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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瑛笑着说道:“来的时候,殿下就交代了。第二舰队掌握东瀛的金银,哪怕下面有人贪腐,也跟中联伯没有关系,因为想要银子,从东瀛的银山下手更容易一些。”
易信心头大安,长揖道:“确实如此,在中连岛以北的金银岛,那里如今金银产量大增,在下不才,蒙殿下恩宠,能独得五分,有这些金银,在下实在没必要从哪些灾民嘴里扣一点要命的粮。”
孟瑛当然知道这件事,这也是他对易信最嫉妒的地方。掌握了第二舰队的易信,控制了整个大明北部的海域,连朝鲜和东瀛都在他的势力范围之内。
东瀛本国的石见银山被纪纲控制,如今在东瀛当他的土霸王。
而原名佐度岛,现在被改名叫金银岛的那个孤岛,谁也没有想到那个岛上的金银竟然不下于石见银山的产量,一年出产的金银算起来足有五十万两。
整个海军舰队能得五分,易信独得五分,这就是一成。等于易信什么事都不干,一年就有两万多两银子。
靠着这笔收入,易信在中连岛上修建了奢华的中连伯府,比他们许多人的侯府都要大的多。
当然,这笔椅子不是那么容易拿的,想要拿这笔银子,要拿命去拼。
皇上和太孙对大明开发东洲急不可待,易信负责打通航道,不敢有丝毫怠慢。
这次能成为调查团的负责人,孟瑛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宰肥羊的机会,即便是易信的卖命钱,自己也不要多,五千两银子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他应该还是要出的。
所以,孟瑛宽慰了他一番,又说道:“但是,弹匣对你大力营造中连伯府的行为很不满,一个伯府,修建的比公爵府还要奢华,这算什么回事?而且你的驻地在莱州,你却又大半的时间都待在中连岛,这让皇上和殿下都很为不满。
何况现在又除了这样一件大案,虽然不知道海军在这里面参与多深,你也脱不了不察之罪。如今,你受邀任务是配合调查团将这件事调查清楚,然后再跟我去京城主动请罪吧!”
这就是孟瑛在危言耸听了,只要易信没有直接参与进贪腐,朱瞻基还指望他尽快抵达美洲,打通前往美洲的航道,怎么会因此处罚他。
不过朱瞻基一出门就是三年,易信三年没有见过朱瞻基,自然不知道他现在的想法。
听了孟瑛的危言耸听,他只感觉天都要塌了,此事也无法探知朱棣和朱瞻基的想法,只能向孟瑛求计。
见他相询,孟瑛就越发温和地笑了起来,他知道这次不虚此行了。
而原本以为自己对家乡毫无留恋的马德钟,等到登岸以后,看到这与自己家乡并无二样的县城,听到虽然有些差异,但是绝对算得上乡音的声音,他的心里不知道为何,就变的有些惶恐了起来。
一个晚上,他都没有睡好,心里总是浮想联翩,曾经年幼时被他遗忘的许多事情,都浮现在心头。
故居门口的那棵大枣树,他还记得他娘每到枣子快熟的时候,总要把纺车搬到枣树下看着枣子,然后枣子熟了,跟他爹一起去兖州县城卖枣。
他还记起了有一次上街,一个挑着担子的货郎问他要一个枣子,他恋恋不舍地给了,对方却给了他一个糖人。
那是他第一次吃糖,那种甜真的要甜进他的心里去。
还有他母亲生病,却因为兵灾,医师都被军队掳走了,他母亲最终咳血而死。
还有他父亲为了埋葬他母亲,向一个族公借银子,对方脸上那鄙夷的笑,这些曾经遗忘的一切,突如其来的充斥了他的脑袋。
一直到天亮的时候,他似乎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
可是却梦到了父亲为了争水,一个人打的邻村几十人望风而逃。
邻村为了报复,派人暗害了他的父亲。
而这个时候,那些族人却似乎忘记了地里有水是他父亲争来的,反而以埋葬他父亲的理由,占了他家的地,占了他家的房子。
他彻底清醒了过来,自己也分不清那是梦,还是自己的回忆。
“头,你醒了……”
“嗯,睡不着了。你再睡一会儿,今天还有几百里地要赶。”
在军中的横祸,让马德钟有了一帮值得信赖的兄弟。以他的身份,当然不可能回乡探亲还带一帮侍卫。
他们都是跟他一起休假,然后陪他回乡迁坟的兄弟,所以他从来不以把总自居。
他看了一眼窗外,隔着一层纸也能感觉到天色渐明。他睡不着了,索性也不再睡,起身穿起了衣服,来到了院子里。
酒楼的一个打扫院子的老人看他起来,轻声笑道:“后生,这么早就起来了。”
听到他的声音,马德钟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种感动的感觉。
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里再不好,留给他的印象再差,但是这里也是他的根啊!
因为有根,他才有一种归宿感,自己不是一个孤魂野鬼。
第三十二章 坟()
马德钟要回老家,其实从海州登陆最方便,或者干脆就从运河走,运河离他家乡也不算远。
但是他事先并没有考虑周详,只是听到了有到山东执行任务的机会,他一打听,有足够的时间回一趟老家,所以就主动请缨。
从胶州到兖州,直线的距离并不远。但是要经过大片的山区。山东由于连年天灾不断,如今的响马山贼数量众多。
真要直接穿过山区,道路险阻,不安全。
马德钟原本也准备随大流,到了青州再转向西南。但是与锦衣卫镇抚使冯小年的一番谈话,他改变了主意,准备带着部下走直线,穿过山区。
从胶州就要分开,一大早,众人就纷纷来与马德钟告别。
冯小年昨夜被灌的大醉,虽然起床了,精神依旧有些萎靡。
“马兄弟,昨晚之事已经安排妥当,林马头他们已经在城外驿站等候。去时你无需为他们操心,但是返程之时,尽量能将他们全部带回来。”
因为是朱瞻基的亲军,又算不上高级将领,马德钟对锦衣卫并无偏见。见冯小年说的客气,回礼说道“镇抚使请放心,既然与我一同行动,我马德钟就视他们为战友,绝不会丢下一个兄弟。”
率领十个部下来到城西的驿站,这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十一匹高头大马,这些马都已经喂饱,不需要他们途中再去找寻草料。
除了这些马,还有十四个身穿海军制服的将士,他们只有十个是真正的海军,另外四个则是锦衣卫的调查人员。
他们负责南路的调查,查明山东当地的粮食发放状况,而他们比马德钟他们走的还要远,会一直穿过山东,抵达西南部的济宁。
这一下,一行就有二十五人了。他们都是军中精锐,又携带火枪,根本不用怕小股山贼。
所以他们这些人就准备直接走诸城,穿过沂源,抵达莱芜,过泰安,这样能节省一半时间。
其他地方都好说,那沂源可是山东山最大,最多的地方,山贼也最多。
锦衣卫这一次从那里走,除了查案,同时也肩负了勘察地形的任务。
山东如今已经修了水泥路,但从胶州到莱芜这一条线却没有修,只有安丘县有一段水泥路。
不到午时,一行二十五人就抵达了山东古镇景芝,这里也是山东高粱烧的发源地。
从大明建国,朝廷大力查封大米酿酒,景芝却因为主要是以高粱为主要酿酒原料,反倒越发红火。
这里的白酒畅销全国,就连京城也有这里的酒卖。
不过受益于近几年从南洋运回来了大量大米,如今的大米酿酒已经放开了一部分,大明如今只要愿意花钱,还是有酒喝。
“马把总,景芝也有一座驿站,我们不如在这里歇息一番,顺便一人买几斤这里的高粱烧,奔马寒冷,也能御寒。”
马德钟大方笑道“唐总旗对这片熟悉一些,就带我们去一家地道的作坊,这买酒的银子,就不要跟我争了。”
他们人可以不用休息,但是马不行。这里的驿站也不可能有二十多匹马给他们更换,一直到莱芜才能换马,所以必须要省一些马力。
何况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虽然带的有干粮,但是能到驿站喝一碗热汤,人也会舒服许多。
在景芝歇息了一番,众人携带的水袋全部倒空,换了美酒,随后又继续启程。
天黑之前,众人抵达了位于沂山东北的蒋峪,这里是进入沂山的门户,天色已晚,众人在这里歇息了一晚。
他们一帮人身穿军装,来到这偏僻的小镇,自然引得一阵鸡飞狗跳。
当地的驿卒热情款待,就连里长,巡检司也都亲自登门拜访。
马德钟他们并未出头,任由那个锦衣卫的总旗唐春以探亲水师兵的名义,与他们交流。
问到南洋大米,这里也是半年多未见,让众人的心就沉了下来。
在胶州还一切如常,但是进入了内陆,就数月不曾见到南洋大米了。
不过因这里并未遭灾,加上靠山吃山,这里的百姓生活虽然苦了一点,倒也不至于过不下去。
第二日的道路最是险阻,虽然一人一马,轻车简从,但是因为全是山路,他们一日的时间也才走了一百里地,傍晚时分抵达了沂源。
在路上折腾了两天,所有人都有些疲惫不堪。但是四个锦衣卫的人员依旧没有安歇,连夜与当地人员联络,查探民情。
这里的县城还比不上山外的一个小镇,但是毕竟有朝廷官员,在城西也有一个百户所。
唐春联络了当地的锦衣卫小旗,却发现这里的情况比他想的更加严重。
因为这几年来,除了永乐十五年朝廷运过来了一批救灾粮,此后根本没有任何粮食运过来。
而朝廷的公文上,虽然下达的有移民书,但是与林三他们所言一致,都只是允许百姓向西北移民。
这种情况让唐春忧心忡忡,这不是一州一县,而是整个山东的大部,都没有遵循朝廷的旨意。
而这里山野化外,许多外界的情况根本不了解,更别说知道朝廷已经连续三年向山东运粮。
至于允诺百姓以工代税,大部分老百姓根本不知道。
不知道到了莱芜,泰安那样的大城,情况会不会好一些。
但是随后的旅程让他失望了,不管是莱芜还是泰安,情况都差不多。
整个山东犹如有一层黑幕,挡住了朝廷的光明,让百姓依旧生活在黑暗之中。
唐春原本一直在胶东,胶州一带活动,主要负责监控当地的武将。他根本没有想到,在内陆地区,竟然会如此黑暗!
到底是那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那些官员就不想让老百姓过的好呢?
他不敢胡乱猜测,只能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一一记载了下来。
经过四日的奔波,马德钟终于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对家乡的一切记忆,他早已经模糊,只记得城东马家村,父母葬在泗河以南的村落南部,一片山坡下。
“马兄弟,这回到了家乡,今日是住在县城,还是直接回家?”
马德钟苦笑了一下说道“我连住的村子都记不得在哪里了,家乡也无亲人,还是在县城住一晚,明日再做计较。”
“可还记得村子的名字?”
马德钟点了点头。“这是忘不了的。唐总旗,连日赶路,今日找家酒楼,你我兄弟好好喝一场,明日不如修整一天。”
唐春摇了摇头道“此番了解,触目惊心。这山东仿佛不是我大明疆域,各级官府各自为政,根本不理朝廷法度,这种情况我要早做计较。如今这曲阜距离兖州城也不远了,我欲今夜就赶到兖州,只能等归途时再结伴同行。”
马德钟虽然不清楚锦衣卫的查案,但也知道他们身上背负重任,不像自己这次只是回乡探亲。
而且沿途的情况他也有所了解,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案子,不敢耽搁了唐春他们的行程。
他点了点头说道“三日之后我每日就会派兄弟到这北门渡口等你,但是最多只能等你三日,半月内必须回胶东复命。”
“晓得了,你也无需派人到这里吹寒风,只需要安顿下来,交代城门令一番,他们是不敢怠慢了我们锦衣卫的公务的。”
双方约好了见面的方式,唐春他们也不进城,直接绕向了城西的官道,向着兖州飞奔而去。
目送他们离开,马德钟才又回头看了看远处曲阜的城墙,轻轻叹了口气。“先进城找一家客栈住下吧。”
“头,那马呢?”
“自己花钱先养着吧,不用去给驿站添麻烦了。”
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马德