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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锦衣卫,朱瞻基上了马,才又问金阔:“那马琪如今在何处?”
“他将转运司设在了繁华的宁波,目前人应该也在宁波。”
“给余先传旨,将马琪给我押回京城,我要亲自审他。”
回到皇宫,已经见过朱棣的陈诚在咨情司会客室等着朱瞻基。见到了朱棣,他自然也就拿到了任命和与各国联络的国书,只等內监和京卫这里组成使团,就会出发。
他要出发,事务也繁忙,只是跟朱瞻基简单地汇报了一下朱棣的态度和安排,朱瞻基叮嘱了他几句,就起身离开。
而这个时候,一脸颓然的孙林来到了朱瞻基的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用人不明,请殿下责罚。”
“把事给我说清楚,而不是动不动就请罪。起来说话。”
孙林拿出了一叠来往公函说道:“这熊度也是宫中的老人,咨情司刚组建的时候就加入了进来。他是去年三月被奴婢调到莱州水师去任监军的,而莱州的粮食调度,也是从那以后才有出入。”
“一个小小的水寨监军,是主持不了这么大的窝案的,这些粮食的调度哪里有问题,问题出在哪?有什么人参与?”
“奴婢正在查粮库的进出账,但是目前并没有发现问题。”
朱瞻基脸色一沉,疑惑道:“那你又如何知道是从去年三月粮食调度出问题了?”
孙林连忙解释:“因为在此之前,运粮船都会从山东当地运一些当地的特产到南方,既能赚些运费,也能压舱。但是,从去年三月之后,足有一半的船只虽然在莱州登记卸船,却没有装船的记录。”
朱瞻基这才释疑,孙林能通过旁证来验证这件事,说明还是有头脑的。“可有这些船返回后的装卸货记录?”
“这个恐怕只有转运司有详细登记,属下正准备派人去宁波查……”
朱瞻基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此多的粮食,恐怕也只有大商户才能吃的下。而这些商户基本不是在泉州,就是在宁波。
金阔,你去一趟司礼监,让王彦派人去宁波,泉州,查验那里的市舶司,海关账目,不仅要查內监的账目,更要给我查一下朝廷那边的都转运使司,我还不信,几十万石粮食能查不出来。
传令给刘江,让他除第三舰队朱真外,召第一舰队孟瑛,第二舰队易信,第四舰队顾兴祖进京。”
金阔楞了一下,连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事也不至如此啊!何况那易信如今在筹备勘测北洋,顾兴祖不受陛下喜爱,贸然招进京,会遭群臣上书的。”
朱真随朱瞻基出使西洋,可以排除怀疑。
易信掌管第二舰队,负责大明北部海域,莱州正是他的管辖范围。
而第四舰队驻地广州湾,也就是后世的湛江,管辖着从广东到南洋的大片海域。
內监的运粮船,从南洋拉粮,需要经过第四舰队的手,到山东卸粮,需要经过第二舰队的手。
而结算又在第三舰队所在的宁波,这让朱瞻基很是担心,自己的几大舰队都会深陷其中。
但是想想又不可能,因为人越多,利益越难分配,利益变少了,再去冒险就不划算了。
在后世,朱瞻基见过太多的利益分配矛盾,也了解许多经济犯罪的类型。
基本上,再大的窝案也主要是关键位置人物的贪腐,其他的官员,大部分都是采用瞒天过海之计来欺骗,隐瞒。
一方面是利益的分配难以平衡,人越多,回报越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保密,越多的人知道,越是容易露馅。
他们要真的能把三大舰队全部拉下水,这几十万石粮食,最多十几万两银子,根本不够分了。
金阔劝阻,是因为如今的大明将领在拿到领兵权之后,基本上不得皇上召见,是不能回京的。
如果因为查案就把他们召回京,会让文臣以为朱瞻基是不是要阴谋“逼宫”了。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他也知道自己在愤怒的时候,容易做出错误的选择,所以干脆把精力放在了安排人去与顾佐沟通上。
昨天顾佐才坐上尚书的位置,今天还忙着搬家和会客呢。他连刑部的人事恐怕都没有了解清楚,现在就要让他费心派人去山东,也是够难为他了。
司礼监中官谢匡来到了咨情司。“殿下,陛下刚下午朝,招呼殿下与他在谨身殿共进午膳。”
“知道了。”
看了看谢匡,朱瞻基问道:“谢中官与马琪可熟?”
谢匡躬身道:“奴婢是在师父在辽东的时候在身边伺候的,那个时候,马琪就已经是蜀州采买使。奴婢随师父回京,马琪担任了苏州织造府织造。后来他又任交趾采买使,南洋转运使,基本都在外地任职。除了隔三差五有些联络,他每次回到宫中有些礼物赠送,奴婢与他并无多大私交。”
朱瞻基也知道內监系统太大了,二十四个衙门,在全国各地都有分部,分管各行各业,虽然都是內监,但是不是已经混出来的人,大部分都不认识。
当然,这些藤蔓都是附生在皇室身上,出自一个系统,哪怕就是不认识的人,相互之间也能攀附上关系。
相比其他大臣来说,太监们都很齐心,哪怕内斗的再厉害,针对武将和文官的时候,他们都能摒弃隔阂,抱成一团。
见朱瞻基没有了后话,谢匡反倒是有些急了。“殿下,奴婢方才在师父处,知道了殿下想要惩治马琪,清查账目。奴婢早年就分管账目,一般账目漏洞,都瞒不过奴婢的眼睛。”
朱瞻基这才点了点头说道:“一会儿我会跟你师傅说,将你派到宁波。”
“谢殿下!”
清查贪官,自古以来都是肥差。马琪在宫中的财产无人敢动,这是属于皇家的,伸手就要被砍。
但是他担任了这么多年的主官,家底薄不了。哪怕就是大半要上缴皇室,经手人也能在短时间内发一笔财。
谨身殿内,让朱瞻基意外的是,除了朱棣,竟然还有新任的应天府尹赵羾。
赵羾担任过尚书,后来贬为侍郎,要不是丁忧,恐怕早就又被升为尚书了。
现在他来担任这个应天府尹并不算擢升,所以朱棣也给他挂了一个尚书衔,除了应天府尹的俸禄,还有一份尚书的俸禄。
不过赵羾此人不喜奢华,生活俭朴,今天坚决向朱棣辞了尚书的俸禄。
当然,辞的只是俸禄,不是虚衔。他这个应天府尹是大明最难当的官之一,挂一个尚书衔,还是很有用处的。
朱棣对他的态度很为开心,今日特意留了他一起进膳。
同时,跟他一起作陪的还有如今被升为文渊阁大学士,兼翰林学士,内阁首辅的杨荣。
朱瞻基对杨荣的印象要比杨士奇更好,比三杨中另一个杨溥的印象也要更好。
杨士奇在朱瞻基的心中更偏向一个秘书,一个参谋,这个人能力是有的,但是能力主要体现在维持各方关系上。
因为他的斡旋,朱高炽在文臣之中一直得到了很高的支持,但是做事的执行能力嘛……很值得怀疑。
而杨溥如今还没有真正得势,他为人也小心谨慎,除了文采高一点,朱瞻基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优势。
但是杨荣不同,此人性情警敏通达,善于察言观色,尤其擅长谋划边防事务,被一众文臣捧为“挥斤游刃,遇事立断”,称他为大明姚崇。
姚崇可是被称为唐朝四大宰相之一,一带杰出政治家,军事家。
虽然杨荣这个时候就被如此褒奖,有文臣自我吹捧之意,但是朱瞻基知道,他的确是有很高的军事素养的。
永乐六年,他父亲去世,朱棣不允丁忧,让他葬了父亲就召回启用。
永乐七年,他母亲又去世,这次因为第一次北伐临近,朱棣连假都没有给,让他主持甘肃受降,北征时担任行军司马。
北伐之后,他曾教过朱瞻基两年的军事知识,朱瞻基见识到了他在行军作战方面的统筹能力。
第二次北伐,他担任朱棣的机要秘书,整个大军的衣食住行都是他在负责,处理的井井有条。
在胡广永乐十六年去世以后,他就被提升为内阁首辅。
但是他因受朱棣重视,不得文臣喜欢,一众大臣廷推,推荐他去担任国子监祭酒。
朱棣气的鼻孔冒火,呵斥群臣:“朕知道他担任祭酒绰绰有余,但是你们谁能接替他的内阁首辅之位?”
一句话说的大臣们无言以对,还是让杨荣坐上了内阁首辅的位置。
不过这个内阁首辅在如今没有行政权利,所以就是个大秘书,只是属于是皇帝最亲近的秘书。
朱瞻基对杨荣的能力还是很认可的,可是今后他也不会给内阁太大的权力,以后让杨荣这个内阁首辅担任兵部尚书还是很合适的。
见朱瞻基过来,朱棣就吩咐让人摆膳,然后问他:“今日为何下马桥都没有去,反而去见几个山东百姓,可有异常之处?”
朱瞻基并没有隐瞒的想法,在座的杨荣和赵羾跟山东那边关系不深,他也不介意把这件事说出来。
“孙儿怀疑他们是白莲教欲孽,所以要当面见上一见。”
朱棣大惊,“既然如此,何不将他们羁押下来,一查究竟!”
朱瞻基笑了笑说道:“就算他们真是,孙儿也不准备抓他们。孙儿今日已经答应他们,只要他们能在漠北极西安营扎寨,为我大明开疆拓土,孙儿会许诺他们一个伯爵。”
朱棣皱着眉头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让如此有嫌疑之人替我大明开疆拓土是应有之理,但是许以伯爵……你是怎么想的?”
谨身殿中就有一个地球仪,朱瞻基带着他们来到了地球仪的前面,转动了地球仪,指着乌拉尔山南麓的方向说道:“皇爷爷,此地距离我大明两万里,不能通船,我大明真能控制如此之远的区域吗?”
朱棣还没有回话,杨荣已经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殿下此举甚为高明。若他们是白莲教余孽,发配到这极西之地已经是最大惩罚。大明只需提供一些武器,就能让他们在那里安居下来,几十年以后,那里就变成我大明的疆域。即使不成,我大明也不损失什么。”
赵羾也支持杨荣的想法,不过他又说道:“只是这些人不顾大义,许以伯爵之位,太为优待。”
朱棣笑道:“一个伯爵之位,若真是让我大明扎下脚跟,倒也不算什么……”
朱瞻基又说道:“这些人之所以来京城,乃是为了一件大案,自去岁以来,朝廷运往山东的几十万石救济粮,却没有被分给百姓,孙儿今日就是为了此事,才耽搁到现在。”
大明如今粮价极低,一石稻米不过两钱五分银子,一块银元,可以买四百八十斤稻米。
但是几十万石粮食,也能值十万两银子了,而且,这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没有粮食,百姓过不下去,可是会起大乱子的。
几个人都是聪明人,想到这背后的问题,脸上的笑容都消失了。
(手机摔坏了,现在要去修手机,今日先更一章,第二章不确定了)
第二十六章 得与失()
如今这个时代的百姓日子难过,主要是因为大明的苛捐杂税太多。
大明的税赋看起来不高,一年总额也就不到三千万两银子,平均到每个百姓身上,一个人只有五钱银子,还不到一两银子。
但是,去掉特权阶级,文人免税,官员免税,宗室,勋贵免税一人最少要多交两钱银子的税。
而且,账还不能这么算,因为低效的收税系统,加上层层剥削,每个人身上承担的税差不多就有一两银子。
一两银子似乎很少,许多人都不在乎,但是要按照如今大明的生产效率来说,这一两银子对百姓来说,足以算得上重税了。
因为这一两银子,就是将近五百斤粮食,而一个三口之家,摊到一千五百斤粮食,这都是五亩地的收成了。
而在大明的东南方,许多三口之家,连五亩地都没有。
哪怕一年种两季粮食,还需要女人们在家里做一些手工活,养鸡养猪换一些钱贴补,才能不用卖口粮来交税。
在完全手工的农业时代,这些税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每个百姓的身上。
而严苛的户籍制度,让所有人根本没有能力来改变自己的处境。
你是种地的农民,除了种地,到城里卖一些自己产的东西,就不能离开自己的土地去打工。
而除此之外,还有一项最要命的义务,那就是服劳役。
按照大明律,每一户每年都要派一个劳力为大明免费服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