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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极了魔术师表演时,渐渐拉下遮罩在透明箱子上的黑布一样,那些铺满了整个空间的绿色黏液,正如同一大片遮住了“箱子”的布,被看不见的手,以他们脚下的位置为发力点,一点一点拽了下来。
“箱子”外头的真实风景,随即慢慢暴露在身在这个空间内的钟晴与KEN面前。
当这层绿色的“遮箱布”以一个绿色的圆点为终结,消失在二人脚下时,四周已是豁然开朗。
KEN与钟晴不约而同地用力眨眨眼,双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所站的“新”地方——宽敞的宴会大厅。
“嗳?!我们怎么会在这里……”钟晴最大幅度地转动着脑袋,看着灯火通明一派繁华的大厅,蓦然想起刚刚他追寻人符时,是经过了这个地方的。
“兴许我们刚才真的落入了幻境里……”KEN挠了挠头,皱起眉头嘀咕着。
“应该是的。否则那走廊怎么会在我们面前生生消失了呢。”钟晴点着头,肯定地说:“那些该死的镜子走廊,统统都是幻境,从我们一踏出那个房间开始,便中了敌人的计了。”
“现在也不能大意。”KEN把背在肩上的包袱往上提了提,谨慎地说:“或许这是另一个幻境也不一定。”
“不会吧……”钟晴嗅嗅鼻子,“鬼气比刚才减少了许多呢,我的金剑可不是吃素的,一旦被它击中,我不信还有哪个鬼物够灵力再做一个幻境。”
“但愿如此。”KEN对钟晴的话持保留态度。
正在这时,一阵类似老鼠叫的吱吱声从二人前方的供宾客休息的长沙发后传来。
声音很轻微,像是被刻意压低了一般,如果不是周遭的幻境实在太过安静,恐怕是很难被发现的。
“听到了?!”钟晴歪着头,凑到KEN那边,小声问。
KEN确定地点点头。
两人旋即放轻了步子,迅速朝声音的来源处走去。
绕过绣着精致花纹的华贵大沙发,他们探头一看,先是一惊,然后乐了。
尤其是钟晴,笑得两排雪白的大牙在灯光下暴露无疑,洋洋得意之情一览无余。
沙发后头的空地上,四只长不过两尺,通身呈半透明状,头大体小,鼓眼咧嘴,尖腮长耳的“小怪物”按东西南北四方位置排开而立,每一只的手上都紧紧抱着一面已经裂开的小圆镜子,想动却不能动,在那里痛苦地吱吱乱叫——
四枝金光闪耀的剑型光线,端端插在它们的左脚上,将其牢牢固定在原地,分毫不能动弹。
“嘿嘿,看到了吧,我的金剑多厉害,一剑四雕!”钟晴叉腰大笑,一副做了一桩惊天动地大事业的表情。
KEN完全没有被他的高涨情绪所感染,他俯下身子,细细观察着面前的小“怪物”,说:“这些小东西有点名堂啊,你看它们脚底下。”
“脚底?”听到KEN正儿八经的声音,还在自我陶醉的钟晴有些扫兴地搭下眼皮,朝他指的地方看去。
在四只怪物的脚下所踩的地板上,有一个以白色颜料画下的奇怪图案。标准的正方形,四个角准确地对着四个方向,每个角上都画着不知道代表什么意义的符号,两条对角线的相交点上,摆着一撮金色的头发。
“这个……”钟晴越看越疑惑,“貌似某种灵术阵法啊,但是跟我们常用的又有不同。”
“这些怪东西,看起来像是怨气所化的低等灵体。”KEN不确定地看了看钟晴。
“好像是的,它们连人形都不具备。”钟晴抓了抓脑袋,先前的得意渐渐被新的担忧所代替,“但是,这里鬼气虽重,但是还不足以达到可以自行形成怨灵的程度。一定有人在背后以异术操纵,将所有能利用的怨气集合在一起,炼成这些可供其驱使的小鬼。”
“看来我估计的不错,这里真的有一只厉害的死老怪物。”KEN高深莫测地一笑,“那个正方图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西方巫术里的制幻之阵。以怨气之灵置于此阵的四角之上,执何物于灵体手中,则所造之幻境为何物,再将欲加害对象的头发放在对角线相交之点,便能使其陷入无穷幻境,不可自拔。”
“哦!明白了!它们每一只手上都拿着镜子,所以给我们的幻境就是无穷无尽的镜子走廊。那……”钟晴恍然大悟,旋即又像想到了什么似的,皱眉问道:“那如果它们手上拿的是……蛇,或者蟑螂呢?!”
“那肯定就是蛇堆或者蟑螂窝呗。”KEN回答得非常轻松,而后又严肃地说道:“这种巫术一直是西方灵异界的禁忌。虽然你的金剑破除了这个阵法,但是伤的只是这些被利用的工具罢了。真正的施术之人,怕到现在还躲在暗处偷笑呢。”
“还有这种邪术?!”钟晴继续挠头,突然明白什么似的,气急败坏地指着地上那撮金色的头发,“你别告诉我那是你的头发!”
“肯定是我的啊。”KEN的语气非常无辜,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我是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剪了头发,这不能怪我啊。”
“剪的是你的头发,为什么会连累我跟你一起掉到那该死的幻境里头去?!”钟晴又气恼又不甘心,那阵法要对付的明明是他,为什么平白无故把自己给牵扯进去了?白白浪费了他那么多时间陪他在一个无聊的幻境里乱转。
“我怎么知道。”KEN耸耸肩,“可能你时运低吧。人倒霉了,喝凉水也赛牙缝。”
“你……”钟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他气愤的目光落在KEN的衣领处,一小块露在外头的红色衣料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冲上去,一把扯开KEN的外衣。
“哇,你想干嘛?!”KEN赶紧护住自己被扯开的前襟。
盯着KEN穿在里头的红色衬衣,钟晴傻眼了。
他突然想起了他老妈对他的另外一个重要嘱咐。
这周,他忌红色。
可是,从他一进到这艘破船开始,他咬破手指画下的寻人符,插在花瓶里的杀人玫瑰,金剑符纸上的符文,哪一个不是红色的?!最夸张的是,自己身边居然还贴身跟着一个穿着该死红衬衫的大男人。
如此折腾,他能不倒霉吗?!
他真服了他老妈,说什么中什么,简直是天下第一乌鸦嘴。
“算了,我认了。”钟晴垂下头,有气无力地说,“既然幻境破了,我们赶紧离开吧。”
“它们呢?你不收了它们吗?”KEN指着那四只被晾在一旁,可怜巴巴的小东西。
钟晴摇摇头:“不劳我动手,它们的级别太低了。等到金剑自行消失时,它们的灵气也会被彻底击溃的。”
“哦,那我们快……”
KEN的走字还没说出口,两个人却同时闻到了一阵异香,像酒,像花,又像蜜,好闻得教人心旌摇荡。
“好香……”钟晴贪婪地吸索着弥漫在空气中的诱人味道,不由自主地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腿。
KEN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道:“好像是女人的香水味,真浓!”
浓香之中,又传来了一阵悦耳的钢琴声,流畅悠扬,完全是大师级的水准。
香味,琴音,两个被本该是极美好极浪漫的东西,出现在这样一个既不美好也不浪漫的环境里,霎时就变得诡异无比。
“尊贵的客人,这么快就想离开了吗?”
一个娇媚的女声突然从他们身后传来。
钟晴与KEN对视两秒,没怎么犹豫,同时转过了身去。
他们的后面,正是宴会大厅里的舞台所在。
半月形的舞台上,来时还是空无一物,现在却多了一架老式的钢琴,以及一个背对着他们正悠然弹奏着乐曲的女人。
他们与弹琴之人的距离,并不太远,钟晴甚至能清楚地看到她金色的及腰卷发,还有湖蓝色长裙上的华丽花朵。
“你就是这艘船的‘主人’?”
关键时刻,始终还是KEN更镇定一些,走前两步问道。
琴声嘎然而止。
纤长的手指停止了在黑白琴键上的灵巧飞旋。
“你……不认得我了吗……”
女人的语气里有淡淡的失望。
钟晴跟KEN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或者说是女鬼,到底在说些什么。
一声轻轻的叹息从女人口里飘出,她微微提起拖曳在地上的长裙,以无比优雅的姿势站了起来,转过身,移步下了舞台,朝他们这边款款走来。
随着她的一步步靠近,钟晴的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忘记了。
高鼻深目,肤如皓雪,一双灵光流动的眸子,碧蓝如海,两片玫瑰色的艳嫩嘴唇微微翕开,动人光泽闪烁其上,娇艳欲滴,高挑玲珑的身材亦被那一身华贵的束腰长裙衬托得完美无缺,一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走动,在身后俏皮地摆动着。
这个女人,实在很美,美得魅惑,美得妖异,见者无不怦然心动。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她的目光,幽怨得很,固执地停留在KEN的脸上,再不肯移开。
那样两道销魂蚀骨风情万种的视线,任是放在谁的身上,承受者大概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光看钟晴的表情就知道了,而且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对方正眼看过。
但是,KEN却是一个例外。
他的表情除了镇静还是镇静,根本没有太大的变化。
“果然是你,苏雅维娜。”
两人对视N久之后,KEN开了口,语气平淡得要死,像是打发一个不认识的路人。
“呵呵,我们,有很多年没有见面了吧。”女人眼里的幽怨之情一扫而空,美目微微一垂,翘起的嘴角带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绝美笑容,“难得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真让我高兴。可是,我更喜欢你叫我朵蓝。”
“你们……认识?”钟晴好不容易把自己粘在美女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惊讶无比地盯着KEN。
“嗯。”KEN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转而看定苏雅维娜,道:“看来,定是你收买了那些鱼妖吧,骗我说玲珑在这里。”
“呵呵。”她以手遮口,娇羞地笑道:“不然怎能让你大驾光临呢。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打听到你回挪威来找妹妹呢。我苦等两百年才得来如此的大好机会,怎么可以浪费。”
KEN叹了口气,道:“当初你胡来也就罢了,留你一条性命是希望你知错能该。可惜,你始终固执己见,害人害己,已经落到堕为鬼魂的凄惨下场,为什么还是不能悔悟呢?”
闻言,苏雅维娜冷冷一笑,眼神里的阴沉绝望让人不寒而栗:“如果当年你肯娶我,那么后来的事,全部都不会发生了。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的确罪孽深重。”KEN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及时阻止你在挪威海上作乱,害了不少人枉送了性命,这是我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不要在我面前扮什么悲天悯人大义凛然的神灵,你不配。跟那些愚蠢的人类混得久了,你大概也被传染了吧。”苏雅维娜的手指随意地玩弄着垂在胸前的发丝,语带讥讽,“居然连我给你备下的区区镜面空间也要费那么大的力气才能逃脱。刃千冰,你退步了。”
“够了。”KEN眉头一皱,口气重了起来:“刃朵蓝,你对不起你的姓氏。”
“我早就不是你们之中的一员了,两百年前,从你拒绝跟我结婚开始,从你们宣布将我驱逐开始,从我嫁给德洛托那个低劣的凡人开始,刃朵蓝就死了。”苏雅维娜朝前逼近了一步,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消失不见。
“等等等等。”听得云里雾里的钟晴突然跳出来,一手指着那头的苏雅维娜,一手立起两根指头语无伦次地对KEN大呼小叫:“她说……两百年前?!要你你……跟她结婚?两百年前啊,老大,我没听错吧?!两百年前你……”
“这个我以后再跟你解释。”KEN抓住钟晴的手腕打断了他,旋即又转回头对苏雅维娜道:“你是刃朵蓝也好,苏雅维娜也好,都不重要了,如果你一意孤行,不要怪我不客气。”
“是吗?你要灭掉我吗?!”苏雅维娜轻蔑地看着KEN,“呵呵,那个贱人背叛你的时候,你有没有对她下过必杀令呢?”
“这些与你无关。”KEN似乎被说中了心事,极不自然的神色从眼眸里一划而过,但是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自若地说道:“我们现在要离开,聪明的话就不要再耍花招。钟晴,我们走。”
“哦。”钟晴赶紧转身跟在他后面,拔腿朝出口快步走去。
刚走了几步,便有一阵凉飕飕的气流从二人头顶拂过。
“我费尽心思,无非就是要你永远留在我身边。这样的想法,两百年来一直未曾消减半分,我想尽一切方法留住青春貌美,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为了那个不值一提的臭男人吗?不是啊,我只是想跟以前一样,我想在你面前永远保持最美的模样。我不能老,永远也不能老!刃千冰,你怎么可以这么对待我?!”
女人凄厉的声音从顶上传来。
“不要理会,只管往前走。”KEN仍然埋头前行,并制止了想抬头观望的钟晴。
“真是奇怪,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钟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