发呆,心里明白这废墟是他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地方,却又想不起究竟为什么来。而让人不敢相信的是,四年中,祁峰和絮儿两人竟然从来没有遇到过,相互之间也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一直到那晚我们发现山谷下红光大盛的时候,才隐约觉得深埋的记忆开始蠢动,而直到在谷底见到那玉坠,才终于又破除了封印,忆起所有的往事来。
我们离开平南时,絮儿和祁峰一样坚持不和我们同行,两人一起大哭了一场,之后絮儿独自离开,说是要浪迹天涯,不会再回到从前的生活了。祁峰也只说自己要留在平南,不肯再多说什么。我知道,他还是忘不了秦琅,尽管秦琅已经彻底消失在天地之间。那里,或许是他唯一能够离秦琅更近的地方。
至于家,或者从前,祁峰和絮儿都只报以一笑。
是啊,经历了那么多可怕的事,身边的爱人和朋友一个一个远去,他们怎么还能回到从前?他们回去,又能如何面对家人和朋友?
反正在世上,他们已经死过了一回,还不如永远地死下去。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后怕和庆幸,江雨寒奇迹般地死里逃生,于他于我们,都是多大的福气和幸运。
我微微地一笑,心底又泛起一些哀伤,祁峰和絮儿,这两个和我交集如此之深的人,或许我永远也见不到了。这种永远是如此不可改变,就像他们再也见不到秦琅一样,就像……就像池昭不会再想起我一样。
呵呵。
再可怕的经历过去了,我们还是要面对生活,每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不是么?
外面的雨渐渐小了起来,仍然不时有一些雨点打过来,在玻璃上摔碎。一个个方正美丽的汉字随着我敲击键盘的节奏在电脑上显现出来,组成词,句,段落,章节,组成一个完整的故事。
是啊,我要写下来,从秦琅祁峰的故事开始,一直写到我自己的故事。
我必须要写下来,而且要尽快。
我不禁伸手握住胸前的玉坠,它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变成了一块死气沉沉的石头,灰白的身体上布满了难看的斑点。在送走秦君怀、消灭了青姑又帮助冯希媛进入轮回之后,它的生命也走向了终结。而秦琅的记忆随着它的影响的消失,也逐渐开始从我的脑海中淡化。所以我必须要尽快,在我还记得所有细节的现在,以秦琅的身份将一切记叙下来,这也算是对这位未曾谋面却和我产生如此复杂纠结的女子一个交代。而我自己的故事,则将是这个故事的后续。
故事结束了,可每个人的生活都还在继续。比如我,比如祁峰,比如池昭。
没有了爱情,不见得就失去了生存的理由。黑暗的尽头是黎明,有时候等待和梦想也是人生的一种乐趣。
我又想起凌铠来,我还记得他昨天给我打电话来时充满希望和憧憬的声音。他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几年后的自己在街上掉了那只手表,找了半天,面前伸过来一只小手,握着那只手表,望着他微笑着说大哥哥你的手表掉了,他抬起头来,看见一对大眼睛和稚气漂亮的鹅蛋脸,一如冯希媛一般单纯而生动。他说他这是冯希媛给他的重逢的信息。他要等,等那一场遇见,等她长大成为他的新娘。
我还记得自己握着电话的手在颤抖。为他的痴心,也为这真挚的感情而动容。
“小昳。”
门轻轻地被推开,母亲站在门口:“快出来吃饭了。一直等你呢。”
我转头,灯光下看见母亲慈爱的笑容,父亲也出现在母亲身后,微微地笑,一手搂着母亲,一手向我张开臂膀。
我站起来,笑着向父母走过去,父亲把我们紧紧地拥在怀里,一种无言而满涨的幸福顿时洋溢在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呵呵,生活终归是美好的,我相信。
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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