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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跟你说。”
姜湖一愣,回头看沈夜熙,沈夜熙拍拍他:“我先去拿车,门口等你。”
等人都散尽了,姜湖才一脸平静地转过头去,身体微微往后,靠在会议桌上,伸手推推眼镜:“莫局,是不是柯如悔有话留给我?”
莫匆一愣,随即失笑:“你啊你……柯如悔是有一句话留下,郑思齐他们从被送到医院的那位同志手里扒出来的字条,估计夜熙也知道了。上面只有一句话——你研究人心,知道人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了么?”
这句话,只要一听见,鬼都知道是留给谁的。
姜湖目光微微下垂,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想着什么,半晌,才低低地“嗯”了一声,站直了往外走去:“我知道了,谢谢。”
第八十二章 审判者 五
办公室里其实一直是个比较欢乐的地方,却因为这个案子而沉闷了起来,众人谁也没心思互相开玩笑了,加上那几位或者一本正经、或者苦大仇深的外来警官,从局里出来的时候虽然天还没黑,却让人觉得像加了半夜的班那么累。
盛遥才出了大门口,就发现路口停了一辆看起来很眼熟的车子,脚步就忍不住顿了一下,正好后边过来的杨曼和苏君子经过,俩人瞟了突然停下来的盛遥一眼,又瞟了那辆看起来就像是有钱人开的车子一眼。
这时候车门开了,某个一辈子也学不会怎么低调的混蛋从里面钻出来,墨镜挂在开了两个扣子的衬衣上,冲着他们自来熟地挥手。
苏君子说:“是舒先生呀。”
没精打采地杨曼像是被打了一针鸡血,那眼神蹭地就亮起来了,笑嘻嘻地问:“我前一段时间看新闻说你退出演艺圈了,怎么不演戏了么?有点可惜哈。”
舒久看了盛遥一眼,见他笑眯眯的没什么反对的意思,于是厚着脸皮说:“马上就是有家室的人了,得做点稳定的工作了,是不是阿遥?”
盛遥那么识情识趣的人,当然不会当着人扫他面子,于是轻轻地笑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回来了?”
“接你下班。”舒久理所当然地说,“你们现在在调查一个很变态的杀人案是不是?新闻上都说了,是专门针对执法人员的,我不放心,就先回来几天,公司的事情我老爸先顶着,等你们抓到凶手我再回去。”
杨曼随手做了个抓手机,凑到盛遥跟前:“盛公子,你家这位良人用心良苦啊,感不感动?”
舒久一脸期待地看着盛遥。
盛遥愣了一下,虽然做得不明显,却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苏君子,随后目光微微往下垂了一下,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拉过舒久,轻轻地在他嘴角亲了一下,随后低低地在他耳边说:“感动得很啊,有奖励,回家给你。”
杨曼“嗷”一嗓子狼嚎:“安怡宁你就跟你老爸在办公室耗着吧,没看见后悔死你!”
盛遥斜着桃花眼四下扫了一圈,带着点笑意,搂住舒久的腰上了车,回头给两个人飞了个吻:“先走了,早点回去,都注意安全——还有那个杨姐别叫了,多破坏咱局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形象啊。”
苏君子微笑着看着盛遥挥手走人,开着舒久把车开走,心里觉得就像是一块石头突然落了地,有点空,但更多的是松了口气。
盛遥他……终于放开了。
沈夜熙把车开到了门口,等了大概得有十多分钟才把姜湖给等出来,其实莫匆就和姜湖说了两句话,姜湖出门以后就转身去了卫生间,在镜子前站了好半天,才把情绪和表情都调整好。
这个案子和柯如悔有关系,因为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第一起让他怀疑到柯如悔的案子中的那个死者的尸体旁边,就是有着两个血字“审判”的。柯如悔这又是在做什么?只是针对执法者,让整个城市的人造成恐慌么?
不……这还不够,审判两个字,对于柯如悔来说,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你研究人心,知道人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么——
莫匆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姜湖知道自己虽然表情平静,心里却是悸动了一下的,这件案子看起来非常清楚明白,杀人的人被杀的人,动机或者杀人方法都一清二楚,却不知道为什么,让他觉得特别的诡异。
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他们在杀人后做出这样出奇一致的事情?一个流动在不同城市、不同地域之间的犯罪团伙?动机又是什么?又为什么会选择这些人作为被害人?
姜湖深深地吸了口气,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那些邪恶的事情,总是在想象力的帮助下给人们带来最大限度的恐慌,这大概就是恶魔的力量总能成为人们的梦魇的原因。不,柯如悔既不是神也不是恶魔,他只是个最普通的人类,无论他怎么标榜自己的行为和能力,他都只是个在某一个学科上有些研究的变态杀人狂,只是个罪无可恕的犯罪嫌疑人罢了。
他想,我能逼得你以“自杀”的方式逃脱一次,就能让你再滚回地狱去。
沈夜熙抽完了一整根烟,才看见姜湖晃晃悠悠地走出来,打了个哈欠,钻到副驾驶上,看向沈夜熙的眼睛里还带着水光:“我肚子好饿……”
沈夜熙酝酿了半天的诸如“莫局跟你说什么了,没难为你吧”“又出什么事了,别憋在心里”或者“最近不安全,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其实别人都无所谓,主要是给你听的,你老人家冲锋陷阵之前也考虑考虑我”之类的话,全被他给憋回去了,那一瞬间表情精彩纷呈无比纠结。
姜湖诧异地看着他:“啊……你不饿么?”
沈夜熙木然地摇摇头。
“那你干什么那个表情,我只是想吃饭,又没说想吃你。”姜湖又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说。
沈夜熙又木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调戏了。
他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咬牙切齿:“浆糊你死定了。”
晚上怎么算账是另说,反正沈夜熙觉得,心里那点七上八下的担心,忽悠一下就随着他三言两语地散了。
姜湖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靠在一边,手肘撑起头,闭上眼睛打盹——心烦的事情都交给我,你只要永远扮演那个勇往直前的英雄一样的角色,带着大家抓到凶手,保护这个地方就可以了。
有的时候,男人之间的感情,很难说出口。想让他每夜都乖乖巧巧地靠在自己怀里,想让他每天都能过得安安心心的,外面风刀霜剑,都自己一个人遮挡了。
可那都是不可能的。
没有甜言蜜语,即使心里想着,嘴上也说不出,甚至连最亲密的时候,都带着说不出的较量味道,一个狡猾,一个强横。
然而这不代表心里的牵挂少上那么一分一毫,即使温柔都放在对方看不见的地方。
第二天一早,一帮人草草地见了个面开了个短会,就分兵各路了,苏君子盛遥还有孟嘉义去了本地那起案子的犯罪现场,沈夜熙带着姜湖和冯纪到了张小乾所在的分局,剩下的人留下整理线索。
冯纪是个有些沉默寡言的人,狙击手出身,讨论案情的时候也一般不轻易发表自己的意见,只是听着,偶尔补充一两句,衣着很随便,只带了顶帽子,衬衫的扣子开着,里面意见深灰色的背心。
相比起来姜湖就一本正经多了,这人的衬衫永远斯斯文文地连袖口的扣子都是系上的,特别热的时候也不怎么穿短袖,微卷的头发和眼镜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个学院里走出来的大学生。
不过这两个人却意外得谈得来,杨曼说这可能是因为嗅到了同类的味道。
还真是,整个局里真找不到比他们俩再熟悉枪械的了。
沈夜熙开车,听着俩人在后边聊天,从各种枪械开始,最后随着离分局越来越近,终于把话题扯到了案情上。
冯纪说:“李洪彪我虽然不认识,但是听说过,听说在武警干过,还拿过全市武警散打冠军,身高有一米八六,九十多公斤。以前的事我不知道,那时候我还在部队里,听说他本来在总局挺受器重,因为打架受了处分,才被调到分局去的。”
“是个暴躁的人?”姜湖问。
“暴躁……这不大清楚,不算吧?”冯纪顿了顿,他的声音很粗,很低沉,说得特别慢,像是从胸腔里发出来的似的,“不过人有点混是真的,喜欢独来独往。”
姜湖一愣,冯纪补充说:“不过这也正常,大老爷们儿一个,又不是小姑娘家家的吃饭上厕所都结伴,好多都喜欢独来独往,我们把这案子接过来以后去分局打听过,他人倒是挺仗义,没什么坏心眼……”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顿住了,因为看见姜湖微微偏过脸,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似乎闪着股子冷冷的光,说不出的轻慢蔑视感觉,沉稳如冯纪也忍不住一愣,心里刹那间涌上一股特别不舒服的感觉,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姜湖摇摇头:“你看,冯警官,有时候得罪一个人不在他有没有恶意,也许一个眼神就能让人记恨上。”
冯纪眨巴眨巴眼睛,这才明白姜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觉得这年纪轻轻的“犯罪心理顾问”对人心的把握简直到了某种诡异的地步,闭上嘴,沉思起来。
沈夜熙通过后视镜看了姜湖一眼:“可是记恨是记恨,一般人也只是会生出不待见某人,顶多了看见他落难什么的幸灾乐祸一下,没有深仇大恨,也不能把人活活打死之类的吧?”
姜湖反问:“那你觉得,如果是你的话,会到多大的仇恨,才能把一个人活活打死?”
有人想动你的时候呗——沈夜熙张嘴就想调戏过去,突然想起还有个姓冯的电灯泡在一边发光发热,于是咽了回去,摸摸鼻子,一本正经地说:“多大的仇也不至于吧?”
姜湖想了想,说:“这道理其实很容易理解,就好比河里的长堤,不管多大力气的人用多大的锤子砸上去都没事,甚至卡车在上面开过去都没问题,能拦住江河入海的能量,但是小虫子长年累月地却能把它从里面破坏开来,一开始可能只是个小口子,突然有一天,就变成了一个谁都堵不上的大洞,然后可能整个大坝就坍了。”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冯纪说。
姜湖没好意思说自己就是这个意思,于是做高深莫测状没接话。
冯纪想了想:“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凶手和被害者之间的仇恨是日积月累的?”
姜湖沉默了半天没吱声,许久,才低低地说:“如果我想的是对的话,那连环杀手的说法就更不成立了。”
第八十三章 审判者 六
冯纪的出身和性格,造就了他这种脑子里没理清事情,就绝不开口的行为方式。
姜湖说了“连环杀手的说法不成立”这句话以后,他至少沉默了两分钟,才缓缓地问:“姜医生,你的意思是,如果不是连环杀手作案,凶手的杀人动机就应该是那种很具体的、很私人的,而不是出于心理或者生理动因的,我们的调查方向也该跟着改变,是么?”
姜湖被他问得一愣,按照现在这“个”凶手作案的频率,每十天就会换一个地方,也就是说给他们调查的时间很短,而从张小乾昨天凌晨被杀,到联合专案组成立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天多的时间,平时或者不显,但是在这种时间紧张的情况下,改变调查方向意味着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了开车的沈夜熙的背影一眼,这时候姜湖终于体会到,以自己的性格最多做个狗头军师,永远不是能果断拍板的那个。
只要一想到,如果他错了,就意味着另一个地方的另一个警察会被以那种变态得几乎挑战人想象力的方式杀死,意味着他们再一次失去抓住这些个变态杀人凶手的线索,像是被牵线的木偶一样疲于奔命地追着尸体,回答冯纪的那个“是”字,就在他喉咙里卡了两圈,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沈夜熙是了解他的,知道姜湖沉默的片刻是什么意思,于是把话题接过去:“我们先看看张小乾的具体情况,如果事实真的能推翻‘连环杀手’的假设,我会提议马上改变调查方向。”
沈夜熙话音不重,却隐隐透露出一种很坚定的东西,一种“事实就是事实,决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